他暗惱的將那睡枕放回去,他大可直接索討,諒他也不敢不給,但那樣一來就沒意思,他想要的是他自個兒送他。
見他彷彿在為什麼事不悅,江寧安有些摸不著頭緒,不明白自個兒哪裡惹他不快了,她絲毫不知這位王爺看上了這顆睡枕,正為她的不知趣而生悶氣。
羅東麟留意到這床榻上只有枕頭,沒有被褥,問了句,「你夜裡不蓋被褥嗎?」
兄長離家,也不知幾時回來,被褥八成是被下人收起來了,但這種話哪裡能同他說,江寧安只得編造個借口,「下人拿去曬了。」
「對了,本王聽說你不是還有個妹妹,她——」
他還未說完,就聽她急忙說道:「我妹妹她回外祖父家去了,不在府裡。」
雖覺得她的語氣有些急切,羅東麟也沒多想,有意無意的再瞥了眼那顆睡枕,他素來想要的東西從沒有得不到的。
他再拿起那顆繡了青竹的睡枕,「這枕頭瞧著倒也頗合本王的眼,江太醫,本王拿這玉珮與你交換可好?」
他解下腰間的一隻玉珮塞到她手上。
直到這時,江寧安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看上了大哥的睡枕,她面露難色,這睡枕是大哥最喜歡的,她可不敢擅自作主把它送給他,要是讓他拿走,大哥回來,她要怎麼同大哥交代?
她試著同他商量,「王爺,這睡枕已用過,不如我讓丫鬟再幫您做個新的可好?」
「用不著麻煩,這枚睡枕就可以了。」
見他不肯,江寧安暗自著急,「可那個睡枕下官睡過,已髒了,還是做個新的給王爺吧。」
「無妨。」他擺擺手,表示不嫌棄他睡過。
侍立一旁的陶左、陶右,見主子死活要拿走人家睡過的睡枕,不肯要新的,驚訝的互覷一眼,王爺素來不用別人用過之物,今兒這是怎麼了?
見他非要那顆睡枕不可,江寧安急得都快給他跪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我睡覺時會流口涎,上頭沾著我的唾沫……」
看出他不願給他這睡枕,羅東麟斜睇他,笑得一臉無害,「不打緊,本王回去再命人拿去洗洗。」他越不想給,他便越想要。
見他說著便將那睡枕直接遞給陶左,表明要定這顆睡枕了,江寧安只能默默在心裡向大哥道歉,不是她護枕不力,而是敵人太強大,她抵抗失敗。
中午,江家設宴款待寶賢王,江老夫人瞧見他的侍衛走進膳堂時,手裡拿著顆眼熟的睡枕,不禁多看了兩眼,認出那是自家孫兒床榻上的睡枕,她朝孫女投去疑惑的一眼。
江寧安一臉欲言又止。
江修儀也見到那顆睡枕,卻沒認出那是兒子所有,不過卻從那形狀裡認出那是江家獨有的睡枕,心中奇怪,女兒怎麼送了顆睡枕給寶賢王。
看出老夫人的疑惑,羅東麟笑吟吟解釋,「江太醫說這種軟枕睡了十分舒適,非要送給本王不可,盛情難卻,本王只好收下了。」
見他面不改色的顛倒黑白,分明是他強要,卻說成了是她非要送給他,江寧安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江老夫人聞言也有些錯愕,瞟看孫女一眼,瞧見她臉上那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便約略明白是怎麼回事,不動聲色的溫言笑道:「雲庭這孩子真是,怎麼拿睡過的枕頭送王爺呢,這太不敬了,不如老身吩咐丫鬟再做一個新的給王爺。」
羅東麟一臉誠懇的表示,「本王與江太醫一見如故,情同手足,他用過的東西本王不會嫌棄,用不著再麻煩貴府下人。」
聽他這麼說,江老夫人也不好再說下去。
用完午膳,羅東麟沒有再多留,告辭離開江府。
江老夫人這才將孫女叫到跟前,詢問那睡枕的事。
江寧安將事情的經過告訴祖奶奶,說完苦著張臉道:「祖奶奶,大哥回來您可得幫我作證,不是我擅自把他的睡枕送人,而是王爺非要不可啊。」
江老夫人聽完失笑道:「素聞這寶賢王行事任性,看來果真如此。」明知事後孫女定會將事情原由告訴他們,竟還當著他們的面那般說,這是不怕他們得知此事。
這也無傷大雅,不過區區一個睡枕罷了,只是也不知他怎麼就看上了那睡枕,非要不可?
