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三、四歲大的小女孩?!」陶於薇一聽,驚得差點失手將手上的重物丟出去,臉上好慌張。
不遠處,七、八個大漢正在圍攻一個負傷的男子,或棍、或棒、或是致命的武器,似要置男子於死地。
「主子,娃兒重,奴才來抱吧!」自告奮勇的小寶擼起袖子,準備當一回奶娘,伸手欲接過小娃兒。
不過孩子天生有「誰能保護她」的本能,原本被捏得小臉都快哭了,金豆子在眼眶打轉,可是一見到小寶要抱她,她死也不放手的摟緊身上有香香味道的陶於薇。
「這娃兒是那男人扔的吧?」無可奈何的陶於薇換換手,把女娃兒托高,努努光潔下顎一比。
「是的,主子,那個男人真是太不像話,要是砸傷了金枝玉葉的公主他賠得起嗎?皇上准誅他九族!」護主的小寶氣呼呼地揮拳,豆腐白的雙頰氣出兩坨暈紅。
瞇了瞇眼,陶於薇看了一眼,「把那只血人給我拔出來,其他打人的、教唆的一併綁起,等我問明了再說。」
「是。」
數條黑影竄出,一人力大無窮地拎出被圍困在其中、身上多處受傷的男人,其餘幾人劍起刀落,沒幾聲慘叫,一捆人肉粽子綁得緊緊,嘴上塞了一塊豬皮,嗚嗚咽咽說不出話。
陶於薇看了,很滿意的點頭。
第7章(2)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報仇,從此順順當當地住下來不好嗎?我們一家人對你那麼好,你還有什麼好不滿足,平頭百姓有平頭百姓的快活,別去爭那一時——」
「你不懂,要我說幾遍你才聽得進耳?不是我跟他爭,是他想要我的命,我不能眼看著他日益壯大而無還擊能力,我必須要變強,需要更多的助力,你幫不了我,知道嗎?這也是我不得不的選擇,你要諒解……」
披著艷紅色氅衣的少女忿然推開滿臉痛苦的清俊男子,「不,我不諒解,你怎麼能這樣傷我,你不曉得我喜歡你嗎?喜歡你好久好久了,沒有你我再也無法開懷大笑。」
「薇兒……」男子想安撫紅著淚眼的少女,卻被她再一次推開,少女倔強地背過身抹淚。
風很急,雪花飄,梅花初綻,芳蕊吐香。
「好了,薇兒,都是我的錯,看我給你買來什麼,你最喜歡的金鐲子,上面的文字是梵文,保你一生平安。」男子身後的雪化了,風停、樹止,三、兩枝白梅依舊綻放。
「你氣我,我要跟你絕交。」口說氣話的少女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金鐲往細腕一套,大小正適合,她喜孜孜的揚唇,但是一想到還在生某人的氣,腮幫子一鼓,橫目瞪人。
「是你愛生氣能怪誰,你沒經歷過我所遭遇的,不能感受我心裡快撕裂的痛,我真的沒辦法饒恕他們,屬於我的一切我都要一一奪回。」男子的心佈滿黑暗,看不見光亮。
「你所說的一切包括商蘭娣那個女人嗎?」他每回喝醉時口中念著的名字,總大喊著要殺了她。沒有愛,哪來恨,他一定非常愛她,連在夢裡都念念不忘,愛到沒法相信她會背叛他。
「她是個無比聰明的人,多才多藝,但是……」她的聰明才智只為了她自己,旁人只是她的墊腳石。
「所以你口口聲聲的復仇是因為她吧!你想把她奪回你身邊,只有絕頂聰明又美貌無雙的女人才配得上你,我不行,我是滿身銅臭的商女。」少女又哭了,堅強的雙肩上下抖動。
見她落淚,男子的面上有著痛苦,用力握住她戴著金鐲的手腕,「不是的,薇兒,在我心中你比她重要,可是我是男人,我怎麼能讓你養,一無所有的我哪敢折下你這朵嬌花,我們在身份上的差距……」
好痛。
什麼是身份上的差距,分明是搪塞,真要有心沒有克服不了的鴻溝,那姑娘怎麼傻乎乎的被騙了,男人的十句話中有七句是假的,另外三句也不見得是真話,聽聽就算了,當不得真。
女人的眼淚打動不了心硬如鐵的郎君,在他們心裡永遠有更重要的擺在前頭,妻子、情人都是可以隨手拋下的犧牲品,男人的宏圖大業不是在女人的裙擺下,他們要的是血染的戰場,以生死相搏開出的輝煌。
淚,無聲的由頰邊滑落。
撫著溫溫的淚水,睫羽輕顫的陶於薇緩緩睜開水洗過的眼眸,淡淡的愁緒猶殘留在眼中,揉碎了,抖落幾許濕潤。
吁了口氣,她從胸口吐出鬱悶的堵塞,少女的不甘和無奈,揮不去的酸澀及寂寥,少女那流不出淚的心痛似乎停在她心田,她彷彿還能感受到求不得、愛不到、勸不了的悲愴,心中酸疼。
那是夢吧!但好真實,簡直是另一個她……
不,就是她,大概是她的前世或預言什麼,連著三天她都作著同一對男女爭吵的夢,斷斷續續不連貫的片段,不甚完整,女的面容與她一模一樣,也叫陶於薇,而男子叫葛瞻,被人背叛而逃離自己的國家,一心想要復仇,勤練武功好手刃仇人,他的容貌……是水月族的護衛葛廣之。
為什麼她會作這種夢呢?連著數日是同一張臉,莫名地,陶於薇的目光落在手腕上越見金燦的鐲子,方才驟地一疼便是那戴著金鐲的手腕,她一疼就驚醒了,男子重握少女皓腕的夢也就此中斷,她醒時淚流滿面。
和鐲子有關嗎?
