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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佟月

  這是好事,上次國舅爺養了個異國新寵,能歌善舞,卻極為驕縱,從頭到腳滿身的異國風情,連吃的用的都得差人從她的國家運來。後來給王知道了這件事,大為光火。

  他知道夏允箏一向是小心翼翼的,即使她一直深居內院,但卻極明事理,對於這些瑣事一直很是注意。

  「飾品?」

  「郁央人一向很重視身上所配飾的物品,你瞧薇丫頭小小年紀不也是一身叮叮咚咚的。」說著便從懷中拿出一副金玉耳墜交給她。「府裡在這方面一點準備都沒有,委屈你了。」

  「爺這是哪兒的話。」她看著躺在掌心的耳墜,輕聲說著。

  他第一次送她東西呢……

  「爺,幫我戴上好嘛?」她輕聲地問著。

  他揚唇,瞧著她那甜如蜜似的笑顏,不得不去趟鳳興的煩悶一掃而空,伸手接過耳墜,微彎下身替她戴上。

  「瞧你高興的。」他寵溺地在她耳邊低聲說著。

  「謝大王子。」她笑著福身。

  「那我走了。」他微微傾身,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又專注地看了她好一會,才轉身離去。

  出了默閣,一個輕脆俏皮的聲音隨即在曹熾耳邊響起。「為何不帶允箏姐一起去呢?帶她去趙鳳興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我這次去,是為了公事,不是去玩的,沒辦法時時看顧著她。」曹熾瞄了曹薇一眼,神色冷淡地回答。

  「鳳興的市集熱鬧得緊,讓我陪著她去逛逛難道不行嗎?」

  「行了,薇丫頭,有些事情不如你想像中那樣簡單。」他輕聲地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自從將夏允箏帶回來以後,他便盡量避免讓她與外界接觸。他焉不知美貌會釀成禍端的道理?

  若他專寵她的事情傳得朝野上下人盡皆知,這不是好事,絕對不是……

  這些為官者,大多善於顛倒是非,只要說得通,隨意給他冠上個罪名是輕而易舉,甚至,拿她做為棋子……

  面對她,他常不知該怎麼辦,當感情第一次幾乎要潰堤而出的時候,他感到心慌。他謹慎慣了,不知能否這樣毫無顧忌地疼寵她……

  他不在乎生死,可就擔心著她因他而出事。他絕不讓別人認為能夠以她的生命來威脅他……

  他一直很小心,一切低調行事,這樣的作風或許沒能成就大功大業,但這其中深遠的防範之心比誰都強。

  他目光微微往後瞥去,拋下不捨,便繼續向前行。

  ***

  「這次到鳳興……」

  一個身影在議事廳外頭探頭探腦地,聽著裡頭低沉、不甚清晰的聲音,滿臉慌張,不知如何是好。

  齊奧在外頭踟躕著,一臉的猶豫。

  熾大王子一回來,就同周肅和幾個大臣商討國事,已經兩三個時辰了。

  「這宮裡撥下的黃金五千,看似多,可真用在這些天災上,可是一點也……」周肅和一幫大臣從議事廳中走出,看著站在外頭的齊奧,咦了一聲。「齊奧,你怎麼在這?」

  「齊奧在外頭嗎?」議事廳傳來曹熾宏亮低沉的問話。「叫他進來。」

  「是。」

  齊奧悄聲地進入議事廳,闔上了門,深深一揖。「大王子。」

  「怎麼了?我不在的幾天,一切安好吧?」曹熾沒抬頭,手擱在案前的公文上頭,像是在琢磨些什麼。

  「是,一切安好,只是大王子您離開不久,箏主兒就病了。」

  「病了?」他皺著眉抬頭,隨即起身,下了台階,往門口走去。

  「是的,大夫只說是水土不服,但……小的覺得箏主兒這病有些奇怪。」齊奧跟在他身後,一邊報告。

  「什麼意思?」曹熾略停下腳步,望向他。

  「白萱說,病得嚴重的那幾日,箏王兒的魂像是不知飛哪兒去了,彷彿躺在床上的只是她的軀殼。說是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曹熾微瞇了眼,才又問道:「這樣的怪力亂神,在府裡謠傳著?」

