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認識「草莓屋咖啡館」的蛋糕師傅?」老三今天又打電話騷擾他,限他三天之內處理此事,給予答覆,否則會不顧一切直接衝到劉品濤面前。
這個問題完全不在預料中,她征了半晌方才回道:「「草莓屋咖啡館」並沒有自己的蛋糕師傅,只是由認識的蛋糕師傅固定供應蛋糕。」
「我要找的正是這位蛋糕師傅。」
「你找他有什麼事?」
「我弟弟在「紀之屋食品」工作,他想認識這位蛋糕師傅。」
他有弟弟?他不是獨生子嗎?就她所知,他是方姨的獨生子……對了,她聽說他出生不久之後,好像父母就離異了,這位弟弟想必跟他同父異母吧。
這事暫且擱在一旁,她還是先專注於他現在提出來的事。
「他想挖角是嗎?」
「他是有這個意思,可是總要先認識一下,聊聊彼此的工作理念,再看看是否有合作的機會。」
「他不會有興趣認識你弟弟,更不會接受挖角。」
「你要不要先將我的意思傳達給他,再來決定?」
「不用了,我很肯定他沒興趣認識你弟弟,也不會接受挖角。」
聽她的語氣,他們想必熟透了。慕希夜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不,說是挫效還比較恰當,他根本是整個人被扔進一缸的酸醋當中,就好像看著心儀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他生氣的想發出怒吼,可是,他什麼權利也沒有,因為她不是他的。
深吸一口氣,他試著保持平靜的道:「我可以認識他嗎?」
「……你認識他也沒用。」有一瞬問,她很想向他坦白小擎的狀祝,教他知道她不是不幫,而是現實上的無奈。
「這要等我們認識之後才能斷定。」
「他不喜歡接觸人,也不會想認識你。」
「至少可以將我的意思傳達給他吧?」
「這倒是沒問題,只是你不要抱任何期望。」
「謝謝,我期待有好消息。」
她胡亂的點點頭,再一次道聲晚安,關上大門,不過,她並沒有回到屋內,而是走到石板步道的盡頭,在台階坐下。
以前,她從不認為有必要向別人解釋小擎的狀況,可是剛剛無法向他坦白,她竟心生愧疚,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皺著眉,她雙手抱著併攏的雙腳,將下巴枕在兩膝之問,她怎麼會如此在意這個人?雖然不再討厭他,但也絕不可能喜歡他才對,因為他是她最厭惡的那種人一一虛假……但,他真的虛假嗎?為什麼她現在卻覺得說他虛假很不公平?
這段日子的相處,她看得出他骨子裡的調皮,譬如,他會做一道又嗆又辣的食物,不給她預警,就為了看她的反應;他還會拿食物作畫,給她一個笑臉……他不是天使,但也不虛假,他充竟是什麼樣的人?
不應該對他太好奇的,可是……她的心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雖然知道結果,可是答應人家的事,劉品濤一定說到做到,不過是將他的請求傳達給當事者……正確的說法是,傳達給當事者的妹妹,她的好友林雨婕。
週末一早,她吃過早餐後,搭公交車來到好友家的複合式麵包坊。這裡就像一般的麵包店,只是兼賣咖啡茶飲,店裡擺上幾張簡便的桌椅,經常坐滿人。
因為是早上時間,又是週末,一般人起得比較晚,店裡只有一桌客人,劉品濤走到拒台前面,輕敲了一下,對著正低著頭整理東西的人道:「小姐,我要一杯焦糖瑪奇朵。」
林雨婕倏然抬頭,驚喜的道:「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
「想你啊。」她轉身走到最靠近櫃檯的座位,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下。
「你少來了。」林雨婕轉過身開始忙碌的煮咖啡,過了一會兒,她帶著兩杯焦糖瑪奇朵走出櫃檯,遞了一杯給好友,在左手邊的椅子坐下。
「你不可能一大清早專程來這裡看我,說吧,什麼事?」
「外公家對面鄰居的弟弟在「紀之屋食品」工作,他想認識小擎,看看雙方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性。」
「你應該拒絕了吧。」這種事對林雨婕來說己經見怪不怪了,許多人想跟林雨擎合作,他們會透過各式各樣的管道跟她接洽,可是除了在困難的時候幫助她家的張姨,她一概拒絕,好友當然也知道。
「我拒絕了,可是對方請我轉達,我有義務知會你一聲。」
「打電話告知就好了,幹麼還特地跑來這裡?」
「我很久沒見到小擎了。」
「小擎早上都待在家裡做蛋糕,通常中午會過來這裡吃午餐。」
