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你本來就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我行我素得很。」他的語氣帶著一絲嘲諷,想起她是怎麼死纏爛打的住進他家。
「成澤,你能不能讓車子在前面轉角停一下?」寧曉雨恍若未聞他的話,突然興奮的拍他的肩。
成澤濃眉緊蹙,這丫頭真是愈來愈沒大沒小了。「為什麼要停車?」
「你不要問這麼多!停車,停車……」
他指示機司停車,冷眼看著她打開車門衝出去。
這丫頭又想幹什麼?
成澤靜靜的坐在車裡,視線追隨著她走進路邊一家小店。不到五分鐘,就看到她雙手各拿著一份剉冰大步走回來。
他替她打開車門,看到她滿眼都是笑意。
「你請我吃飯,我請你吃這個。」一坐進車裡,她就將一份芒果剉冰放到他面前。
「我不要……」
「很好吃的,真的。我前幾天出來買菜時也買過,味道超棒!」她笑盈盈的看著他。
成澤勉為其難地接了過去。
「吃吃看嘛。」寧曉雨老早已經一口接一口,一邊期待的看著他。
和他一起生活了一星期,對於他的口味她也摸出了幾分,他從來不吃任何甜食。「冰冰涼涼的,不是很甜。」
成澤望著手裡堆成小山似的剉冰,拿在手裡倒真是挺涼快的。
「反正現在也沒人看見你吃這個,還是你覺得它不夠高級?」她眨著小鹿般的大眼。「或者是你不敢吃?嫌髒?」
「想用激將法?」他一貫冷漠的眼裡閃出難得的戲謔,嘴角揚起笑容仍舊動人心魄。
「成澤,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為什麼總是不笑?」她樂呵呵的吃著劉冰,笑靨如花。「反正不吃是你的損失,以後可不要說我小氣喲。」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將剉冰遞給她。「那你替我扔掉好了。」
「唉啊!」她立刻嘟起嘴。「你怎麼這樣,人家很誠心的……」
「我又沒說不吃。」看到她激動的表情,他這才笑著收回手,舀起一匙剉冰放進嘴裡。
「天啊!你吃了耶!」她做出誇張的表情,眼睛睜得圓圓的。「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成澤湛然有神的眸子閃著戲謔的光芒。「沒有想像中那麼……」
見他突然停頓,她立即緊張的追間:「沒有怎樣?」
「你真是絲毫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感情,這樣很容易被人看穿的。」成澤突地話鋒一轉。「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是不行的。」
寧曉雨濃密的睫毛無奈的垂下。
「我爺爺也這麼說過我,所以一直不讓我離開茶園。」
「你也不必覺得難過,沒有人天生就會虛以委蛇,與人周旋的。你可以慢慢地學……」成澤發現自己竟然在教她,他一向不是好管閒事的性格,而且他的時間珍貴,絕不允許自己浪費無謂的時間。
「我不要。」她瞠目打斷他的話。
「你不要?」難得他想好心幫她,她竟然拒絕?!
成澤不悅的抿緊唇,臉部線條也變得冷硬起來。
「我很感謝你願意替我著想,但是我只想做我自己,就算會因此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也無所謂。」她深吸口氣,將負面情緒拋之腦後,眼底又浮起笑意。
「像上午那種事再發生也無所謂?」他的眉心打著結。
「都已經過去了嘛,而且有你替我出氣啊。」
「不是什麼時候你的運氣都會這麼好,認識像我這樣的人。」
「可是從我到台北之後,運氣就一直很好啊。」她三、兩口解決了堆得像一座小山的芒果冰。
「真是樂觀……」面對這樣樂觀的她,成澤也只能搖頭。
「對了,你真的要解雇那些保全和接待員嗎?」寧曉雨一整臉色,眼中染上幾許憂鬱。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成澤望向窗外,恢復他一貫冰冷的神色。
「哎啊!成澤,我知道你是說一不二,也知道你是個恩怨分明的上司。不過我已經沒事了,有你那些話就足夠了。我想他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寧曉雨將臉湊到他的面前,不斷勸道。
「那又如何?我們公司不需要這樣的員工。」他仍然望著窗外。
「你怎麼知道以後請的人會比他們更好呢?解僱員工會讓人覺得你不近情理。你明明是個親切、善良又有正義感的人,不要在下屬面前樹立那種狠心絕情的負面印象啦。」
成澤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親切、善良、有正義感……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如果你收回成命,他們一定會心存感激,以後絕對會更努力工作。失業是很嚴重的事耶,說不定有很多人都靠他們的薪水過活,他們的家人又沒有得罪你,為什麼要他們跟著一起受苦呢?」不理會他那張臭臉,她努力的「說服」他。
