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搖搖晃晃的背影,蕊兒也只能認輸,跑上前去攙扶,領著柴書南往聶紫相獨居的院落走去。
希望今天少爺可以早些回來,對主子溫柔些,否則她還真怕少夫人會承受不住。
她似乎已經習慣擅闖他的院落了!
聶紫相拖著滿身的疲憊,怒視眼前就著搖曳燭光打盹的柴書南,對於她這個不速之客,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心中滿是煩憂的他,壓根就沒那個心情理會。
靜靜凝視她好一會兒,心中才盤算著索性將屋子讓給她,但在轉身的那刻,像發現什麼不對勁,讓他頓住腳步。
她的臉上泛著一股不正常的潮紅,怎麼回事?
心中的懷疑讓他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沒有辦法就這麼狠心離去,聶紫相緩緩踱近。
才一靠近,她那帶著重重的喘息聲,就竄入他耳中。
不正常的潮紅和喘息,她生病了嗎?
生了病卻還堅持要在這兒等他回來,為什麼?
瞪著兀自沉睡中的她,滿腹的疑問得不到該有的答案,就在聶紫相不知自己該搖醒她還是走開時,柴書南突然睜開迷濛的雙眼。
「你……回來啦……」
平素精氣神十足的聲音顯得虛弱,即使她努力想要站起,身子卻依然搖搖晃晃,讓人心驚。
「你怎麼了?」瞧她那硬撐的模樣,聶紫相忍不住地皺起眉。
如果身體不舒服,何必跑到他這兒來給他看?
心中這才犯著嘀咕,柴書南便又一個搖晃,眼看就要跌個倒栽蔥了,聶紫相也只能伸手扶她一把。
「不舒服,為什麼不在房裡好好歇息?」
不知怎地,瞧著她的樣子,聶紫相的心竟也覺得有些沉甸甸的。
興許是習慣她那精力十足的模樣,如今的虛弱看起來就是刺眼。
「我可以幫上你的忙了……」雖然氣虛,可是當她說出這句話時,雙眼竟讓人有種閃閃發亮的錯覺。
沒頭沒尾的一句,聶紫相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忙扶著她的手,就感到一股熾人的熱氣從她週身瀰漫開來。
「給大夫看過了嗎?」他大可以將她扔給娘就算了,可是他卻破天荒地捺著性子朝她問道。
那些伺候她的丫環呢?
這府裡的下人們是不是該好好整頓一番,竟然放著病中的主子不聞不問,還讓她在這兒等他回來。
「那不重要……」潮紅臉龐泛著興奮的光芒,她扯住他的手說道。「你不是說……找出配得上你的理由嗎?我找著了……」
這丫頭究竟在想什麼?
都已經病成這個樣子,竟然還在想配得上他的理由。
聶紫相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我知道皇上下了旨要你找人替中了毒的璽貴妃解毒,宮裡那些太醫全都束手無策,不過……沒關係,你不用怕,我可以幫你……」
像個孩子迫不及待想要展現自己手中的寶物,柴書南微喘著氣,興奮不已地接著說道。
「放心,我不會讓你被皇上責怪辦事不力的,我真的可以幫你,你相信我……相信我……我一定可以醫好她的……一定可以的。」
說著說著,她驀地伸手,拍著聶紫相偉岸的胸膛,似是要他安心,可是沒拍兩下,那強撐著的身子終究支撐不住,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兒愈來愈沉、愈來愈沉……
最終,她身子一軟,若非聶紫相眼捷手快,只怕那後腦勺又得撞出一個腫塊來了。
「你那顆腦袋瓜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還有,昨兒個明明她還活蹦亂跳的,甚至大言不慚說要擄獲他的心,怎麼今兒個卻又忽然染上風寒。
瞧著懷中軟綿綿的她,聶紫相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可卻也無心探究,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往自己榻上走去。
喚來了丫頭,也喚來大夫,這一夜,聶紫相的院落燈火通明……
第5章(2)
既酸且痛又麻!
眼兒才睜,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便毫不留情地席捲而來,透過朦朧的視線,四周陌生的擺設,讓她連忙找回自己還兀自游移的神智。
咦?
雖然不是頂熟悉的,但總也來過幾回,她知道這兒是哪裡。
心頭疑惑才起,就見支著下頷在圓桌子上打盹的人,柴書南更是受到不小驚嚇。
她怎麼會在這兒睡著了?而他是因為看顧她,累著了才在桌前打盹嗎?