在一旁也聽了經過的江修儀,嚴肅地告誡女兒,「他心思難測,你往後少與他來往。」
江寧安趕緊表明,「爹,我沒同他來往,都是他來找我的。」
「往後他再找你,你盡量迴避些,免得你大哥回來後,讓他發現異狀。」江修儀叮囑。
「是。」江寧安頷首,她明白爹的顧慮,暗自提醒自個兒往後行事要再謹慎些,她現下是頂替兄長的身份,不能出任何差錯。
寶賢王府。
這晚就寢,羅東麟躺在那顆繡著青竹的枕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睡枕是江雲庭睡過,殘留著他的氣味,他閉上眼,在眼前飄來蕩去的都是他那張蓄著大鬍子的臉。
想到他,他嘴角就忍不住上翹。回想起那時在江家,江雲庭死活不願把這睡枕給他的那表情,他笑意加深,這大鬍子真是有趣,旁人是緊趕著想巴結他,恨不得把他看得上眼的東西都捧到他跟前來,而江雲庭卻絲毫不懂討好他,連區區一顆睡枕都捨不得。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對江雲庭另眼相看,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想時時見著他……
想到這裡,他猛地一怔,隱約察覺自個兒這心思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這好似一個思春的少年一般,可江雲庭並不是姑娘。
他腦子裡陡然跳出一句話——斷袖分桃。
他駭然一驚,莫非他對江雲庭竟生起了那種心思?!
不,不可能,定是這睡枕的緣故,才讓他起了錯覺,他扔開那青竹睡枕,枕回原來的玉枕。
即使如此,卻仍睡不安穩,滿腦子裡想的都是他。
翌日,他頂著一張陰沉的臉,為了想證實什麼,去了個地方。
陶左、陶右不知主子怎麼忽然間起了興致,竟跑來小倌館這種地方尋歡,心中雖驚訝,仍默默侍立在他身後,什麼都沒多問。
羅東麟看著那幾個比女子還美的小倌使勁討好他,心裡卻只感到厭煩。
一個小倌試圖撒嬌的偎向他懷裡,埋怨的嘟噥著,「大爺是不是嫌咱們伺候?!不好,怎麼都不理咱們?」
來這裡的人都是為了尋歡,哪有人像他這般,叫了幾個小倌相陪,卻又冷著臉不怎麼搭理他們。
羅東麟暴躁的推開他。
「給我滾開!」
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羅東麟起身離開,走出小倌館後,他舒開了眉頭,至少,他確認了一件事,他並無龍陽之好。
對江雲庭應當只是一時的錯覺罷了。
第5章(1)
太醫院。
「你就是那個治好我七哥左腳的太醫?」
江寧安很想趕走這位一進來,就像在欣賞奇珍異獸似的,目不轉睛盯著她直看的姑娘。
據說她是大學士韋漱石的女兒,其母乃是寶賢王母妃的嫡親姊姊,算是寶賢王的表妹。
所以沒人敢攆這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姑娘離開。
韋欣瑜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熱絡的再問道:「你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這身醫術是打哪學來的,怎麼比你爹還厲害?」她直言不諱的道,來之前她已打聽過,這江雲庭與太醫院的院使江修儀是父子。
聽她提及了父親,江寧安連忙表示,「我哪裡及得上我爹醫術的萬分之一,我這身本事都是同爹學來的。」
「你騙人,我七哥說你的本事都是你祖奶奶教你的。」韋欣瑜性子直率,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
江寧安沒想到寶賢王連這種事都告訴他這個表妹,趕緊解釋,「有些是我祖奶奶所教,但也有些是我爹所教。」只是爹泰半時間都忙於太醫院的事,沒什麼閒暇教她與大哥醫術,因此她與大哥大部分的醫術是由祖奶奶所傳授,爹偶而得空才科指點他們兄妹。
韋欣瑜一雙明亮的水眸眨了眨,向她提出了一個要求。
「哎,你能不能把那些鬍子給刮掉,我想瞧瞧你的長相。」她面容俏麗,眨著眼睛的模樣顯得天真瀾漫。
聽見她竟也想讓她刮鬍子,江寧安板起臉孔,嚴拒,「不能,這鬍子是我的命根子,誰讓我刮鬍子我同誰拚命!」儘管她和兄長眉眼鼻長得相像,可一旦刮了鬍子,就肯定看出她不是大哥了。冒充太醫,這可是欺君之罪,要掉腦袋的,因此她拚死也不絕能讓人碰她這鬍子。
「我就問問,你別緊張嘛,不刮就不刮,我來只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治好我七哥的腳?」
「我……」她剛要開口說什麼,一道不疾不徐的嗓音傳了過來。
「欣瑜,本王四處找不到你,怎麼淘氣的跑來這兒打擾江太醫做事。」
韋欣瑜聞言,上前挽著來人的手臂,撒嬌道:「七哥,我聽你說是這太醫治好你的腳,所以特意跑來謝謝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