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鬃看一眼林綠墨,她馬上警覺說道:「別再把我扯進去。」
林大鬃立刻就咧嘴笑,轉向萬薄荷,「我給你半年時間,只要你有辦法和我林大鬃攀親,我們就繼續合作!」
「攀親……」萬薄荷望一眼林綠墨,她一臉迷網,似乎還參不透林師傅的意思。林師傅曾經說過有意撮合他和林綠墨,這件事情她肯定不知情。
「師傅,這是什麼意思?」她用最快的方式,直接問。
「我提到你的名字了嗎?」
「沒有。」
「那我沒把你扯進來,你管那麼多。」
但她就是覺得不對勁……林綠墨瞥向萬薄荷。
「我明白了,林師傅……我盡力而為。」既然彼此都沒把話說明,那麼一句話各自解讀。他不相信攀親的方式只有一種,這半年時間他會找到管道的。
林大鬃滿意地點點頭,卻一轉頭就變了臉——
「綠墨,你快點吃,吃飽了到廚房來幫忙!」
「師傅,我不是這裡的廚師。」她提醒他,他剛剛才念過她。
「你叫我什麼?」
「師傅啊。」
「那你還敢跟師傅頂嘴!」一聲大吼,他還在氣頭上。
「知道了。」反正她總說不過這老頑童。
「哼,你敢欺師,吃完了快到廚房來,我要好好罰你!」林大鬃丟下話,留下兩人回廚房去了。
林綠墨扯起眉頭,「不就是洗碗嗎?」
「我去幫你洗碗,是我害你被罰的。」萬薄荷瞥一眼她的手,這種天氣這雙手已經這麼冰冷,還碰冷水怎麼受得了。
林綠墨望著他,「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你為什麼要拆穿?」
為什麼?因為她和閔地榆扯上關係……
「任何一個開餐廳的老闆都想網羅你,如果你打算離開目前的餐廳,我希望我是你第一個考慮的對象,不是閔地榆。」他只是不要她欠下閔地榆這份人情。不過他說希望她第一個考慮的對象是他……這種說法會不會太曖昧了點?萬薄荷小心地瞥她一眼。
她目光直亮,瞅著他沒有一絲遐想,停頓了半天才緩緩開口說道:「不管是你還是閔地榆,你們都打錯主意了。除非方亞斯開除我,不然我不可能離開芸姬十方。」
「為什麼?」他攬起眉頭,心中悶起了一把無名火。
「錢多事少離家近。」一句話就說完了她不肯離開萎姬十方的理由。
萬薄荷愣了一下,「就這樣?」
她點點頭,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頭。
「師傅剛才說的攀親是什麼意思?」
錢多事少離家近……他忽然揚起嘴角,望著她,說了一句雙關語:「林師傅未婚不是嗎?」
林綠墨眼底一抹疑雲頓時散去,「原來如此,師傅是——」
「是的,所以他才不許你追問。」她再追問下去他也破功了。萬薄荷及時截住她的話,趕緊把話題帶開,「你寫食譜是打算出書嗎?」
原來是師傅想婚了,指望萬薄荷幫他找對象啊……身為他的侄女兼徒弟,她真的是粗心又不孝。
「綠墨?」他湊近她,低低瞅著她怔忡的臉。這麼近細看,她的皮膚很健康,很細緻,不知道摸起來的感覺怎麼樣……
她忽然抬起頭,差點撞上了他的眼鏡。他慌忙把臉轉開了,薄薄的臉皮透出一層薄紅,濃眉更深鎖。
「出書?我沒想過,只是把過去所學融合這幾年的研究成果,趁有空時整理出來。」她邊說,狐疑地望他一眼,「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
天知道他是怎麼了?
為什麼……一瞬間會覺得她迷人無比?
