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的存在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
寒冷的空氣瀰漫在富麗堂皇的室內,一男一女刻意選擇坐在離對方最遠的沙發上,目光從頭到尾不曾交會過。
「你的存在?哼!要不是你爺爺警告我,如果不能為嚴家生下繼承人,我和你那沒用的父親最終只能流落街頭,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生下你?」女人無情冷笑,目光嫌惡的回答。
「只是這個原因?」原來只是這個原因,她殘忍的答案令詢問的年輕男子臉上浮現絲絲苦澀。
「當然只有這個原因,難道你還期望我生下你是為了愛你嗎?別傻了!既然我和你老頭都要離婚了,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你那沒用的父親根本就生不出孩子,他是個不孕者,這二十多年來你口口聲聲喚的爸爸根本和你毫無血緣關係!」
男人驚愕的瞪大眼,濃烈的不安逐漸在他的心底擴散。
「你根本就不是嚴凱那老頭的孩子,當年為了應付嚴家人的要求,你可知道我費了多大的苦心?」女人猙獰的狂笑,好生得意眼前的年輕男人因她的話而陷入絕望。
「你說謊!」瞪著眼前的女人、他的母親,彷彿承受不住她即將托出的醜陋事實,嚴飛的身子在顫抖,寒冷自心底飆竄。
「我才沒有說謊,你本來就不是嚴家的種,要不是我與下人勾結,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裡,生活在衣食無缺的好環境嗎?」
「不要說了!」承受到極大的震撼,嚴飛咬緊牙關,閉起雙眼握緊拳,彷彿只有這麼壓抑住自己,才能讓他克制著不發狂。
「你要我不說,我偏要說!從頭到尾,你就只是個下人的孩子,虧那個躺在床上快死的男人一得知我有孩子,還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你出生時還把你當成寶,其實他從頭到尾都在幫別人養孩子,被戴綠帽還不亦樂乎。」
「我叫你閉嘴!」發出駭人的怒吼,嚴飛瞪著眼前這名對他來說突然變得好陌生又可怕的女人,憤怒的火花在胸口燃燒。
被可怕的怒吼聲嚇著,女人收起得意輕嘲,「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嗎?因為那個老頭就要破產,公司也快倒閉了;想想我從他那裡挖的錢已足夠我花上一輩子,為了我美好的未來,我可不想再跟他一起吃苦浪費時間,我的青梅竹馬死心塌地等了我整整二十年,現在我們終於可以雙宿雙飛。」
而兒子對她這個母親而言,就只是個累贅,是她未來幸福的絆腳石,她根本沒打算要帶他一塊走。
眼前這個兒子雖是她親生的,但和她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親密,反而是他那無血緣關係的父親,只要他們父子倆聚在一塊,總是沒有她這個母親存在的餘地。
對她來說,兒子只是一項附加物,既不珍貴也不特別,除了能替她帶來好生活外,失去這項優渥的條件後,他什麼也不是。
「我的父親只有一個,那就是嚴凱。」嚴飛沉痛的宣示,無論是否如她所說,他不是父親的孩子,但對他而言,嚴凱永遠是他最愛的親人。
「我不管你認為誰才是你真正的父親,我生下你只是為了給嚴家一個交代!」就算他不願意認她這個母親也無所謂,她根本不在乎。
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間,女人拿著一旁的行李走到大門口。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又轉過身,「對了,忘了告訴你,未來我是不會再回到這裡的,我也希望你這輩子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有哪個孩子的母親能做到如此絕情?抬起佈滿憎恨的眼眸冷冷瞪著他口中的母親,烈火般的心因她的這句話而狠狠被刺痛著。
「從今以後,就算是在路上遇到你,你對我而言也就只是個陌生人!」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嚴飛心寒的笑了,笑得絕望不已。
聳聳肩,女人毫不在意的輕笑。「這樣是最好了,我也不希望你哪天突然跑來找我。」
轉過身,女人打開大門。
「等一下!你真的從來都沒有愛過爸爸嗎?」嚴飛無法理解為何母親能狠心為了其他男人而拋下陷入困境的父親?
想當初,她和父親為了相愛,曾經鬧得轟轟烈烈、沸沸揚揚,不顧眾人反對也堅持要在一塊,而直到現在,她口中的那個老頭還是愛她如昔不是嗎?為何她能說變就變?
