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真的想不起來是哪裡讓她生氣,為什麼她突然不理他了?
後來又陸續打了兩通電話給她,她總是有事,說改天再聊,電話愈說愈簡短,再然後二哥要回雲林,順道過來載他,所以他還是沒見到她。
整個寒假,都因為這件事情,心裡像壓著什麼,只要想到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寒假開始的第二個禮拜,和另一名學長通電話,知道他們計劃寒假來個環島旅行,規劃的行程中有雲林。
於是他立刻聯絡童書雅,問她要不要來住他家?他可以去睡四哥那裡,房間讓給他們睡,而且這裡他土生土長,可以充當導遊。
她淡淡回絕了。
「為什麼?」他不懂。以前也常留宿她那裡,他禮尚往來有什麼不對?
「規劃好路線了,人多也不方便去打擾你的家人。」她只用了簡單幾個字,就打發過去。
掛了電話後,他持續發愣。他再呆都知道,這理由有多牽強。
他心眼是直了點,但不是沒神經,他覺得——學姐在疏遠他。
以前學姐不會跟他這麼客氣的,為什麼突然間,他們變得好生疏客套?他不懂,怎麼也想不通,他只知道,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們家的陽光男,最近很不陽光。」週末也正好休假回來的關梓群拋來一句,與關梓齊、關梓修、關梓容在庭院裡嗑瓜子閒聊。
「梓勤,要不要過來聊聊?」關梓言朝屋裡喊。
關梓勤整個人幽魂似地晃來,下意識地喝茶,下意識地嗑瓜子……
「小叔叔……」悅悅一臉快要哭了。
「怎麼了?怎麼了?」突然回過神來,驚覺身邊的小人兒癟著嘴淚眼汪汪,一副預備哭倒長城的模樣,天要塌下來了嗎?
「你把人家的開心果吃掉了……」她剝了好久,才剝出小山高的開心果,那是要給她心愛的把拔吃的說……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剝還你……」手忙腳亂,慌張補救。
一旁的人差點笑翻掉。
「哇咧……這天兵哪裡來的?」好痛,肚子好痛,關梓容笑到快不行了。
關梓言抱過女兒安撫,一面說:「別忙了,梓勤。你這幾天老恍神,有什麼心事嗎?」
心事喔……算有吧!
於是他把莫名其妙被學姐遺棄的怨氣,很委屈地投訴了一遍。
「這就是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再確認一遍。
「對!」他對手足們「就這樣?」的表情非常不滿。他覺得這很大條耶,嚴重干擾了他的情緒。
「噗——」關梓容又想笑了。實在很想叫他照照鏡子,看他現在哀怨的表情,多像被主人棄養的流浪狗。
「你不是一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嗎?」關梓群反問。他們家這小弟最大的優點,就是非常隨遇而安,衰事笨事發生得多了,很能自己調整心態,笑笑就過去了,性格挺阿Q的,很難看到他真正為了什麼事情而無法釋懷。
既然都覺得交朋友靠緣分,合則聚不合則散了,自然也就不會特別強求,那他現在到底在拘泥什麼?
「學姐……不一樣。我很難『哈哈』兩聲就算了。」
「為什麼不能哈?」他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堅持嗎?
「啊就不想哈!」
「為什麼不想哈?」除非這個人對他而言很不同,定義不同於路人甲。
「就不想哈啊!」小姐姐很番耶,不想哈還要有理由喔?
「……」完全無法溝通!
徹底放棄後,眾人用「這是哪來的笨蛋」的表情互看。
「你家的小孩嗎?」快領回去好不好?丟臉死了!關梓群迅速撇清關係。
「腦殘可以領殘障津貼嗎?那這樣要算半殘還是全殘?」這個問題已經困擾關梓齊很久了,他相當慎重地思考這個問題。
當醫生的沉吟了會兒,以專業角度相當權威地判定:「依他的程度,應該算全殘了吧。」
「說什麼腦神經外科的權威,真沒用。」關梓齊直接嗆三哥。自己的弟弟也不先醫好。
「要我講幾遍?神仙難救無命人。」名醫難救無腦人。
「……」這群人好過分,當他不存在啊?
從小到大,類似的話聽多了,他很自動自發,默默摸著鼻子到牆角蹲。
「你們,夠了,不要欺負弟弟。」關梓言好笑地制止,走向蹲到角落去畫圈圈、耍哀怨的小弟。
「大家的意思是,你很重視她吧?」
「對呀。」不然他在低落什麼?
