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一天於佳立遭遇到了生命的威脅,只怕他也無法再保持現在冷靜客觀的頭腦了。
所以,他必須集中精神,盡快挖出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解決這場風波。但是,那個躲在幕後操縱一切的人到底是誰呢?
從上一個小鎮到下一個休息點,他們足足走了一天的時間,但是新的小鎮卻沒有幾家客棧,但裡頭都已經住滿了人,容納不下他們這麼多的人和貨物。
「真是抱歉啊,最近官道上來的客人特別多,所以小店已經客滿了。」
這樣的話一連聽了三四家,於佳立不由得惱火了。「怎麼回事?還有付錢都住不到的店?」
齊浩然本來也很不解,但是一眼看到小店內坐滿的客人就霍然明白了,「這要怨也只能怨你們這次的武林大會。」
屋內坐著的大多數都是拿刀掛劍的江湖人,顯然和她的目的地是一樣的。於佳立洩氣了。
「看來今天只有睡在馬車裡了。我倒是沒什麼,但是晚上車廂裡會很冷,你也睡不慣吧?」
齊浩然一笑。「我又不是嬌貴的大少爺,有什麼不習慣的?這樣也好,讓咱們的人都圍過來,以馬車為中心擺一個圈子,叫幾個人輪流守夜,聽說這裡離泰岳山不遠,只怕強盜偶爾出來鬧事,小心防範是最重要的。」
「強盜若是趕來,我就一劍一個送他們回姥姥家!」她指著寶劍比劃了個刺殺的手勢。
齊浩然朗聲笑說:「那在下的性命就全指望女俠了。」
「好說。」神氣地拍拍他,她下一秒卻又愁眉苦臉起來。「不過趕了一路,肚子餓了,先去找點東西吃。」
前面不遠有個飯莊,不是住宿而是吃飯,兩人覺得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被幾個保鏢模樣的人擋住。
「這家飯莊被我們少爺包下了,兩位還是請別處去吧。」
對方話說得客氣,但是氣勢很壓人,這讓已經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的於佳立十分惱火,老大不爽的挑起秀眉,「怎麼,世上只有你們家少爺有錢是嗎?他出了多少錢包下這間飯莊?我出雙倍!」
店內這時有聲遲疑還帶著些驚喜的男音傳出。
「這是……白二,哦不,於大小姐是嗎?」
屋內走出一個年輕人,和他們年紀相仿,穿得很講究,就是很眼生。於佳立皺眉打量了他一下,又看了看齊浩然,見他若有所思,就低聲問:
「你認識他嗎?」
齊浩然看著那人,悠然開口。「是孫府尹公子吧?」
被他這樣一說,於佳立才霍然想起來,眼前這人竟然就是當年害齊浩然挨了板子,遠走京城的府尹公子孫明武!她的心頭頓時燃起怒火,一想到這人竟然還在之前向自己求婚,就更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頓。
齊浩然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將她的身子微微擋在自己身後,拱手道:「孫公子有禮。」
孫明武小時候很是飛揚跋扈,不知道是不是長大了人多少有些改變,內斂了一些,但是看到齊浩然時,還是帶著股淡淡地不屑味道。「你是誰?怎麼認得我?」
「在下是白府的下人,護送二小姐上京。」
他淡然一語,進去當年之事。「現在人困馬乏,不知道孫公子可否借個地方讓小姐吃點東西,稍作休息?」
「這個……」沒想到孫明武又變得猶豫不決,回頭看了一眼,面露難色。
屋內還有什麼人?難道是孫明武的父親嗎?
「明武啊,是你的朋友嗎?如果是的話,就請進吧。」說話的似乎是另一個年輕男子,帶著些傭懶輕佻的味道,卻讓孫明武急忙恭敬地回應。
「是。」
於是齊浩然和於佳立終於得以走進店內,略顯昏暗的飯堂內只坐著一位客人,就是剛才說話的那人,他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身淡金色的錦緞箭袖衣,雙眉入鬢,很是瀟灑漂亮,只是顧盼之間,眉宇中卻有著比孫明武還高人一等似的冷漠。
齊浩然正在想這人是誰,竟然會讓向來眼高子頂的府尹公子都這樣唯唯諾諾,沒想到那人看到他們倆之後雙目一亮,丟下碗筷就起身笑著走過來,「我以為是誰,原來是你啊?最近還在江湖上跑單幫嗎?」
只見於佳立先是有些詫異,繼而開心地朗聲大笑起來。「哈哈,沒想到你會在這裡,你的派頭好大,包下這飯莊,存心要餓死過路的人嗎?」
「我若知道過路的人是你,怎麼也捨不得你在外面挨餓啊!來,快坐這裡,我讓他們再弄幾個好菜來,」說著還極為親密地拉住她的肩膀。
而於佳立呢,向來男孩子氣慣了,也沒覺得怎樣,就跟著人家往前走,走了幾步又站住,回頭看著面色有些古怪的齊浩然,叫道:「你站在那做什麼?還不過來?」
他淡淡地搖首。「小姐和朋友吃飯,我還是在外面等候比較好。」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齊浩然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心胸很開闊的人,但是第一次見到情人當著自己的面和別的男子在一起時,竟然也會如此心酸。
小時候他們是親暱的玩伴,她的身邊雖然也圍繞著不少男孩子,但是她把那些人都當作自己的屬下,只有他是最可以接近她的親人,別說是摟肩膀,就是手臂也不曾讓其它男人拉過,今天她怎麼就做得這麼隨便自然?
