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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祖母……」

  見老夫人撫著胸口直喘氣,臉色不佳,不想祖孫倆因她起爭執,杜雲錦拉住正欲開口的沐昊然,朝他一搖頭,要他別激怒老人家,凡事都能好商好量,不用操之過急。

  「老夫人勿惱,身子骨要緊,怒急傷肝,您若是氣出病來,還是自個兒受罪,沒得了好,先亂了心緒,大少爺做得不好,您罵他便是,別跟自己過不去。」杜雲錦恭敬地安撫著,聽著讓人舒心。

  老夫人睨了面色顯然也平靜不少的孫子一眼,「你這丫頭也算是會說話,沒給老婆子添堵,我看你也順眼得很,只是有些事不能一味地蠻幹,咱們也有親友走動。」

  她言下之意要杜雲錦多擔待,人留三分面子,不能做得太出格,否則在親朋好友面前怎麼抬得起頭。

  「老夫人放心,錦娘知道輕重,不過大少奶奶去得急,大少爺難免有些心浮氣躁,沒分寸的衝撞您老人家是大少爺的不是,輕老夫人念在他喪妻未久,仍未平復傷痛,不予怪罪。」

  大逆不道的話杜雲錦說不出口,不念與沐昊然的情分,也要看在老夫人年歲大了,禁不起刺激,雖然沐昊然的心意讓她大為感動,可是讓老人家傷心的事她還是做不出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她不能為達目的卻全然不顧。

  「聽到沒?然兒,還是錦娘這話說得順耳,既中肯又不失偏頗,哪像你心急火燎的,像急著上樹的猴兒。」若他能再收斂點狂性、多些圓滑就好了,他欠缺的是磨練呀!

  沐昊然順勢搭話,「既然祖母對錦兒滿是稱讚,那就是她了,也別再給孫兒挑別人,有現成的好人選,不用再挑了。」

  「又再胡說了,妻賢夫禍少,祖母為你挑的這門親是好的,一官還有一官高,想想賈氏的爹。」

  以官壓官,官大的壓死官小,賈氏再囂張也壓不過上頭有大官頂著。

  「祖母……」

  沐昊然的手臂一緊,低頭一看,就見一隻瑩白小手扯住他,他沉著氣改口,「妻死夫守喪一年,孫兒續絃一事等一年後再說吧,孫兒先行告退。」

  一說完,他便帶著杜雲錦離去,擺明了以守喪為由,不談續娶之事。

  老夫人輕歎了一聲,感慨孫兒的執著。

  「老夫人,不是奴婢要背後論人是非,實在這杜姨娘不是個好的,表面上事事恭順,實則心大,大少奶奶去的那一晚,大少爺便是宿在她屋裡,可見她心機用得深。」哪有好處全給杜雲錦一人佔盡了,想當正室?她呸!

  吹了吹茶沫子,老夫人慈眉低視,「春雪,把你給了然兒是委屈了,沒比在我身邊伺候舒服。」

  春雪一聽,驚惶地一跪,「老夫人別折煞奴婢了,不論服侍哪個主子都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哪有一絲委屈?」

  「起來吧!別跪疼了,你不疼我倒替你心疼了。」

  春雪當老夫人真心疼她,又口無遮攔的道:「杜姨娘太不應該了,也不瞧瞧自個兒是什麼身份,居然敢不要臉地挑弄大少爺扶她為正室,她以為使兩手狐媚功夫迷住大少爺就能一人獨大嗎?什麼人家出什麼下作貨色,沒得改了。」

  「嗯……」

  老夫人邊聽邊點頭,心想著這春雪太愛嚼舌根了,不修身、口德差,難怪孫子對她不上心,讓她再留在孫子身邊不太妥當,該做好處置了。

  第十九章  量力而為(1)

  雖說守喪一年不談親事,可打著江南首富的名頭,誰不趨之若鶩?一聽到沐大少爺死了老婆,剛過了百日呢,媒人一窩蜂的上門了,平時往來的知交舊友也來了。

  更別提那種貪慕富貴的,帶著女兒想來攀這門親,不論為妻為妾,能擠得進這扇門就是鴻福齊天。

  沒有最可笑的,只有更可笑的,連杜雲錦的娘家人也大陣仗地殺上門,嘴上說得好聽,庶女為妾有傷臉面,因此送上嫡女為妻,姐妹倆共侍一夫傳為佳話,齊心扶持家業。

  末了還獅子大開口,要沐府一半家產為聘禮,因為杜家嫁出嫡長女,全了兩家顏面,親上加親。

  不待主人家開口,事前得到囑咐的沐府管事帶了一票壯丁,連打帶罵的把杜家人趕出去,還附贈一隻草鞋,砸在大言不慚的杜信岳左眼上,他當下哭得如喪考妣,直道眼瞎了。

  不堪其擾的沐昊然和杜雲錦只想避出去,省得被鬧得不得安寧,他們也擔心有些心術不正的人使出下作伎倆。

  與其防人,不如棄防,一座空城看他們還鬧什麼鬧?