「那,她是你的誰?」
「學姐啊!」剛剛不是說了?
「為什麼學姐會讓你不想『哈哈』兩聲就算了?」
「啊就很重要,所以不想哈咩!」有很難理解嗎?幹嘛一直問一樣的問題?很奇怪耶!
「……」關梓言一陣沉默,摸摸鼻子回座。
還是繼續喝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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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過後,開學了。
關梓勤原本以為,她只是心情不好,過了一個寒假,一切就會回復原狀。開學後在校園遇到她,她趕著去上課,匆匆問候,給了他一記微笑,他真的很開心,可是——
他很快就發現,一切都沒有變。
她會打招呼、會對他笑,但是,依然不會主動找他,就像交情很一般的朋友。
他們是交情很一般的朋友嗎?不是,絕對不是!至少,他非常、非常地在意她!
在意她的態度、在意她的情緒、在意她會不理他……
他努力想了很久、很久,唯一能歸納出的原因,是在學妹身上。
她和學妹合不來,所以學期末那陣子,他幫學妹太多忙,她不高興了?
雖然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學姐也不像這麼幼稚的人,可是他真的想不到其他原因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會選擇疏遠學妹。
這樣的念頭還沒來得及成形,開學第二個禮拜,一個偶發事件,又將他們的關係炸得亂七八糟,整個Down到谷底。
一年級學弟妹與畢業班學長姐的關係,已經演變到如同水火的緊繃狀態,隨時都會爆發開來,而那個爆發點,據說是某日在校外吃羊肉爐,兩方狹路相逢,然後也不曉得是誰說了什麼,兩方起了衝突。
這件事,在整個繫上鬧得很轟動,幾乎是人盡皆知,連繫指導老師都出面關切了,據說童書雅還賞了學妹一巴掌。
他乍聽之下,相當不可思議。學姐會打人?
學妹已經找上他哭訴了,看來是假不了。而「據說」是這起爭風吃醋事件男主角的他,不關切一下好像不太說得過去。
他實在很想知道,童書雅究竟在想什麼,於是也就順勢撥了電話,請她過來一趟。
童書雅一來,見這情景,一把無名心火頓時燒起。怎麼?是要興師問罪嗎?好他個關梓勤,有膽就質問她一句試看看!
她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冷冷看著學妹扮弱者,向他委屈哭訴。
「學姐,你真的打她?」
他質問她?他真的敢質問她?!
「對,我是打了她,那又怎樣?你要替她出頭嗎?」她冷冷回應。
「不是……」他只是想知道,她在想什麼而已呀。「曉真說,是因為我和她走得太近,你才生氣的嗎?」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關梓勤。」她聽了更火大。
原本,是想試圖拉開距離,淡化情感,白目學妹跑來尋什麼釁?以勝利者姿態嘲弄她被打入冷宮,分明討打!她童書雅不是誰都可以嗆的!
「你愛跟誰在一起,我管不著。她——敢再說一句老女人或被拋棄之類的字眼,下次我依然照扁不誤!」說完,她冷冷地起身離開。
好,真相出來了,難怪學姐生氣。
「曉真,你真的是白目得沒話說。」
「她打我耶!」
「學姐的個性我瞭解。你不要去惹她,她絕對不會和你過不去。」她自找的,要怪誰?
學姐出乎打人是不太對,可是她當眾羞辱人,又好到哪裡去?
「你還要繼續哭嗎?」想了想,很有良心地把整包面紙留給她,另外補上幾句:「坦白說,曉真,我並不欣賞你的作為,我想,以後我們還是少往來比較好,這樣衝突會少很多。」說完,追隨童書雅的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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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關梓勤發現,他麻煩也大了。
童書雅完全不理他。
每次打電話約她,都被她掛電話,去教室找她,她也只會冷漠地回他一句:「去找你的小學妹,跟我這個會使用暴力的老女人混,沒什麼前途的。」
和之前那似有若無地保持距離不同,這次是真正的生氣。
有一次甚至還撂話:「關梓勤,你最好少來惹我,否則我連你一起扁!」
他完全不懷疑,她會說到做到。
可是他真的沒有質疑過她什麼啊,她的個性雖然強悍,但那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堅強,其實她的心是很柔軟的,他一直都記得,初識時,她溫柔拉住他的手、替他上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