而且那個人又是誰呢?顯然來歷不凡,但是對於佳立卻也如此親暱,顯然是相識已久。原來她的生活中還有他從未接觸過,從未知道的密友存在。
走出飯堂許久,也不見她出來,齊浩然又苦笑了一下,笑自己犯傻,像小孩子鬥氣一樣丟下她一個人在屋裡,且不說那個來歷不明的厲害男子,就是孫明武,前不久才剛剛向她提親,也是覬覦她的一個「對手」,他又不在她身邊,真不知道那丫頭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但他已經說出那樣的話,現在怎麼反身回去?
直等了有大半個時辰,終於見到那小女人蹦跳著出現在飯堂門口,手裡還捧著一個小包裹,一見到他,就笑咪咪地幾乎是一下子就從大門「跳」到了他眼前。
「幹麼躲出去,難道你不餓?你看,這家店有很好吃的雞肉蔥油卷,以前你很喜歡吃的,我特地打包一份帶給你。對了,何朝說他在此地有房子,可以借我們住。」
「何朝?」齊浩然慢悠悠地念著這個名字,「你和他很熟?」
「其實也就是一面之交,不過這個人挺豪爽的,出手大方,很會逗人開心,前年有個小偷偷他的錢袋,他沒有發現,是我幫他抓住小偷,還了錢袋子,否則他沒準要光著身子被店掌櫃的趕到大街上去。所以他特別感謝我,我們倆一路走了好幾天,快到京城時才分開的。」
他的手指輕輕佻起她的一縷髮絲,酸味在心中迅速蔓延。「我倒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看來你和他很投緣。」
粗枝大葉的於佳立壓根沒發現他的古怪,依舊自顧自地說得開心。「是個不錯的朋友,你剛才要是留在屋裡,我也好給你們介紹介紹,要不然一會兒……」
「他有問起我是誰嗎?」齊浩然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那倒沒有。不過我看那個孫公子對他那份逢迎拍馬的架式就很想笑。哈哈,沒想到孫明武那樣的人也會變成別人身後的走狗。」
「你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嗎?」他越想眉頭越皺。「孫明武雖然身上沒有任何官銜,但是府尹公子的身份至少頂一個七品縣令,這個何朝該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他怕到這種地步?」
「你不知道何朝的來歷,知道就不會奇怪了。」她歪著頭笑道,「他是京裡的皇商,負責給皇家買東西的,所以孫明武才那麼敬畏他。
「皇商又如何?難道白家就不是皇商嗎?我看孫明武對你也沒有那麼敬畏。」到底是混跡商場多年,他的一雙眼睛很會識人辨人。這個沒神經的傻丫頭認不出這個何朝是誰,他卻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身上一定隱藏著很大的秘密。
如果他是個厲害的好人,也許可以請他幫忙找到秋雁,但直覺又告訴他,與何朝的這次不期而遇實在有點太巧,巧到讓他無法說服自己去信任對方。
「我們快走吧,何朝說他的家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她挽起他的胳膊興匆匆地說。
「我不去。」他一字一頓,說得她一愣。
「不去?你找到客棧了?!」
「沒有。」
「沒有為什麼不去?」
齊浩然歎口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於佳立眨眨眼,傻呼呼地問:「我們那麼貴重的生絲都被燒了,你還怕他搶走什麼?」
黑幽的眸子閃了一下,「怕他搶人。」
第七章
雖然齊浩然不想住在何朝家裡,但是拗不過於佳立的遊說,最重要的是,他後來也想明白了,光天化日的,還怕對方真的會起歹意,行兇殺人不成?不和對方正面接觸,是無論如何也探不到對方的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