「如果我堅持解雇,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一直嘮叨下去?已經到家了。」成澤指了指窗外。
「我不下車!除非你答應我不會解雇他們。我不想因為我而害別人丟工作。」
「又來了。」看著她眼裡的固執,成澤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覺得有趣。「我會解雇他們是為了你,你反倒要為他們求情?」
「就是因為事情因我而起,我才不能坐視不管。成澤,你就不能考慮一下嗎?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不好?」
「如果我說我不會改變決定呢?」那雙漆黑的眼,閃動著幽深的光芒。
「我當然無法左右你的決定,不過我也有我的堅持。」
「下車。」他面無表情。
「成澤!你怎麼這樣冥頑不靈!像塊石頭似的!」她跺了跺腳。「你的決定太嚴厲了,我都不計較了,你就不要再……」
「我沒說我不考慮。」他一句話就堵住她的碎碎念。
「哦?」她愣愣的看著他。「你會考慮?」
成澤微微頷首,神情依舊冷漠。
「成澤,你真好!」寧曉雨歡天喜地的跳下車。「剉冰要化了,你記得快點吃完。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我做日式咖哩好不好?」
成澤看到她臉上彷彿中樂透似的傻氣笑容時,眼裡終於有了些許笑意。「今天我不會回來吃飯。」他可不像她每天都閒著沒事做。
「那我煮消夜等你。」寧曉雨用力的朝他揮揮手,愉快地跑回家。
成澤關上車門,囑咐司機開車。
她離開時的那句話,那個笑容,竟莫名的在他腦海縈繞不去。
其實這個丫頭乾乾淨淨的模樣看來還挺舒服的,再加上那雙水靈靈的大眼,還有微笑時彎彎的嘴角……雖稱不上美女,倒也清秀可人。
不過,她為什麼會一個人到台北?過去二十幾年,她是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才會造就出她這種奇怪的性格?
成澤微瞇起雙眼,他對寧曉雨的瞭解,似乎還是太少了。
而他,開始對她好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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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曉雨唉聲歎氣的坐在沙發上,手裡還拿著一份報紙。
成澤走出書房時,就看到她發呆的模樣。平時習慣了她的開朗活潑,這幾天她突然沉默起來,連他都覺得家裡的氣氛不對。
「寧曉雨,浴室裡的浴巾是不是應該換新的了?」成澤走向她,瞪著她。「還有一些東西要採購,我會讓余秘書將清單開給你。」
「明天嗎?」她茫然的抬起臉。「好,我知道了。」
她平時不是很討厭被他指使嗎?怎麼今天這麼乖順?
他的目光掃過她手中的求職廣告,所有事皆瞭然於心。
「你的朋友回台北了嗎?」他看似無意的在她旁邊坐下,隨手打開電視。
「韶芸?她每次出國都不會和人聯絡,除非她回來,否則我是找不到她的。我每天都有打她的手機,可是她還沒回來。」平時他問這些事,她是不會這樣輕易的回答。
成澤的雙眉微微眾攏。「寧曉雨,你應該有念過書吧?」
「當然,我當然有念過書。」終於,她的神情變得激憤起來。「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說你過去二十多年都沒有離開過南投,那為什麼會一個人來台北?」她的學歷成澤不想問得太清楚,但從她平時的談吐來看,教育程度應該不算低。
她有絲遲疑,黑白分明的眼裡有抹少見的謹慎。「你想知道嗎?」
「我發現你很喜歡用反問來回答我的問題,這是過度自我保護的表現。」成澤關上電視,目光炯炯盯著她。「如果你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可以什麼都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一絲慚愧浮現在她微紅的臉頰上。「我只是很少把這些事告訴別人。」其實除了陸韶芸,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成澤點點頭,即使對她有著難解的好奇,他也不想調查她的過去。如果她想告訴他,那麼他自然就會知道。
「我現在有時間可以聽你說。」
他剛和法國的合作者通完電話,新的併購計畫進行得非常順利。
寧曉雨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從小就和父母分開,一直由爺爺撫養。爺爺在茶園裡工作,所以我也就在茶園裡長大。」她的聲音出奇地冷靜。「爺爺對我的管教很嚴,所以我很少接觸外面的世界,也沒有什麼朋友。以前我並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麼不好,茶園很美麗,鎮上的人也都很好,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