正當陶於薇心裡這麼想著,鐲上的梵文忽然發出一閃的金光,感覺雕在金鐲的字要浮起,閃了一下後又沉寂。
「咦!真奇怪……」難道她和葛瞻還有什麼牽扯?
搖了搖有些沉重的頭,她心寬的笑了笑,哭過一場的瑩瑩水眸更顯鮮活,明亮亮的像兩顆黑色寶石,閃爍著星辰一般光芒,繁星點點,一點一點地發亮,光輝映月。
「主子起了嗎?」金子在門外輕喚。
「起了,進來吧。」陶於薇攏了攏發,神色倦懶。
「奴婢們為主子梳洗。」金子捧著金色面盆推門而入,尾隨而入的是拿著香豆、香乳的銀子。
小寶走得慢,因為他手上端著七碟子早膳。
「好累——」還讓不讓人活呀?再夢下去她都要垮了。
「主子沒睡好?」金子將涼涼的雪凝膏抹在陶於薇眼眶下方的陰影處,不是很明顯的浮紫。
「嗯,老是作夢,真討厭……」她忍不住抱怨,沒睡飽的起床氣讓她展現女子難得的媚態。
聞言,金子忙碌的手微頓,秀美的眉心輕蹙,「晚上入睡前奴婢給主子點支安神香,有助入眠的。」
偏著頭,一撮碎發滑落頰側,迷人風情頓生,「免了,怕聞多了香會養成依賴,我試試別夢東夢西……」
一說完,她困頓的打了哈欠,趁著金子、銀子為她淨面、梳發、著衣時又打個小盹,神情總算沒那麼懨懨。
金絲棗泥糕、雪花糖粒玉米烙、炸香油果子、四色蔥香花卷、一碗熬得噴香的梗米魚片粥,再來個酒釀餅、三鮮貓耳朵湯,陶於薇早上的膳食頗為豐富,並不油膩。
用完膳,用清燉悉尼汁漱口,金子幫其拭嘴後,神清氣爽的陶於薇整個人活過來了,也有力氣管閒事。
「那個把本公主當收貨郎的男人還活著嗎?沒死叫他滾過來。」她長這麼大還沒替人看過小孩,軟乎乎的小娃兒還死纏著她不放,把她最喜歡的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給捉皺了。
「是。」這事由小寶跑腿,狐假虎威……呃!為三公主辦事他再樂意不過了,兩條沒肉的竹竿腿飛也似的跑了。
不一會兒功夫,尚需要人攙扶、腿腳不便的男人蹣跚而入,臉色慘白得像半具身子掛在棺材邊,胸口、手臂、大腿都有明顯的傷口,微微滲出血來,看來傷勢很重。
陶於薇給了他三天時間養傷,沒想到還是不濟事,堪堪救回一條命而已,一口氣吊著沒死成。
男子身後是露出一顆小頭顱又怯生生縮回的小女娃,小手握成小拳頭緊捉男子的衣袍。
叫陶於薇意外的是,後頭還跟著一個湊熱鬧的葛廣之,看到他與夢中男子相似的臉孔,她明媚生輝的瞳眸往內一縮,微閃一絲曖昧不明的幽光,她的心口又因夢裡少女而泛疼。
「不用跪,也不用喊我恩人,我還不確定要不要救你,也許我手一揮就取了你的首級,先說說你叫什麼名兒,別用假名蒙我,我會很不高興。」她制止了男人的動作,喝了一口茶,茶香芳馥,溢滿口腔。
「管通明。」他氣息有點弱。
「你會武?」
「是,自幼在師門學武十年。」他沒有時下文人的怯懦,雖是受傷不輕仍有武人的傲氣。
「哪個門派?」
「青城派。」
「聽過,挺正派的門派,就是迂了點,腦子死硬……」一條筋通到底,不知迂迴,門內弟子木訥,太重名聲,一門心思全撲在習武上頭,有點不通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