目光望向外,女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
「你……也真的從來都沒有愛過我?」閉上眼,他的心中殘留著最後一絲的期盼。
「沒有。」話一說完,女人毫不停留的抬起步伐踏出大門。
大門發出巨響,僅留下絕情的話語以及一室的寂靜。
絕望的跌進沙發,嚴飛的目光空洞、眼眶泛紅,心──碎裂落於地。
伸手掩蓋幾欲落下傷心淚的眼眸,他的身子輕顫,諷刺的笑聲自口中傳出,一聲又一聲、一次又一次,愈來愈刺耳。
「阿飛……」突然一道老人有氣無力的呼喚聲自身後傳來。
眼中帶著淚,嚴飛茫然抬起頭。「爸。」
神色憔悴的老人,臉上浮現一抹安撫的笑容,不知站在客廳外有多久了。
走向兒子,伸出手,嚴凱慈愛的搭上嚴飛的肩。「無論你是她和誰生的,對爸爸來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
錯愕的瞪大眼,父親這麼說,是否代表他早已知道那個女人和其他男人……
「爸!」嚴飛閉上眼,任由淚水自眼角滑落。
「別再哭了,從今天開始,我們父子倆要一起努力的保住嚴家的事業,我希望在有生之年,將嚴氏企業平安的交到你的手中。」可恨自己無能,將嚴家的大片江山敗得一塌糊塗,嚴凱自嘲的苦笑。
「爸,你不用擔心,公司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你只要好好的養病就行。」抹去臉上的淚水,嚴飛下定決心,這將是他最後一次為那個女人落淚。
「你?你一個人可以處理嗎?公司那些人可是十分的難纏。」而他的兒子才剛接觸嚴家事業不久,哪懂得人心有多麼的險惡,他怎能放心的把兒子丟進狼窟,任由兒子被啃蝕得體無完膚?
「我知道,爸,相信我,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嚴家的企業就此敗落!」收起傷心,嚴飛給了父親肯定的保證。
是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那個女人趁心如意──嚴氏企業不會就此敗落,就算要他付出一切,他也要讓那個女人後悔離開他、後悔背叛他父親!
誓在必得的決心自嚴飛的臉上散發,冷冽的面孔將他過去溫文的神態完全抹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森冷無溫的男人!
從今天開始,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除了他的父親外,他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第一章
位於繁華的台北街頭,早上八點,正值上班的尖峰時段,街道人潮絡繹不絕,每個人都踏著緊湊的步伐不停穿梭。
天空飄著綿綿細雨,由半空中向下望去,色彩艷麗的小傘將灰暗色的大地完全掩蓋。
寬敞的行車道上排滿各式各樣的車影,但它們此刻的動作一致,同時停留在原地動彈不得,僅能任由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心情煩躁的鳴起無用處的喇叭,藉此表達心中的不滿以及抗議。
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店面,此時正緩緩敞開大門,準備今日的工作。
位於街道十字路口處,一間有著溫暖昏黃燈光的早餐店,在這個時刻早已忙碌得不可開交。
早餐店看起來並不大,算算僅有六坪左右。
四張提供內用的四人桌椅,加上工作人員製作早餐的大櫃檯,讓店內看起來十分狹小和擁擠。
「早安,請問需要什麼?」充滿活力的女聲響亮的自櫃檯內傳出,老闆娘臉上的神情始終如一,保持著滿分的親和力,不少顧客排在僅能容納一人寬度的走道上,趁著等待餐點到來的過程中和熱情十足的她閒話家常。
「小安,我聽說前幾天你那個幾年不見一次面的爸爸又回到家啦?」一名相識多年的老主顧好奇的看著櫃檯內的年輕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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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安──早餐店的年輕老闆娘──一面忙於工作,一面揚起無奈笑容的點頭。「是啊!算算我已經一年沒見到他了,上個星期他卻突然出現在家門口。」
「那他有沒有說這一年來到底去哪了?」站在櫃檯外的另一名男客在接過她遞來的早餐時,忍不住也加入閒聊。
頭一陣輕搖,倪安接過錢,將要找的零錢遞給他。「沒有,我也沒機會問。」
倪安的話讓站在四周的老主顧紛紛沉默下來不再追問。
「他……又是回來和你要錢,連點關心都沒有的就離開了嗎?」在早餐店內打工有一段時間的工讀生沉著臉,不滿的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