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近女色」很久了,除了小剛學校裡的老師和同學的媽媽;這擁抱,很難不讓人產生一陣莫名的悸動。
「好了,我要繼續努力工作了。」她放開他,收拾桌面,開心地跳著離開維修部。
不過,她騙了他。
其實,她是有雜念的,這個抱抱除了感謝還有好多好多的喜歡,她喜歡這個男人,喜歡看他窘迫臉紅的表情,喜歡他對她那種既為難又沒轍的掙扎,他是君子,是好男人,所以注定要讓她這個壞女人欺負。
只要她不說,他絕對不會發現她心裡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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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薇凱和母親及弟弟之間的情感明顯的好轉,工作也因為家人的支持而更賣力、更有衝勁,心情上真的變得輕鬆許多,這一切的轉變讓她對費聖禾簡直就崇拜了起來。
悄悄地,她變成了「費聖禾後援會」一員,不過,是幽靈會員;就是那種潛在水面下,默默關注、默默欣賞,但不會笨到去告白,破壞彼此問的融洽氣氛。
她發現,費聖禾簡直在自己身上裹了好幾層絕緣膠帶,以免同事之間進出火花;他跟男同事相處得比較自然,一有女同事靠近他,打算融入他們的話題,他會立刻板起臉孔,假藉工作避開交談,就算工作上逼不得已需要接觸,他一定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離,更別提有女同事送上小點心、飲料什麼的,一律鐵面無私地拒絕,毫不留情。
認真說來,唯一跟他交情較好的只有馬薇凱,至少,她去過他家,雖然她到現在也還沒弄清楚為什麼他會突然邀請她,不過,一個成功的業務必備的第一條件就是臉皮要厚,把不熟的混到熟那才叫挑戰,大概她跟他的友情就是這樣纏來的,想想一開始,他不也是沒給過她好臉色?
「老實說,你真正的性向是不是GAY?」吃早餐時,馬薇凱無預警地冒出這個問題。
「喂……」他手上的烙鐵差點插到手指。「不要問跟工作無關的事!」
「工作上的問題我想到就會問你,現在,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的事。」
「拒絕回答。」他重新拿穩焊槍,專心注視電路板。
「不敢回答,那就是了。」她的早餐依舊是便利商店的冷飯團。「可惜……」
費聖禾懶得理她。
「是說你兒子都生了,應該不是……不過,有很多同志礙於家庭與社會的壓力沒辦法坦承……所以也不能說一定不是……」她自問自答。「到底是還是不是呢?」
「不是!」他受不了她在耳邊嗡嗡吵,乾脆給她答案。
「那你想過跟你前妻復合嗎?」
「關你什麼事?」他瞥她一眼、就算給她答案,她還是能拿更多的問題煩他。
「就關心嘛……畢竟是這麼要好的朋友,當然要關心一下。」
「我什麼時候跟你變成要好的朋友了?」他忍不住要吐槽,雖然也不是真的否認,或許是因為兩人相處時間愈來愈多,愈來愈瞭解對方的個性,知道這個女人聽到不中聽的話,她的耳朵具有自動過濾的功能,就算吐槽她也不痛不癢。
「少來,我們都差不多要見雙方的家人了。」她佯裝嬌羞地推他肩膀一把,害他融了好一大滴焊錫在電路板上。
「你有病啊。」沒見過像她這麼三八的女人了,什麼話都敢說,臉不紅氣不喘。
馬薇凱是他在公司裡唯一一個不必保持距離的女人,因為,或許連她自己也不認為自己像個女人,所以,相處起來跟同性一樣,沒什麼壓力。
在情感上,費聖禾很被動,而他木訥寡言的個性偏偏讓女人格外具有想像空間,從就學時期就經常有女人主動追求他,太過委婉的拒絕會惹來更多麻煩的後績,導致他能閃就閃,能避就避,不過,馬薇凱太強,怎麼甩都甩不掉,只好被迫接受這個「朋友」了。
他們彼此欣賞,這份友誼當然也包含喜歡的成分,但他不再碰感情的事,所以,只能是朋友,敏感話題一律打住。
「告訴我嘛……」她嗲聲嗲氣地說。「你是不是還深愛著你的前妻?」
「你撒嬌的語氣,怎麼會讓人起雞皮疙瘩?」
「厚……我就是不會啊,不然怎麼每次相親每次失敗。」馬薇凱感覺得出來他只是把她當「哥兒們」,這種相處模式最安全,彼此都沒有負擔,也不必想太多。
雖然她一天比一天喜歡他,但將關係維持在不被懷疑的安全範圍裡對她不是難事,畢竟她的理智遠遠勝過情感,否則也很難在如此冷漠的行業裡生存,這類學電子、科技的男人,腦筋通常直得讓女人抓狂。
「如果啊,你前妻想要復合,你會答應嗎?」她鍥而不捨,開了頭,不問出個結果就很難過。
