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同事,她受傷了。」彭言飛感覺他言語間的狂妄傲慢,不悅地皺起眉頭。
周智超瞄了眼隋愛玲腳上的繃帶,沒說什麼,倒是看見地上的紙箱,問道:「都整理好了?」
「整理好了……」她整個人頓失力氣,靠到沙發椅背。事到如今,她竟還下意識地想解釋,太窩囊、太沒出息了。
她是被虐狂、奴性超強,被訓練控制到忘了自己也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有尊嚴的人。
「她腳受傷了。」彭言飛再提醒他一次。這個男人真是她男朋友嗎?
「關我什麼事?我們已經分手了。」周智超現在一肚子火,根本沒心情關心隋愛玲的腳傷。
原本他只是找個借口回來言歸於好,畢竟沒有女人像她這麼包容他,交往這麼久說沒感情是騙人的。誰知道她這麼迫不及待地把他的東西全打包好了,還帶男人回家,擺明要他搬走,他拉不下臉,吞不下這口氣。
「你就是為了這個男人不休息,折磨自己的腳。」莫名地,彭言飛燃起怒火。
隋愛玲沒聽見他的話,也感覺不到他的怒氣,只是茫然地看著周智超將紙箱一個一個往外搬,一點一點地走出她的生命。
六年……六年的情感,毫不眷戀地……
周智超將紙箱搬進電梯,搬到最後一個箱子時,冷冷地瞥了隋愛玲一眼。
這一眼是責備,是憤怒,彷彿她背叛他,不可饒恕。就如過去幾年,他不曾關心她的感受,不曾注意到她的委屈,在她的忍讓與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漸漸忘了最初交往的心情,忘了愛情是需要雙方共同經營的。
他將她所做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煮飯、整理家務、他需要陪伴時她要在身邊,他想跟朋友出去時她得乖乖待在家裡,這些都是一個女人應當做的。
就連她在受傷的情況下還為他整理行李,他在意的仍是她帶了男人回家給他難堪。
隋愛玲蒼白著臉,咬著早已無血色的唇,承受他無言的指控,她閉起眼,忍著翻湧的悲傷,直到大門再度被關上。
他走了。
彭言飛一直注視著隋愛玲的表情,看著那個男人帶給她的傷害,看著她為這樣的男人悲傷。
紙箱有多重從那男人搬動的手勁就知道了,而她就跳著她那受傷的鳥仔腳,忙進忙出,整理一整天?
她是他見過最智障、最白癡的女人。
「吃飯吧!」他現在很生氣,很想罵三字經,很想把她的腦子當木魚敲,看能不能敲出一點分辨男人好壞的慧根。
聽見彭言飛的聲音,隋愛玲才猛然記起他還在這裡,倉促收拾心情,裝出沒事的輕鬆表情。「好了、好了,快回家吧!我要吃飯了。」
她勉強站起來想送他出門,腳踝卻突然一陣鑽心刺痛,下一秒彭言飛已經將她摟進懷裡。
隋愛玲幾乎是一沾上他的肩膀,眼淚就奪眶而出。
她崩潰了,這些日子擠壓在胸口的痛苦一洩而出,擋都擋不住。
她知道應該要放開過去迎接新生活、知道離開周智超對她是一種解脫,未來她會更好,但是,割捨還是會痛,過去的六年沒辦法一下子變成空白,在明白兩人真的已經走到終點,再不能回頭了,身體就像被掏空般,無力支撐。
彭言飛溫暖的懷抱瓦解了她的故作堅強,她哭得像個孩子,像個頓失依靠茫茫然不知該走向何方的孩子。
這一哭如水庫洩洪,一發不可收拾。
彭言飛的怒氣在她發出第一聲啜泣時軟化了。
他氣她笨,氣她平常在公司張牙舞爪,結果是個軟趴趴任人糟蹋的軟柿子,其實是心疼她不懂珍惜自己……
他沒出聲安慰她,任由她盡情地發洩情緒,她平常太ㄍ一ㄥ、太壓抑自己了。
隋愛玲不知哭了多久,只覺好虛弱,肚子好餓,淚水漸漸地停了下來,才開始尷尬自己哭得太淒慘,很丟臉。
她離開他的懷抱,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和鼻水,告訴他:「我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嗯。」
「今天的事你敢說出去,我就砍死你。」想到自己居然在他面前哭成這樣就如有把柄握在他手裡,這讓她很沒安全感,在他面前更顯得沒用,像個孩子。
「知道啦!我怕死了。」她又變回那個不講情面,翻臉不認帳的恰北北。
「知道怕就好。」她可以想見自己現在一定像個瘋婆子,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那我走了,明天我會買早餐過來。」
「不用了……我要進公司。」對她這麼好是想把她感動死嗎?