  春雨貴如雨,夏洪易成災。

  正巧就在這個時候,蒼山傳來災情,連日大雨不停歇,山上洪水爆發,土松泥軟,夾雜大批沙石被沖刷而下,淹沒了不少作物和山路,損失慘重,而沐府在蒼山南側的茶園也未能倖免。

  若是茶園一夜之間全毀了,對茶葉的買賣不可不說損失極大,二話不說,沐昊然命人整裝出發,也帶著杜雲錦同行。

  「不是說放晴了嗎?怎麼看這天色又要陰了,西邊天空那一大片烏雲,不會又要下雨了吧?」

  別再下了,人都要悶到發霉了,若是哪天瞧見腳邊長出一朵香菇只怕也不足為奇了。

  「會下,但下不久,那片烏雲走得很急,下著下著就沒了。」沐昊然皺著眉,望著離馬車不遠處的騷動。

  「前頭怎麼了,為什麼擋著路不走了?來個人去問問,別給耽擱了,入夜前到不了蒼山就得露宿荒野。」

  這地界似乎不太平安,他們一路行來遇著好幾波手腳不趕緊的小賊。

  「是的,大少爺,小的下去問問。」趙春猴兒似的從前頭車伕旁的位子往下跳,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雨下長下久都是下,我覺得我一身的濕味,好像沒法子干了。」杜雲錦埋怨道,她多想曬曬暖暖的日頭,烘得熱呼呼的。

  「忍一忍,先燒個炭盆烤烤就不濕了。」

  老天爺要發威誰也阻止不了,天下蒼生也只能受著。

  頭痛欲裂的杜雲錦只得點一點頭,「忍。」

  不忍也得忍,不然還能怎麼辦?

  「少奶奶,奴婢把炭盆擱在你腳邊,小心別踢著了,暖暖身子也好。」翠花慇勤地撥炭,把每塊炭都燒得通紅。

  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未免旁人多問,沐昊然讓所有奴僕婢全改了口,只稱少爺和少奶奶。

  他的另一層用意是宣示杜雲錦從今之後在府裡的地位,她是他的妻子,趁早喊順口了也就不用改,回府後不會有第二個少奶奶,大家乖覺點,別給他搞些小動作。

  此舉讓杜雲錦感到非常窩心,夜裡又恩愛了好幾回,結果一折騰把自個兒累慘了,腰桿子差點挺不直。

  「做得好,有賞。」他讚許的一頷首,讚美翠花的伶俐。

  收到一隻有點沉的荷包,掂了掂重量約有一兩重,翠花喜滋滋地直笑,連忙把賞銀塞入袖袋裡。

  「瞧她小守財奴的樣子,很讓人火大呀!伺候主子不是她當奴婢的本分嗎?她好意思拿賞。」

  混得熟的仰月打趣了兩句,沒有羨慕、只有好笑,翠花的舉動像護食的小狗。

  「我打小窮嘛!沒見過銀子,下回仰月姐姐不要打賞就賞給妹妹,等你嫁人那日我打對金耳釘給你添妝。」

  沒錢很痛苦,少奶奶沒嫁進沐府前,她們主僕倆常常挨餓。

  不是杜家不給她們飯吃,而是總拿她們出氣,每回杜老爺若宿在田姨娘屋子,隔日嫡母便不許人送膳給杜雲錦做為警告,讓田姨娘不要常霸著杜老爺,否則餓死她女兒。

  「瞧!被人臊了吧,我跟著翠花姐姐這些日子,可曉得她把銀子看得多重,你什麼都能跟她提,百無禁忌,可是別跟她提銀子,她會翻臉的。」翠玉笑著調侃。

  翠花很不服氣的反駁,「誰說不能提,只要不跟我借,大家都是好姐妹,銀子是我的命根子。」

  她這話一說,幾個丫頭都笑了,真是十足的守財奴嘴臉。

  他們這一行人連家丁、護院在內共有五十幾人,一些人騎馬,一些人坐馬車,十輛馬車除了載人及行李外,還載了些救災物質。

  沐昊然與杜雲錦所乘坐的馬車是其中最大輛的石青帷飾銀螭的黑漆大馬車,由四匹黑溜溜的漠北好馬在前頭拉車,車內寬敞得足以讓七、八人躺平,鋪榻墊錦的好不舒適。

  不過出門在外,不宜太過招搖,尤其是洪水肆虐過的災區,平實點的車隊較妥當,什麼玉墜、珠瓔、珞佩等佩飾一概取下,從外觀一看就是一輛樸實無華的尋常馬車。

  趙筱攸死前曾留下遺書,在她死後,珍珠和瑪瑙就按她的意思各自婚嫁,趙筱攸生前已給了她們嫁妝,還有幾十兩銀票壓箱底,另留了兩份給仰月和銜雲,也給了徐嬤嬤一筆養老銀子。

  令人意外的,她龐大的嫁妝直接給了杜雲錦,沒想過回趙府,她只要求一件事,杜雲錦生的第一雙兒女要寄在她名下,她想死後也有兒女供奉,不是孤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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