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色道:「是我當年出海前,曾經拜託二姊替我尋找並照顧的人。」
「哦,是她。」她想起來了,卻不以為意的道:「不過是個後宮的丫頭。」
「二姊當時是怎樣回答我的,還記得嗎?」皇甫夕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我那樣相信二姊的人品,以為您是疼我的,我交託的事情,二姊會辦得很好,結果二姊竟然騙了我!明明妳沒有找過唐可怡,卻騙我說她拒絕了我的安排,意圖另覓高枝。這件事,二姊也忘了嗎?」
長樂公主的臉色刷地白了,連聲說:「陛下這是怎麼了?做了皇帝,就端起架子,骨肉親情都不要了?好,陛下追問,我也不妨坦言,從小到大,你招惹過多少姑娘?那時候玉姍郡主跟其它女孩子,成天哭著喊著,尋死覓活地要嫁給你,你都不假辭色,卻偏偏要我代你找個宮女照顧。誰知道你又有多少真心?更何況,玉姍一直盼著能早點嫁你,憑空殺出這麼個沒來歷的丫頭,我心中只是替玉姍不值。」
皇甫夕沉下臉,「所以二姊就私自作主來騙我,詆毀唐可怡的人格,只是為了讓我死心?」
「你喜歡一個女孩子的時候,就像全身著了火,只是這把火最多燒不過三天,如今燒了三年多,是鐵也該熔了,你又是哪裡不對勁,竟回頭找我麻煩?」
長樂公主的振振有詞讓皇甫夕氣得想立刻將她喝出宮去,但是礙於她自小到大對他的好,還是一口氣忍住了。
他長袖一擺,勉強冷聲道:「二姊請回您的公主府吧,朕累了,想休息,恕不奉陪。」眼見她臉色又青又白,他也視若無睹,再補上一句!「還有件事,二姊您一直是錯看我這個人了,若真的鍾意一個人,我可以燒三年、四年,燒上十幾年二十年,就算鐵熔了,我的心還是不會熔。二姊若是不信,日後就慢慢等著看吧。」
「陛下,別誤入歧途了。」她厲聲警告,叫住了他的腳步,「我今日前來,是要和陛下說一件正事,人人都說陛下最近寵幸一個新臣,就是殿內那個人吧?陛下不僅將之前的府邸讓給他住,還時常半夜去那裡看他,整夜都不回宮。我原本還不
信這些風言風語,可是剛才……我都已經看見了。」
皇甫夕好笑地回頭看著她,「那二姊來找我,是想怎樣?」
「陛下,您剛剛登基,總要顧及自己的帝王尊嚴,讓下面的臣子這樣嘮叨、詆毀您的名譽,將皇室當作笑話來議論閒談,您不覺得愧對祖宗嗎?」
「原來二姊不在意我和女孩子玩,卻在意我玩男人?」他笑咪咪的反問,而這笑容詭異危險又充滿魅惑。「那我現在就和二姊說句真心話,我不僅現在寵幸這個『男人』,我還會一直寵幸她,直到有一天,把她變成我後宮中最不可替代的那一位。」
長樂公主頓時花容失色,「天啊!陛下,您是喝醉了酒,糊塗了嗎?這怎麼可以!」
皇甫夕微昂著頭,笑意濃濃。「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就沒有不可以的。二姊若是不信,就請拭目以待。」
「我想向陛下請求一件事。」唐可怡在長樂公主走後,悄悄來到他面前。
「求什麼?」皇甫夕回頭一笑。「我想近日出京,回家鄉一趟。」
他蹙起眉心,「為了妳弟弟的案子?」
「是的,這件事明顯是當地知府弄權,若是叫刑部直接拿人詢問,又怕不妥,中間若有什麼變故,再想翻案也就難了。」
「就算如此,叫刑部派人去問話就好了,何需妳親自去?那麼遠的路……」他頓了頓,忽然幽幽笑道:「好吧,妳要去就去,正好我近日也準備微服出巡,看看國內的民情如何,就算是妳伴駕同行。」
唐可怡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若是要陪我,還是算了,朝內事務繁多,陛下您一日都不能走開。」
「好煩,剛才已經和二姊吵了一架,現在妳又來嘮叨我。」皇甫夕裝作惡狠狠的樣子箝握住她的雙肩,「帝王之道不用妳告訴我,我自然有分寸。總之,泉州之行我一定會和妳一起去,我自有我的目的,妳也別做勸諫的忠臣,我不喜歡。」
知道自己說不動他,唐可怡只好妥協。
稍後,出了殿門時,門口卻有一名宮女在等她。「唐大人,我們娘娘有請。」
她認得那名宮女,是惠明萱宮內的人。那宮女連看她的眼神都是狐疑的,像是認出來了卻不敢說。
她想早晚要給好朋友一個交代,便點了點頭,「我跟妳去。」
惠明萱在拜月宮裡來回踱步,非常焦慮的樣子,看到唐可怡來了,又是驚又是喜,疾步過來握住她的手,「小怡,是妳嗎?妳怎麼會……」
「幸好這是在妳的內宮,否則被別人看到了,說妳私會外臣,有苟且之事,該怎麼辦?」她歪著頭取笑,那一瞬間的嬌俏,和她著女裝時一般無二。
惠明萱一下子又哭又笑,不顧三七二十一的將她一把摟在懷裡,狠狠地捶了她幾下。「小怡,妳真是瘋了!宮裡好好的前皇妃不做,非要跑出宮去。妳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妳?張德海還來問過我幾次話,問我知不知道妳去哪兒了,我嚇得都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妳現在這副打扮又是怎麼回事?陛下知道妳的真實身份嗎?」
聽著她連篇累牘的責難,唐可怡的心中卻是暖暖的。只是這一次的事情是這樣錯綜複雜,叫她當初怎麼能說?