「那我順便載你去上班。」
「我自己搭計程車就好了。」
「反正順路,你可以把計程車錢貼給我。」他滿不在乎地說,似乎也不是特別用心。
「幹麼對我這麼好啦?!」她實在下懂,他們非親非故,又不是交情特別好,幹麼這麼關心她,害她每次凶他都嚴重地內疚,欠他的怎麼還得了。
「你是我上司,巴結你也是應該的吧!」他笑了笑,一語輕輕帶過。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見鬼的就是放心不下她。
是她太笨,笨到他不照顧她,就像見死不救般睡不安枕;笨到他不看緊她,就覺得下一秒不知道她是會掉進水溝,還是亂吃東西食物中毒;笨到他覺得有義務逗她開心,避免她成為第一個因為哭到脫水送醫的病患,笨到他……好心疼……
「巴結也沒用,我鐵面無私的。」她瞪他一眼。
「不試試怎麼知道沒用,我想你應該還是有點良心的吧!」
「喂——什麼叫『有點』,我很善良的好不好。」
「放心,我不會叫你以身相許的。」
「哈、哈、哈——以身相許,誰吃虧還不一定吶!」她手插腰狂笑,沒在怕的啦!畢竟他看起來比她可口多了。
他也笑了。
此刻,她的笑容對他來說像寶石般珍貴,讓人想留住它,恆久地留它在她臉上。
「快點吃飯吧!我走了。」他摸摸她的頭,像是告訴她,你很棒,不要再傷心了,像是獎勵笨小孩,希望她早點找回信心。
隋愛玲又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走出大門,他到底想怎樣?這樣誘惑一個失戀的歐巴桑,很不道德欸——
下次她一定要警告他,再對她毛手毛腳,她就……
就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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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言飛送愛心早餐給隋愛玲、彭言飛接送隋愛玲上下班、彭言飛每天載隋愛玲回診所復健、彭言飛接下了隋愛玲大部分的工作,每晚送她回家後又趕回公司加班到三更半夜;這個討厭女人碰他頭髮、摸他臉的酷酷小帥哥,對隋愛玲的公然照顧已經引得「宙斯」內部八卦四起。
小女生說隋愛玲利用職務之便,威脅恫嚇彭言飛為她做牛做馬。
熟女們說彭言飛有戀姊情結,貼心又甜蜜,害得她們也想來場「姊弟戀」。
總之,一間公司想要熱熱鬧鬧永保活力最缺少不了炒熱氣氛的元素就是「八卦」。
八卦讓原本不很熟的同事有了共同話題,上班聊不夠,下班再約出去繼續聊;八卦讓繁重的工作得到了舒壓的管道;八卦有助於同事間感情交流,默契培養,八卦功能多多,八卦萬歲!
只是這群人八卦得一點也不含蓄,不管什麼最新竄出的流言蜚語,必定準確傳達到當事人耳裡。
范柏青和馬雅又默契十足地坐在一起嗑瓜子聊是非了。
「柏青,你猜,最後是愛玲撲倒言飛,還是言飛撲倒愛玲?」馬雅小聲問道。
「應該是愛玲先『凍抹條』,你想想,鮮嫩多汁,青春的肉體,多誘人,有幾個女人受得了。」范柏青小聲地回說。
「萬一言飛抵死不從,愛玲想吃也吃不到。」馬雅不知足嫉妒還是羨慕,不甘心隋愛玲嘗到天上掉下來的極品。
「要逼他就範還不簡單,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弄個浪漫燭光晚餐,強灌個幾杯酒下去……」
「我沒這種閒情逸致,而且,我家沒蠟燭,只有手電筒。」隋愛玲突然插話進來。
「赫……你聽到了?」馬雅假裝很驚訝。
「拜託,要八卦麻煩也滾遠一點,別在我耳邊嘀嘀咕咕,吵死了。」隋愛玲實在受不了這兩個活寶,人都坐在她旁邊了,需要刻意壓低音量嗎?
「誰教你不主動回報進度。」馬雅擺明了就是好奇得心癢難耐。
隋愛玲見連馬雅也挖苦她,不滿地瞥了彭言飛一眼。「以後不要再去家裡接我,我現在已經健步如飛,不必再做復健了,運動選手的腳踝都沒我靈活。」
「厚——這不是炫耀文是什麼?有人每天溫馨接送情還不好?言飛,那明天換來接我。」馬雅誇張地大叫。
「不要。」彭言飛一口拒絕,他可不想「羊入虎口」。
「哎……你這個死小孩,好歹給我留點面子。」馬雅暗暗推了隋愛玲一把,朝她擠眉弄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