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經理問您現在有沒有時間,他有事想跟您商量。」候雅仁倚在門邊,等待著回應。
「等等吧。」石靖軒又翻了幾頁手中的那疊文件。「我還在看一些會議上的東西。」
「那……」候雅仁沉吟了一會兒。「我就跟他說,您有時間了之後再回撥電話給他?」
「嗯,就這麼告訴他吧……」
從頭到尾,石靖軒始終沒抬過臉,答話也答得心不在焉。
候雅仁聳聳肩,識趣地退出門外。
依這個樣子來看,顯然「紅色西裝之整人計畫」並沒有成功……至少從石靖軒的臉色可以知道,應該離「成功」還有一大段距離。
門一帶上之後,石靖軒立刻將手中的文件甩在辦公桌上。
不行,這樣下去她根本沒辦法專心!
自從見了那個無賴之後,她的心情就一直「不爽」到現在。
沒錯,就是「不爽」。這個字眼太破壞形象了,因此只能放在心裡吶喊,不能搬出來見人。
但是這有什麼好「不爽」的?不過是區區幾個案子被搶走而已,根本不值得她浪費精力去煩惱,不是嗎?
是了,她一定是因為被對方吃了豆腐,所以才會這麼耿耿於懷,一定是這個樣子……
忽然,敲門聲又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心一驚,趕緊將那疊被她扔至一旁的文件抓了回來,故作鎮定。
「進來。」然後佯裝認真看著文件上的一字一句。
「要幫您泡杯咖啡嗎?」候雅仁探頭問道。「您今天精神好像不太好。」
像是整個晚上沒睡覺似的──他沒說出口而已。
「沒關係,我喝茶就好了。」石靖軒揚起微笑,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是嗎……」候雅仁點了點頭,又道:「還有,業務部王經理在線上,說有重要的事要問您。」
「好,我知道了。」說完,石靖軒立刻拿起話筒,就要按下什麼鍵。
「然後……」候雅仁出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嗯?」她抬頭望向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然後?」
「剛才快遞送來了一個禮盒,是送來給您的。」
「那就拿進來啊。」石靖軒一臉莫名,這麼平常的事為什麼還需要交代……
「是『擎佑』的林經理送來的。」候雅仁立刻補述。
他的話,讓石靖軒靜了三秒。
「放火燒了它。」
語畢,她按下話機上的某個鍵,將話筒貼在耳邊。
***
石靖軒離開辦公室時,候雅仁已經離開了。
但是那盒應該已經被燒燬的禮物,還完好無缺地放在他的桌上,上頭還貼了一張顯眼的字條。
我不想當劊子手。
他用秀氣的字跡寫著這麼幾個字。
這讓她噗哧笑了出來。
也罷。
她拿起那只包裝精美的禮盒,撕去候雅仁的字條。
反正她也很想知道那個無賴會「回敬」什麼給她。是他終於良心發現?還是怕自己被告性騷擾,所以趕緊獻禮道歉?
想到這裡,她又揚起了微笑。
只不過她那得意的笑容,在她拆開禮盒的瞬間──僵住了。
裡頭裝的是一套火紅色的「洋裝」。
所謂的「洋裝」,是指穿起來像洋娃娃的那種服裝。
那男人有什麼毛病?竟然送她這種穿起來像蘿莉的東西?!這算哪門子的道歉?這根本就是挑釁吧?!
她拿出那件可怕的「洋裝」,前後看了一圈。
如果她有抽煙的習慣,她應該會在這個時候拿出打火機,直接一把火燒了它……不,不是「應該」,是「一定」會!
