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停下讓她的心高高地舉了起來。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他應該很久沒碰女人了,而她,也從來沒有過「那種」經驗——馬薇凱腦子裡不受控制地亂想一通,心撲通撲通直跳。
「謝謝……」他一直沒正式向她道謝,謝謝她照顧小剛。
她失望了,落寞油然而生,只有她一個人在胡思亂想,他根本不可能。「要跟我這麼客氣是不是,我可是不會付你房租跟三餐的菜錢!」
「呵……」他忍不住被她耍賴的表情逗笑。「晚安了。」
「晚安……」在他上樓之後,那聲輕笑,那渾厚的嗓音一直還在她胸口迴盪著。
馬薇凱暗自反省,主動說要照顧小剛,有沒有那麼一點點心思其實是為了再更靠近他一點、多瞭解他一些?
費聖禾回到自己房裡,躺在床上卻遲遲沒有睡意,明明身體已經累了,思路卻仍清晰著,而讓他靜不下心來的就是現在住在一樓客房裡的馬薇凱。
他潛意識地不去觸碰某些感覺,然而,剛剛站在客房前,面對她,他的手是熱的,心也是熱的。
當感覺強烈到無法去忽視它的時候,愈是要自己別去想,那容貌、那身影,那不經意已存進腦海中的所有片段,便不可抑制地飛掠過眼前。
她是如此成熟、如此開朗、如此美好的女人,即使生活曾經困頓,卻沒因此困住她勇往直前的腳步,和她相處是輕鬆的、沒有壓力的,她和他的個性在某部分真的極為相似,只看見前方的目標,不去在乎身邊的流言蜚語,有時堅強到讓人誤以為他們是不怕痛的。
他的目標是給小剛一個即使少了母親仍能健全長大的環境;她的目標是還清家中的負債,讓母親和弟弟重新活在陽光下,即使有人不瞭解她,認為她為了業績不擇手段,強勢到令人生惡,但她其實只是想保護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他一點一點地認識她,一點一點地更加喜歡她。
他相信男人與女人之間是可以在彼此欣賞的基礎上發展出純友誼,互相支持、互相鼓勵,這點在他們身上證實了,所以,偶爾的怦然心動,偶爾的渴望親密,他都該克制住。
潛意識裡,他害怕失去馬薇凱;前妻離去前對他說的那句話還記在心上——女人要的不只是安定的安活,還需要激情。他不要馬薇凱對他抱有期待,最後對他失望。
夜深人靜,工作的疲累終於使他沈沈睡去,睡夢中有小剛活蹦亂跳的身影和馬薇凱誇張的笑聲,慢慢地釋放所有的壓力,只留下純淨的、祥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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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費聖禾精神抖擻,梳洗完後才要下樓就聽到小剛和馬薇凱在客廳裡的對話。
「小剛,走嘍走嘍……」馬薇凱低頭檢查小剛的小小書包。「你看點心這樣夠不夠?要不要多帶一些分其他小朋友吃?」
「好啊!姨,我要拍熊熊餅乾。」小剛抱著馬薇凱送他的小型數位相機,興奮地大叫。
「那拍姨吃熊熊餅乾好不好?」
「好!姨要比YA喔∼∼!」
「YA!」她大叫。「拍好了沒?我看看……哇,小剛,你是一流攝影師欸,把姨拍得這麼漂亮啊?」
「姨漂亮,呵呵……」小剛開心地笑。
費聖禾下樓見他們兩人擠著身體,挨著頭欣賞數位相機裡的照片。
「什麼東西漂亮?」他也湊過去看。
「爹地——你看,姨漂亮——」小剛將手舉得高高的,秀出自己的得意作品。
「嗯……拍得真好,小剛好棒。」他從不吝惜大大稱讚自己兒子。
「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是模特兒漂亮?」馬薇凱一手搭在費聖禾肩上,也想討個稱讚。
這時小剛又拿著相機到處竄,十足靜不下來的過動寶寶。
「是漂亮。」他笑,眼裡暖暖的。
「當然……」她自己討來稱讚卻又不自覺臉紅了。
「那數位相機?」
「他們今天戶外教學,要到公園野餐,認識花草樹木,我那台數位相機現在很少用了,讓他帶著,其實我也很好奇吸引孩子的會是什麼美麗畫面。」
「嗯,經你這麼一提,我也好奇起來了。」他的視線忍不住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小剛同學,我們要遲到嘍!」她拎起小剛的書包和自己的公事包,將鑽進廁所的小剛帶出來。
「我們一起送小剛去托兒所。」費聖禾拿出車鑰匙。