「我不告訴妳,是不想拖累妳,妳知道的越少,對妳就越安全。」她幫她擦了擦眼淚,「陛下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知道了?」惠明萱訝異道,「那他沒有立刻將妳拿下?」
「這裡面的隱情……一時半刻也說不完。」唐可怡猶豫著,還是將自己和皇甫夕的事情先瞞了下來。
惠明萱見她沒有解釋,露出失望之情,但還是拉著她的手說:「妳自己在外面多多保重吧,既然陛下暫時不會殺妳,說不定妳日後真的可以出宮去。唉,聽說陛下就要選妃了,到那時,宮中更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能早點出去也好。」
「選妃?」她的心頭猛地震了一下,「要選誰?」
「還不知道呢,都是宮外的那些名門閨秀吧?玉姍郡主好幾年前就放話說陛下是他的相好,肯定會有她的一席之地吧,還有什麼王尚書的女兒、李將軍的侄女,都是陛下做王爺時所寵幸過的女人,這些年來守身如玉地等著陛下,陛下又怎麼可能負了人家?只是這后妃的位置有限,總共不過十來個,瞧著吧,後宮裡又要泛起一番風波了。」
惠明萱咬牙切齒地說著幸災樂禍的話,唐可怡聽得、心頭一直往下沉。
她雖然從不想獨佔皇甫夕的愛情,只是若要與這麼多女人分享……心也會疼!
第9章
臨出京時,皇甫夕淡淡地和唐可怡說了一件事。「妳母親,我已經命人送回家鄉了。」
她驚詫地問:「陛下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妳母親的住處?」他笑著打斷他,「我連妳都找得到,還找不到妳娘嗎?我派了二十個人暗中保護她回去,也許她會比我們先一步回到泉州。」
唐可怡不禁感動,輕聲道:「多謝陛下。」
「謝是不必了,只要妳……記得報答。」
他用曖昧的眼神看著她,看得她臉都躁紅,但是隨即她又想起惠明萱的話!
他要納妃了!又忍不住在心中落莫一歎。
這是應該的。他如今既是一國之主,而那些名門閨秀們,不乏如她這樣對他鍾情數年的女子,他既然會對她有情,又豈能對別人無情?東嶽史書上,無論是讓梔子花遍佈皇宮的潘皇后,還是後來曾被打入冷宮,再被專寵的顧皇后,都要經歷後宮中這群芳爭艷的過程。
即使皇甫夕對她有著不同一般的情意,但她的身份,還是與他相差太大。
她想,最多就是讓她恢復前皇妃身份,兩人暗暗地連著這條情絲,就算日後一旦被人發現肯定會被說得很不堪,但是她已不能奢求更多。
她向來是個豁達且隨遇而安的人,這樣安撫自己幾遍之後,好像心中的疼痛也可減少一些了。
皇甫夕並未與她談論起這些事情,他命人準備好所有行裝,扮成商賈,直奔泉州,唐可怡自十二歲離開之後,一晃已過八年。當踏上泉州的土地時,她心底對故鄉的疏離和遺忘都在那一刻奇跡般的消失不見,她驚喜地指著馬車外的一條河,對皇甫夕說:「這是鏡河!是泉州所有人倚賴的命脈。小的時候,我會到河邊來摘花,春天時河邊到處都開著迎春花,可惜現在季節不對,看不到。」
聽出她語氣中的遺憾,皇甫夕笑道:「迎春花哪裡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