「那我今天見不到他了,中午外婆約我到飯店吃飯。」
「為什麼要跑去飯店吃飯?」
「我怎麼知道?」她做了一個鬼臉,覺得很好笑又很受不了。
「昨晚突然說今天想去飯店吃飯,跟我聊聊,叫我中午的時間要空下來,擔心我忘了,今天早上還特地在我房門上貼了一張告示。」
「你外婆太瞭解你了,昨天說的話,睡一覺起來就忘光光了。」
她不服氣的噘著嘴。
「我的記性哪有這麼糟糕?」
「你不是記性差,否則,你在學校的成績也不可能一直維持前三名。正確的說法是,你是漫不經心,尤其對不在意的事,偏偏你這個人少有在意的事。凡事漫不經心,就變成一個很脫線的人。」
「……我是這樣子嗎?」她傻笑的搔了搔頭。
「你知道啊。」
笑容凍結,她尷尬的雙手捧起咖啡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這幾天一直在腦梅盤旋的念頭頓時湧上心頭,想著想著,她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可曾想過,也許接受「紀之屋食品」提供的機會對小擎來說是好的,難道你不希望小擎走出這裡嗎?」
林雨婕的神情黯了下來,以年紀未說,小擎是哥哥,可是,她卻只能當他是弟弟,連喊一聲「哥哥」都不能,難道她不會失落難過嗎?
怎麼不會呢?夜裡看著小擎沉睡的容顏,她總有無限感傷,多麼想要喊他一聲「哥哥」,聽他叫自己一聲「妹妹」。
「我希望小擎能夠走出這片小天地,可是又不能昭告所有的人,小擎曾經發生過什麼樣的事。你看他,外表與正常人無異,不說,沒有人知道他無法與人接觸,但這樣怎麼可能去其他的地方工作?」
是啊,小擎不是智商受損,只是有自閉的傾向,不願意面對人,在外人看來,他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劉品濤放下手上的咖啡,提出想法。
「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事幫助小擎從過去走出來?」
「我不是沒想過,可是,怎麼做?」
想了想,劉品濤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們不妨將他當成小孩子,父母如何對待小孩子,我們就怎麼對待他,譬如去遊樂園,或者去公園跟人家一起溜直排輪,你覺得怎麼樣?」
「以前我試過帶小擎走進人群當中,可是他一看到人,就會躲到我身後,我很祖喪,試了幾次,也就放棄了。」
「雖然我不情楚如何處理他的情況,可是我想,我們可以將他視為一個膽怯不敢接觸世界的孩子,慢慢的引導他。過去,你們有經濟壓力,忙著掙生活費就來不及了,想幫助小擎也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有我這個助手,情祝會不一樣。」
「這事我再想想看。」
「想太多,腳步跨不出去,什麼事都不能做。」
「是啊,可是……」
「父母怕孩子受傷,總是過度保護孩子,最後就變得像草莓一樣不堪一擊。上一輩的人老是怪下一代的孩子是草莓,卻不曾自我反省,草莓是他們一手培育出來的,如果一開始,他們在孩子身上種的不是草暮的種子,怎麼可能長成草莓的樣子呢?」她越說越義憤填膺,因為想到父母。若不是發現他們的假象,她現在一定會是一個虛榮的千金小姐。
林雨婕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劉品濤懊惱的一瞪,瞧她說得多麼振聾發碳,沒有拍手叫好就很過分了,怎麼可以反過來嘲笑她?
「你越來越像老師了。」
「我本來就是老師。」
「難道你感覺不出來自己的心境跟當初完全不一樣了嗎?」林雨婕笑著搖了搖頭,回想好友剛剛考上代課老師時,嘴裡嚷嚷著的全是可以氣死父母這種話,根本不是為了成為一個可以教育英才的好老師。
「……人都會變,除非沒長眼睛,沒長腦子。」環境會讓人長大,可是環境有好的和不好的,她很慶幸自己選擇了一個好環境。
頓了一下,林雨婕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是啊,人都會變,只要有眼睛,有腦子,而我一直將小擎的眼睛和腦子封閉起來。」
「你不要這麼說,你只是想保護他。」
「我是在保護他,卻也一直讓他在原地踏步,封閉在自己的世界。」
「只要有行動,永遠不會太遲,我們可以現在開始計劃,每個禮拜給小擎安排什麼樣的課程。」劉品濤說話的同時,己經伸手從背包掏出筆和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