忽然,被她拎在手上的洋裝,飄下一張紙條。
石靖軒一愣,將洋裝擺在一旁,彎身撿起。
上面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別太想念我的吻。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
「嘶」的一聲,深情的字條一分為二,一起進了垃圾桶。只是,石靖軒忘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是候雅仁的垃圾桶。
第三章
啜了一口黑色俄羅斯,林時碩還是決定參考一下他人的意見。
「哪,我問你……」他的目光對上了吧檯內的男酒保。「你有沒有跟年紀比你大的女人交往過?」
石諾倫先是一愣,回想了幾秒,才道:
「有吧。」
「什麼叫『有吧』?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誰會去刻意記得這種事?記得對方是誰就好了。」石諾倫聳聳肩,一臉的理所當然。
「你……算了。」
他早就應該要習慣這個腦袋不正常的傢伙。「那就算是『有』好了。你是怎麼追求對方的?」
石諾倫又側頭回憶了好一下子。「好像是對方主動表示,我只是點頭答應交往而已。」
這答案讓林時碩後悔問了這個問題。
「也對,當我沒問過。」他又拿起那杯深褐色的酒小啜一口。「我早就應該要猜到你追女人的資歷是零才對。」
他的口氣讓石諾倫稍稍皺起眉頭,瞅著他瞧了好一下子。
「怎麼?你口味換了?這次換成年紀比較大的熟女?」
「沒有。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他移開了視線,轉向了坐在附近的一個年輕女人。
「隨口問問?」石諾倫的眉頭皺得更深。
最好他是會「隨口問問」這種問題。
「反正都是女人,哪來『比你年長』或『比你年幼』這種差別?」
「怎麼可能會沒有差別?」
「就是因為沒有差別,我才會說沒人會刻意記得這種事。」
「你不記得,一是因為你的女人換得太快。」
林時碩轉過頭來,白了他一眼。「還有,另一點是因為你的腦袋跟正常人不一樣。」
「明明是因為你太在意『數字』這種東西。」
「不好意思,我是生意人,我當然要在意數字。」
見他這麼認真地爭辯,石諾倫靜了幾秒。
「我剛才是聽錯了嗎?」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林時碩的臉,打量了一下。「剛才好像有人說是『隨口問問』的不是?」
像是被點醒了什麼,林時碩硬是扯出一抹乾笑。
「那是因為你的說法我不能認同。」說完,他又別開了視線,落回了方纔那個美麗女人身上。
對方似乎也相當沉浸在他的眼神裡,偶爾露出淺淺的微笑,有意無意地對他瞄上一眼。
這是一種「邀請」。
對於這種邀請,林時碩向來都不陌生。
只不過,他已經沒了那種心情。
忽然,口袋裡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打斷了他那好似空白、卻又宛若雜亂的思緒。
他搜出話機,瞥了螢幕一眼。
──那是一個幾乎可以和撒旦劃上等號的名字。
「你又想幹嘛了?」他接起電話,連客套式的招呼都省略。
石諾倫當然聽不見電話彼端的人說了些什麼,只聽得見話機裡傳來嘰嘰喳喳的雜音。
接著,眼前的男人眉頭緊鎖,眼神裡露出不耐。
「奇怪了,你不會搭計程車嗎?你有窮到這種地步嗎?你應該還沒被逐出家門吧?」
林時碩沒好氣地回應著,甚至令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拍桌子大吼出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想幹什麼。」他提了一口氣。「跟你說過幾百次,我對你那些──」
說到一半的話似乎被硬生生地打斷,然後,他只是聆聽。
「算了算了。」他終於決定放棄掙扎。「好一個『最後一次』。你說的話能信,我都能當總統了。」
語畢,他切斷訊號,將手機收回口袋裡。
「又是詩遙?」石諾倫掛著一絲微笑,順勢問了出口。
「是啊……你還真瞭解。」林時碩滿臉無奈。「沒辦法,把柄被人抓到的下場就是生不如死,死的時候連尊嚴也不留給你。」
「是半年前那件事?」石諾倫想起了五、六個月前,他和自己的一票朋友去參加某個聚會的畫面。
「不是。」他否認,邊拿出皮夾抽出幾張鈔票。「她又抓到新的把柄了。」
石諾倫靜了幾秒。好吧,他高估對方了。「你的把柄還真是唾手可得。」
「去你媽的唾手可得。」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擺上酒錢,轉身走向大門。
「祝你相親愉快。」
在他踏出去之前,石諾倫沒忘記要補上一句征戰前的祝福。
***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石靖軒一進工作室大門,就急著向那綁著馬尾的女子道歉。
「啊,」被她的聲音給吸引,女人回頭看了一眼。「你來啦?」
「真的很抱歉,臨時來了一個會議,害我差點脫不了身。」
「你先坐著休息一會兒吧。」
倪子倩調了腳架的高度,不時回頭看著她。「剛才等了半個鐘頭,我猜你應該是有事要忙,所以先接拍下一個案子……你急著要走嗎?」
「我?……不,大致上都處理完了。不急,你先忙。」
石靖軒脫下那件西裝外套,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最近案子多嗎?聽盛軒說你好像也沒閒著。」
「說忙倒也不是那麼忙。」倪子倩手持著相機,注意力依然是在眼前那兩個年輕秀麗的女模特兒身上。「那都要多虧他,每次去應酬都順便幫我打廣告,搞得我現在接的案子有一半都是政商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