「不多睡一會兒嗎?昨天那麼晚才回來。」她擔心他近來睡眠時間嚴重不足。
「我一天只要睡四個鐘頭就夠了。」他也擔心她因為照顧小剛又要利用晚上時間工作,沒好好休息。
「爹地要跟我們一起去學校嗎?」小剛歡呼。
「是啊,爹地好久沒送你上學了。」
「我幫爹地跟姨拍照。」他舉起胸前的相機,架勢十足。
「呃……這……」馬薇凱竟害羞了起來。「還是姨幫你跟爹地拍。」
「讓他拍吧,現在他在興頭上,阻止不了的。」他將她拉近身畔。「小剛,來吧,把爹地拍得帥一點喔!」
「要比YA!」小剛指揮。
兩個大人互視一眼,彆扭地伸出兩指,忍不住笑了。
這是他們倆第一次的合照,背景就在這間充滿歡笑的屋子裡,有一瞬間,馬薇凱想著,如果這些……都真的屬於她,多好……
費聖禾陪馬薇凱送小剛一起到托兒所,不少學童媽媽都好奇地打量他們,八卦地詢問兩人關係,小剛則在一旁向朋友介紹他的數位相機,立刻又幫同學拍了幾張照片。
回程途中,馬薇凱忍不住再次問費聖禾。「為什麼你們父子倆個性會差那麼多?小剛活潑開朗、樂於助人,你卻機車到不行。」
「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我比較悶,悶騷。」他笑答。
她大笑。「原來是這樣,所以,你會一個人在沒監視器的電梯裡跳舞?」
「小時候,我在美國還迷過一陣子街舞。」
「不會吧——真的假的?」她隨便猜猜,他還真的會跳舞?不可思議,不可能,這個男人明明就有肢體、表情障礙,跳街舞?噗……
她笑到肚痛,頭上因此挨了一記。
「笑成這樣就太沒禮貌了。」他一臉正經地說,眼底卻儘是笑意。
自從她暫時住進他家,笑聲確實比過去多了不少,活潑的小剛找到了跟他棋逢敵手的馬薇凱,兩人一碰頭話題就沒完沒了,從飯桌聊到客廳,又從客廳聊到浴室,連睡覺也不例外,說到這點,他真的很佩服她,做業務的,果然就是話多。
不過,也因為她在,不只小剛顯得比以往更開朗,就連他每天也期待著快快回家加入他們的歡樂行列。
這份依戀會不會讓他愈來愈不想結束這個案子,不想她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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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馬薇凱幫小剛塗上防曬乳,戴上帽子,整理他的衣褲,提起搭火車途中吃的小點心跟飲料,看看時間,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好了嗎?」她望向小剛。
「OK。」小剛背著他心愛的數位相機,抱著要送婆婆跟叔叔的禮物,拉著馬薇凱的手,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睛笑彎彎,因為他們要去看火車。
「等等,等我一下……」這時,費聖禾從樓上衝下來。
「你幹麼穿成這樣?」馬薇凱見他一身輕便,不像要去上班的樣子,而且,他凌晨才到家,才剛睡下,怎麼就醒了。
「我也去。」他從她手中接過重物。
「你要跟我們去新竹?工作呢?」她好意外,而且……好高興。
「進度趕上了……今、明兩天放假,太操大家也受不了。」他看著她,略帶笨拙地解釋,事實上是他私心作祟拚命趕進度,害得一班以前就跟過他的工程師唉唉叫,咒聲連連。
這叫「惡魔復活」。
「姨,那爹地也要塗防曬,太陽大,你幫爹地塗,還要戴帽帽。」小剛在一旁又叫又跳。
「好……」她從他手上提的大袋子裡找出防曬乳液,低頭遞給他。
「小剛說你要幫我塗。」他伸出手臂。
「你又不是小孩。」她睇他一眼,忍著笑打開瓶蓋,將乳液擠在手心,為他塗上。
在觸碰他緊實的手臂時,她心臟不可遏止地狂跳,這樣會不會太曖昧,太親密了?
抬頭看他,他和小剛嬉玩著,根本不覺什麼,是她心虛,胡思亂想。
「臉也得塗……小剛你看。」她又擠了些防曬乳,小手往費聖禾臉上亂塗一通,故意把他的臉壓成鬼臉,惹得小剛哈哈大笑。
他倒是任由她「蹂躪」,只是好脾氣地笑,笑得她心慌,笑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再不出門,火車要跑掉了。」她感覺臉頰燒燙著,牽起小剛的手往外走。
費聖禾追上他們,牽著小剛的另一隻手,那小鬼樂得跟什麼似的,把他們的手臂當鞦韆架,蕩啊蕩的,一刻也安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