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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席維亞

  他的應允,給了她容身之處,自後傳來的溫醇嗓音,拂進了她的心。奇異地,波動整晚的情緒,慢慢地平撫下來。意識到他的貼近,她不覺得被侵入了領域,反而有股衝動,想往他的體溫更加靠近,想跟他說,說她心情不好,說她的掙扎。

  這個陡生的想法,讓她一驚。她瘋了不成?關於她的能力,隱瞞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不打自招?更何況就算要訴苦,再怎麼樣對象也不會是他啊!

  「拿去。」風豫樂將筆遞還給她。

  看著他握著筆桿的修長掌指,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怕被他發現,她伸手接過,低頭悶聲道:「嗯。」臉卻無法控制地赧紅了起來。

  他有沒有看錯?她臉紅?風豫樂挑眉,走到桌案前坐下,藉著磨墨的動作,覷了她一眼,那微帶嬌俏的麗容,讓他心旌動搖了起來。

  她知道她只要稍微卸下防備,綻放嬌媚,就會變得多誘人嗎?發現自己的思緒變得不安分,風豫樂連忙斂回心神,咬牙定心。都怪南宮旭,說那些有的沒的,害他開始跟著胡思亂想。

  他哪有做什麼?他不過是把她留在書房當書僮罷了,不過是幫她安排了好相處的人同房,不過是花了些功夫教她識字,不過是想知道她有什麼樣的過去……風豫樂一愕,突然間,他發現,他似乎為她破了太多例。

  他是關心下人沒錯,但以往他都會交代崔大娘去處理,就算崔大娘應付不來,他該做的也只是把人叫來開導,而非把人留在身邊。

  不是吧?難道他真的對她另眼相看?看向她姣美的側臉,風豫樂不敢相信自己以為名正言順的行為,真的都別具涵義。

  不想見她強裝的無謂,不想見她用纖瘦的身子去迎擋一切,所以他為她做了這些,沒多想,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做了,彷彿再天經地義不過。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心思,競讓南宮旭看出了端倪。

  不成,為了避嫌,他該盡快把她譴開,保持距離……但他卻一點也不想把她調離!他不希望她好不容易和其它人較為緩和的關係,又因這個異動起了變數,何況,他還沒教她認完足夠的字……

  天!他又不由自主地想為她做什麼了!風豫樂輕嘖一聲,懊惱地扒過額發。他別有私心地把她留在身邊,這樣跟濫用權勢染指奴婢的色員外有什麼兩樣?

  「怎麼了?我又寫錯字了嗎?」發現他的舉動,解語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風豫樂抬頭,望進她朗若明星的眼裡,他無法別開視線。

  發現自己初生情愫的震驚褪去,殘留下來的,是一絲絲的悸動。原來想知道她的過往,不僅只是為了一探究竟,而是不捨見她眼裡的傷痛,想為她拂去。

  驀地,風豫樂勾起唇角。還拂去呢,要是他敢朝她伸出手,八成會被她拿命來拚吧!

  「到底怎麼樣啊?」得不到回應的解語惱聲道。他幹麼一直看著她,還笑得那麼詭異?

  是那雙眼嗎?讓他不知不覺迷眩了,陷入她的光芒裡?風豫樂唇畔的笑更濃郁了。「沒事。」他指著她寫的字,逐一念過,把文章覆誦一次,加強她的記憶。「明天我不在,待會兒你寫完,我再跟你說明天要寫的部分。」

  他明天又不在?解語微感失望。雖然她一直覺得和人打交道是件麻煩的事,寧可自己一個人做事,但今天,獨自待在書房裡,她卻覺得心很浮躁,定不下來,不停憶起昨天有他陪在身旁的感覺。

  「你很忙嗎?」她不禁問。

  她的主動關懷讓風豫樂欣喜萬分。「我平常很少待在府裡,大概都這時候回來。」

  「噢。」解語輕應一聲,麗容有著難掩的失落。她還以為……他可能會為她多留在府裡一些時間的……

  她在想什麼!這個想法一竄過腦海,立刻被她抹去。都怪小純她們,老是念著風王對她多好多好,害得她也被影響了。

  風豫樂心裡一悸,怕是自己看錯。她眸中那抹黯色是失望嗎?因為他不常在府裡而起的嗎?這個發現,讓他的心狂跳了起來。

  「如果,我要你以後在用完晚膳後,再到書房幫我一些事,會太累嗎?」他努力維持平穩的語氣,狀似隨口一問,

  解語抬頭看他。「……每天嗎?」

  「每天。覺得太累,你可以直接拒絕沒關係。」他故作無謂,實際上,卻因期待她的回答而緊懸了心。

  每天……解語把這兩字反覆默念,不知為何,剛剛還覺得沉悶的胸口,突然變得好輕鬆。

  「反正閒著也沒事。」解語點頭,沒發覺自己臉上帶著笑,而後頓了下,想了一天的念頭脫口而出:「那我白天能不能去幫別人?我不會耽誤到你交代的事的。」像今天,他要她寫的三十次早就寫完了,想到別人忙著而她待在書房發呆,她就覺得內疚。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笑,淡淡淺淺的,卻是那麼奪人魂魄。風豫樂捨不得挪開視線,只想將這抹笑容深深地印人心坎。