第五章
不冷的冬天,卻有個人的手凍得像冰。
一個二十八歲的女生,那雙手,沒有潤滑細緻的觸感,握在手裡像粗糙的冰塊,長著硬繭的表面甚至刮痛他的掌心。
那是一雙拿慣菜刀、鐵鏟的手,一雙經常被熱油噴濺、大火熱烤的手。
那雙手心、手背上滿佈的痕跡,細數了她成為廚師的點點滴滴。
天知道為什麼……他最近總惦記著那雙會刮人的冰冷的手。
嗶……
嗶——嗶——
內線的鈴聲響了半天,萬薄荷才緩緩回過神來,望著晃閃的紅燈,按了擴音鍵。
「什麼事?」
「老闆,有人找你。」
剛過完一個年,年前不管是餐廳或酒吧都是最忙碌的時候。
過完年,「東」酒吧停業兩個禮拜,進行內部大翻修,他從年前忙到年後,一個多月的時間,除了餐廳,還忙著東酒吧的改裝前置作業。等設計圖定案後,他又連著一個多禮拜都待在這裡親自監工,方便做隨時必要的修正。
換句話說,跨了一個年,和她又一個多月沒見了……他們師徒兩人都不帶手機的,甚至連市內電話都不裝,所以他甚至連想打一通電話給她都——
「老闆?」
萬薄荷一怔,推了一下眼鏡問道:「誰找我?」
他看手錶。接近晚餐時間了,剩下的細部可以交給設計師處理,如果他現在開車過去——
「是……啊!喂,小姐——」
「薄荷!我總算找到你了!我要見你,你快出來,不然我立刻把你這裡給拆了!」一個年輕的女聲,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砰!掛電話就像要把電話給砸了那麼用力。
萬薄荷瞪住那具電話機,一瞬間還四處飄飄晃晃的神智迅速歸了位!所有的雜念、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掛念都在頃刻間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赫連安!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她什麼時候來到台灣?
萬薄荷立刻拿起桌上的手機,按了一個快速鍵,接通一支電話——
「是你,薄……」
「白龍,安為什麼會在台灣?你在哪裡?」
「抱歉,我也是到剛剛才知道安溜過去找你了。我在歐洲,遠水救不了近火,你自求多福。」
「別開玩笑了,你立刻飛來把她帶走!」
「這恐怕有點困難,芷兒懷孕了。你知道赫連家的規矩。我現在很忙,一堆事情要處理,抱歉我幫不上忙。」
「白龍,你不是真不管了吧?沒有你,安會把這裡鬧到天翻地覆的地步!」
「芷兒懷孕了。」一個即將為人父的癡傻老爸的聲音。
萬薄荷瞪著手機,到最後只能深深歎口氣,「……恭喜你,祝令夫人一切平安順利。」
「謝謝。」低沉嗓音笑了起來,好不容易才找回一點「人性」,對著好兄弟說道:「上次經過你的電話,我已經給湯克翰一點教訓,這回他應該不敢莽撞了。安少了他從旁協助,我相信你能夠應付。」
「……希望如此。」
「不過……你有四年沒見到安了吧?安已經二十歲,不再是過去那個小女生了。這幾年她為了你相當努力,也許你見到她會有不同想法。」身為赫連安的堂兄,白龍的聲音裡多了驕傲和寵溺。
萬薄荷只是在心裡歎氣,他現在只想時光能夠倒流,讓他能夠收回九年前無心的一句話,再也沒有任何想法。
掛了電話,他打開門準備下去見她——
一個迫不及待的身影衝了上來,緊緊環抱住了他!
「……安?」來不及看清楚,一抹香氣隨著她撲來,晃動的淺褐色髮絲讓他認出了她。只是高姚纖細又豐滿的身材,整個投入他懷裡,讓他心跳了一下,以為認錯了人。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啊?嗚……」兩隻纖細的手臂緊緊抱住他的頸項,顫動著身子哭了起來。
萬薄荷兩手停在半空,本想將她拉開……一張小女孩的臉兒浮了上來,對著十九歲那年的他不停哭泣,那年她才十一歲,長得瘦瘦小小,滿臉雀斑,看起來像個十歲不到、營養不良的孩子,縱然有顯赫家世,十一歲之前她卻生長在一個暴力家庭之中,長期受到虐待,直到他和白龍發現了她,將她從黑暗痛苦的深淵裡帶出來。
唉……長長一聲歎息,一雙展開的手臂將她輕輕擁抱。
「薄荷,薄荷……嗚嗚……你好忍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嗚嗚……哇啊……」嘗盡四年相思之苦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哭得慘烈無比。
唉……歎息更深更重,為了九年前的一句話,他現在得付出代價。
「……對不起。」輕拍她的背安慰她,鏡片底下是一雙無奈又困擾的眼神。
誰來幫幫忙啊?誰都好,來幫幫忙解脫這困境啊——
該說老天爺對他不薄嗎?為什麼他卻一點欣喜感覺都沒有,反而心情更加沉重,莫名地心虛了起來……
才希望有個人來解圍,抬起的目光就對上了一個人……
小眼睛,卻有著冷亮的眼神,不起眼的臉龐,卻盤據他心思的時間愈來愈長——
「綠墨!」心跳了很大一下,他僵在當場,手放空……對著還緊靠在他懷裡哭泣的人兒,抱也不是,推也不是。一輩子,他真的是第一次這麼慌了手腳,這麼不知所措!
林綠墨也愣住了。她只是料不到會撞上這樣的一幕,所以一時難以反應,倒沒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