  他一向不喜歡府裡有些奇異的事情胡傳,讓一些有心人趁機造謠。

  「沒有,小的不敢胡說,白萱也只跟小的一人提起。」

  曹熾沉吟了下。「你先下去吧。」

  箏兒本身就有些特異,他不是不知道……

  「她人呢?」曹熾疾步走入默閣,抓住一個正從房內出來的侍女,問道。

  「回大王子,箏主兒在裡頭呢。」侍女輕聲地應道。

  曹熾朝裡邊探了探頭,又問道:「她睡了嗎?情況怎樣?」

  「箏主兒沒睡,正發呆呢,身體也好些了,大夫說只是水土不服,吃幾帖藥,多休息就好了。」

  他靜了會,放開侍女,點頭。「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是。」

  他輕聲地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夏允箏立於窗邊的身影。

  他抿了下唇,隨手拎起置於一旁的披風,往她身上罩去,略帶責備地低聲道。「這病不是才剛好嗎?怎麼還站在窗邊吹風呢?」

  夏允箏有些驚訝地回首,他的右手搭上她左肩。「爺……」

  病了一場,她的思緒有些紊亂難以集中,連他來到她身後竟都沒有察覺。

  「來,這兒坐。」他小心地扶著她到榻上,看著懷裡那血色全無的容顏,心頭微微一緊,卻只是道:「你瘦了些。」

  夏允箏擠出一抹笑。「爺怎麼知道箏兒生病的事?」

  他的聲音很沉,很緩,透著點無奈。「我才剛回來,就有人急著跟我報告。再說了,這王府才多大,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我?」

  「讓爺擔心了。」

  方纔他那擔憂的神色讓她不得不驚訝,她以為他是個怎麼也不會顯露自己情緒的人。

  曾幾何時,她開始覺得他有對她交心的可能?

  他對她,會是真心嗎?還是只有幾個月的寵愛?自古以來,又有幾個男人願意自始至終守著一個女人?

  等待不一直是女人的下場,男人則是興於探索、樂於嘗新的嗎?

  他雖然只是個有志不能伸的大王子,但他畢竟居於上位,只要他一句話,必定會有挑選不完的佳麗……

  唉,他不來還好,她心裡平平靜靜的,不過圖個安寧,一旦他來了幾次,她反而開始盼著他……

  「我擔得上心的人也沒幾個。」他難得地笑了,略顯笨拙卻是珍視地拉起她的手,輕吻了下她光潔的手背。「你常看著遠處,是……因為想家了嗎?」

  她搖頭。

  他帶她來到這裡,這裡就是她的家。而這裡……也因為有他,被賦予了意義。

  「那麼,你都是在想些什麼呢?」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大膽回道。「箏兒常想著……為何爺您會選中我……而為何我倆會在一塊兒。」

  「這是個好問題啊。」他笑了,不知是嘲弄還是別的。環抱著她的手臂又牢固了些,攤開她的手,手指在蒼白的掌心上畫著圓。「或許……這是命中注定吧,或許我們上輩子就在一塊,所以當我遇上你,便感到一股熟悉,像是曾有過一段深遠關係似的……」

  「爺相信前世今生?」

  「但信無妨。」

  她笑了,有些舒坦地。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那些沒有絲毫根據的言論。

  今天的他,格外溫和,少了平日那懾人的壓迫,依然霸氣十足,也少了那些令人納悶的「遲疑」。

  他是個難以摸透的人物,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對他來說,自己到底算是他的「所有物」,抑或是可以交心的人物。

  突然生病,是因為她費盡了心神,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希望能找出他和她之間的關係。

  上輩子,在一個陌生的時空,他是佔據天下一方的大王,她則是隨侍在他身側的寵妾,那時戰事不斷,為的是能夠完全掌握天下。

  而在一次的戰事失利後,他回到大帳,滿臉愁容,她照例為他斟滿酒,柔聲安慰他,卻絲毫抹不去他滿腹的心事。

  後來,敵軍包圍、親兵散去,不想成為他累贅的她,自刎而亡。

  而他,也因不欲苟活著,最終在江邊拔劍自刎。

  明晰這一切時,她只覺得頸上像是被深深地劃了一刀,然而纏繞在心頭的那股悶疼,卻比那刀傷還要難受。

  她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他們不應該這麼早分開,他不應該英年早逝,為什麼她就幫不上他……

  但……知曉了前世,讓她感到踏實了──他們是注定要再相遇的吧?這是命中注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他們合該在一起的……

  「你是不是能夠知道些什麼?」他突地問道,目光扣著她微愣的雙眼。

  上回撞見她那如卜筮般的舉動,以及長石苑狩獵時的事,他便猜到她或許有探知未來的能力。

  他有時也常想著,若能探知未來的動向,即便是一些枝節末微,或許能夠給他些許指引,或許他便不需活在這種彷彷徨徨的日子裡。

  他對權位沒有太大的慾望,但也不是不希望自己能有一番作為。

  「箏兒……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夏允箏蹙著眉回答。「來到郁央以後,對於過去的事情,我可以回溯,然而未來的事情卻只能見到微末的幾個片段而已,談不上能夠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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