費聖禾停下手邊的工作,彷彿陷入什麼回憶,半天才「嗯」了一聲。「畢竟是她小剛的母親……」
「只因為她是小剛的母親,不是因為愛啊、舊情難忘什麼的?」
「不知道,別再提這件事。」他板起臉孔,似乎真的很不喜歡談論此事。
「那如果別的女人,就是再娶一個,可能嗎?」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什麼?」
他看看手錶,站起來推她出門。「你的上班時間到了。」
「時間還早……還有十分鐘……」她頻頻回頭,很八卦似的。「離婚是你還是你老婆提的?」
「再見。」費聖禾將吵人的馬薇凱趕出去後,回到座位坐下,思緒卻無法拉回到工作上。
並不是氣馬薇凱太八卦,這個女人口無遮攔,沒什麼壞心眼,不是故意要讓他尷尬,只是……讓他想起了那段難堪的婚姻生活——
婚前,他的生活重心一直是工作,即使結了婚而後小剛出生了,他手上幾個大案子也無法讓他好好享受家庭的甜蜜,依舊早出晚歸,經常出差,直到某天回到家發現小剛會說話了,他欣喜若狂,然而兒子卻叫他「叔叔」。
他察覺有異但不願多做猜測,只是驚覺到自己對這個家付出得太少,對妻子的關心太少,接著他向「寶揚集團」亞洲區總經理請求辭去總工程師的職務,只接一般軟體工程師的小案子,想爭取多些時間陪陪妻子、陪兒子成長,原以為這樣的轉變是好的,沒想到卻造成妻子的壓力。
接下來的日子,他盡量回家吃晚飯,白天也會打電話回家跟兒子說說話,跟妻子甜言蜜語幾句,結果換來的卻是「離婚協議書」。
妻子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他對她愈好只會增加她內心的罪惡感,她坦誠自己有外遇,深愛著另一名男子。
他懇求她,要她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彌補自己的輕忽與過錯,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女人要的不只是安定的安活,還需要激情,我無法跟一個不愛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這是前妻離開前對他說的話。
他同意離婚,願意支付贍養費,只希望妻子能時常回來看看兒子,他不要小剛認為自己是被母親遺棄的孩子。
最後,他連軟體工程師都辭了,到「寶揚集團」旗下的子公司做一名小小的硬體工程師,只為能多點時間照顧兒子,不再錯過。
如果啊,你前妻想要復合,你會答應嗎?
馬薇凱的這個問題讓他猶豫了。為了小剛他會答應,但自己對前妻是否還存有一絲感情,他並不確定。
又或者說……他還相信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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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說……」蔡淑逑用她那龐大的身軀將馬薇凱逼到牆角。「為什麼剛才費聖禾跟你說話?」
「他是人,有嘴巴,跟我說話有很、很奇怪嗎?」馬薇凱纖細的身材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下。
「他說話是不奇怪,但是,為什麼他沒有拒絕你拿給他的蛋卷,而且你們就站在倉庫那邊……靠得好近說話,更誇張的是,他笑了!他對你笑欸!」
馬薇凱在維修部吃早餐吃了快三、四個月,每天從公司後頭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蔡淑逑從來不覺奇怪,只當她在倉庫研究公司代理的機器,她是業務專員,這麼做很正常,而且很敬業;若不是剛才親眼見到費聖禾對著馬薇凱笑,任何人根本不會把她跟費聖禾聯想在一起。
「客戶送我一箱蛋卷,我讓他拿回去給兒子吃……我也給了你一盒不是嗎?其他人也都有……」她快被逼到缺氧了。「還是你一盒不夠?」
「重點不是蛋卷……是他拿了你的蛋卷啊!」蔡淑逑激動到連臉上的肉都抖了起來。「他從不接受同事送的點心,他甚至連正眼都沒看過我一眼,不,不只我,是所有的女同事,而他……他……他一定是喜歡你了。」
「沒、沒這回事……」馬薇凱不曉得一盒蛋卷會惹出那麼大風波,眼見蔡淑逑就要氣到中風了,趕緊撇清兩人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