雖然明知事實很可能壓根不是這樣,但即使只是一丁點的可能,卻已足以讓她的心裡泛起一股濃濃的甜。
柴書南使足力氣,樟起因風察而慮軟的身子,在她的雙足來不及著地時,一個冷冽的嗓音卻已傳到耳際。
「有本事你就給我下床看看。」
即使她的動作輕悄,卻已驚醒打盹的聶紫相,看著眼前這個擾他一夜的罪蚪禍首,聶紫相當然不會有太好的臉色。
畢竟他可不是心甘情願在這兒照看她的,要不是她娘竟為了逼他留在這兒,不准府裡的任何人過來照料她,他也沒那心思留在這兒照顧她。
「昨晚是你看顧了我一夜?」儘管臉色仍然浮現倦容,但柴書南的聲音中卻難掩一絲欣喜。
那喜悅讓人想忽視都難,聶紫相原本尖銳的話語就要出口,可在那一刻,他的心中竟奇異地閃過一抹不忍。
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這是他向來堅信不移的信念。
從頭到尾,他就不想和她沾上一丁點兒的邊,因為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愛,所以只能用冷漠來保護她。
可……曾幾何時,她那燦爛的笑竟能影響起他的心緒來了。
「我是被迫的。」尖酸的言語無法出口,但這句話著實也好聽不到哪去。
但柴書南卻不覺得被傷害,那笑容彷彿將她的病容一掃而空似的。
即使只是一丁點兒的進步,她都非常心滿意足了。
「不管是為什麼,但結果是你照顧了我一夜,謝謝你。」她誠心誠意地向他道謝,一顆心因為他的舉動而雀躍。
「為什麼著了涼?」
「呃……」她稍稍一頓,最後依然選擇避重就輕。「只是……不小心。」
沒有告訴他,她落湖是因為潘文風的惱羞成怒,反正她已經達到目的,所以不想多生事端。
利眼一掃,聶紫相就知道她在說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跌落那船隻來去的湖中。
即使她不想說,但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沒有他查不出來的,但他現在想追究的並不是這個。
「你來我房裡做什麼?」
「啊!」他的問題著實驚醒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的柴書南,望著聶紫相,她興沖沖地說道:「我是來告訴你,我找得到可以幫你的方法了。」
柴書南急著想第一個與他分享,想要讓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但她的興沖沖卻只換來聶紫相的冷眼對待。
那雙幽深不見底的眸子只是定定地瞧著她,沒有絲毫波動,讓人摸不清他究竟有沒有把她的話聽人耳。
但興奮的柴書南壓根管不了那麼多,依然滔滔不絕。
「我知道皇上扔了一個難題給你,聖上知道你見聞多,識人廣,所以要你傾盡一切找著能人替璽貴妃解毒,好讓她可以生下皇上的子嗣,我……」
「是誰告訴你璽貴妃的事?」一提到璽貴妃,聶紫相的臉色立時沉下來,向來穩重的他,難得慌了似的攫住她的纖腕,厲聲質問。
為什麼轉瞬間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方纔的他雖然稱不上熱情,但至少和善,可究竟為什麼,他竟然會這般暴怒?
疑惑與不解在柴書南那水靈的眸子裡蕩漾,望著他那騰騰的怒氣,卻完全不知道哪裡出了錯。
「是誰告訴你璽貴妃中毒了,你又想要幹什麼?」聶紫相愈說愈激動,那狂亂的臉色完全不似那個總是好整以暇、胸有成竹的聶左相。
朦朧之間,柴書南腦海之中有個模糊的意念一閃而過,但她還來不及想清楚,聶紫相卻收攏自己的手勁,將她的纖腕硬生生捏出一道明顯的紅痕。
「你為什麼生氣?我只不過要告訴你,我願意進宮去替璽貴妃瞧瞧,興許我能醫好她的毒,你就可以向皇上交差了。」柴書南被擰疼了,連忙回道。
「不必!」聶紫相拒絕得乾脆,一點也不怕自己澆下的這桶冰水會如何傷害柴書南。「你這樣一個成天養尊處優的女人能幹嗎呢?」
懷疑的目光、殘忍的言語,儘管再想表現出堅強的模樣,柴書南忍不住心一窒。
「我可以的,我曾經跟聖手神醫習過醫,就算不能起死回生,但為什麼你就不肯相信我也可以為你做點事呢?」
迎著他那滿含輕視的眼光,柴書南只覺自個兒的眼眶泛著讓人難受的熱氣,那委屈的淚珠兒就要墜下,但她卻強睜著眼,怎麼也不肯展現自己的脆弱。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如果你以為你做這些,我就會對你動情,那你就真的太天真了。」
「我……」
她的確是希望借由這件事讓他清楚她的好,當自己的用意被戳破,她不僅覺得難堪,也覺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