  雖然她已逐漸融入府裡的生活,但還不夠,他衷心盼望,有朝一日,在她身上再看不到防備,而是敞開自我永遠帶著燦爛開心的笑。

  「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看著她,別有深意地說道:「這裡是風王府,不是你之前待的村莊,沒有人會傷害你。」

  他的話撞進耳裡,捲起了前塵往事一起浮上心頭。憶起小純的傷,解語自責地絞扭著手。她不怕被人傷害,她早習慣了,她只怕在做與不做之間猶疑,那種掙扎,讓她好難受。真如他說的嗎?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不會再陷入和過去一樣的情況?

  她眼中再次浮現的傷痛,緊攫住他的心。強烈的不捨讓他想將她擁進懷中呵護,然而手才剛動,立刻被門口傳來的大喊頓住。

  「王,小的回來了!」齊麟興沖沖地奔了進來,開心地迭聲大嚷。「這次的供品一堆,我分得好辛苦,終於回來了……赫!」瞥見一旁的解語,他倏地停口,驚問道:「你是誰?!」

  風豫樂不著痕跡地收回手,心裡恨得牙癢癢的,又有點慶幸被齊麟打斷,他怕時機尚未成熟,他的躁進,反會將她逼得更遠。

  「你見過的,解語,這是齊麟。」風豫樂為兩人介紹。

  「那個祭品?怎麼差那麼多!」齊麟驚訝不已,看到她好端端地坐在桌旁,眼睛瞪得更大。一般婢女怎敢坐在這兒?「王,您不會把她留在書房吧?」除了他之外,王不留人在身邊的啊!

  這人說的話,宇字刺耳!解語麗容一沉,不悅地瞪著他。

  「沒錯,我是把她留在書房。」忍著咆哮的慾望,風豫樂咬牙。怎麼?難道連心直口快的齊麟都看出他的心思了嗎?就他自己被蒙在鼓裡,還要別人提醒才想通,真是見鬼了!

  「啊?!」齊麟怪叫。身為唯一侍從的殊榮讓他驕傲不已,沒想到才短短幾天,這項獨一無二就被破壞了。「您不是都不需要人服侍的嗎?更何況,她能幹啥啊?」

  「現在需要了。小語,請你幫我找一下崔大娘,她說燉了銀耳蓮子湯給我,到現在還沒端來。」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風豫樂趕緊將她遣開。齊麟沒有惡意,偏一根腸子通到底,想什麼就說什麼,這個性,讓他常常得罪人都不自知。

  「是。」解語放下筆起身,桌上的紙沒壓好,飛了下去,正好落到齊麟的腳邊。

  齊麟撿起,看了哈哈大笑。「怎麼這麼醜?連我八歲大的外甥都寫得比她好看!.」

  「還我!」解語氣紅了臉,上前一把奪下。她也有眼睛,字丑還需要他來提醒嗎?但她已經很努力了,至少比起她第一次寫的,這還稱得上是字,而不是鬼畫符!

  「真的很醜啊!」不知死活的齊麟還在笑。「而且您要她抄這個做什麼?隨便找個人寫都比她又快又好。」

  對呀,為什麼?盛怒之下的解語一怔,思考起這個問題。就連齊麟看到她的字都笑成這樣,要是他拿出去,不是反而有損他風王的顏面?

  「她的進步,就是我要的。齊麟,還有疑問嗎?」風豫樂淡道,溫和的嗓音帶著不容辯駁的堅決。他太忙,沒有時間一筆一劃地教導她如何勾勒筆鋒,憑著自己揣摩能寫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簡單,他不希望她的信心被這些無心的言論擊潰。

  背對著他的解語心跳漏了一拍,又瞬間狂鼓了起來,什麼疑問都被抹消,只有他的聲音不住在腦海裡迴盪——他知道她很努力,他知道……

  齊麟太笨,學不會察言觀色,卻被那無形的氣勢給震住,不由自主地低喃:「……沒有了。」

  風豫樂展唇一笑,又和平常一樣平易近人。見她仍怔站著,他戲謔道:「小語,我的蓮子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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