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旁突來的噴嚏聲,打破了揪緊兩人心弦的魔魅。
天!師父和小草都在!韓珞回神,雙頰嫣紅如火,急忙將手抽回。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治療全都白費功夫。」她背過身去,不敢看他飽含深情的眼,怕只要再一望進,她就再也捉不回自己的心。
「嘖!」韓神醫懊惱不已,這小娃兒打什麼噴嚏嘛!攔都攔不及,瞧,纏綿好戲就這麼被打斷了。
端木柏人神色沈鬱,直想用鞭子捲起那一老一小,直接丟出門外。他不介意有他們在旁當觀眾,卻為何要在緊要關頭發聲?他都快逼出她心裡的話了!
「師父,您先幫端木公子看看吧!」怕又被他的視線網羅,韓珞趕緊轉移話題。
「好、好!」成了殺風景的程咬金,韓神醫哪敢拒絕?
「不勞費心。」淡淡一句,頓住伸來的手。
「我師父醫術比我高明太多,讓他診療對你只有利無弊啊!」他能不能有一次順著她,別跟她作對啊?!
「我信任你。」
韓珞怔了下,他的話才傳進腦海,簡單四字,非但輕易化解她的怒氣,還勾起絲絲的甜意。她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對他,只能手足無措地羞窘咬唇。
「那我也樂得省事,不然啊,我可能還會輸韓珞這丫頭,青出於藍啊!」韓神醫笑著打圓場。
「師父!您取笑我?」韓珞抗議。
「我哪有?」韓神醫嘟嘴。「年輕人的想法創新多變,我這墨守成規的老傢伙比不上啦!對了,這小娃兒是誰?」看起來聰明機靈,卻吭也不吭一聲,讓他好奇極了。
「她叫小草,來,見過公公。」韓珞笑道,將小草拉進懷裡,為兩人介紹。「小草是我在村裡發現的,端木公子留下她,別看她年紀小小,她學了好多……」
端木柏人靜靜看著這一幕,她漾滿溫柔的微笑,讓他心裡一悸。
在以前,他能毫不猶豫地說在他的生命裡,沒有害怕這兩個字。但此時,他已經辦不到,慣有的傲氣褪去,深思後的結局讓他不禁恐懼——
若真有萬一,她怎麼辦?更甚至,傷害了她怎麼辦?
他有足夠把握能保自己全身而退,但他卻沒有自信能護她周全。這是一種負荷,讓他拋不開也不捨拋開的負荷。
「等一切安排妥當,我們就走。」他開口。
為了她,他願意顛覆過去所有的堅持。
第九章
接下來兩日,韓珞忙得不可開交。
她放心不下村民,忙著為那些宿疾患者寫下藥方。怕端木柏人會被她拖累,來不及避,她不斷要他先走,他卻堅持等她,她說不過他,只好繼續與那些藥方奮戰。
後來,是韓神醫看不下去,答應留下。
「我還挺喜歡這地方的,老骨頭也不適合到處走,留在這兒也好。」他接下韓珞的工作,也催促他們快走。
他們計劃今晚戌時趁夜離開,為求行動便捷,端木柏人沒有安排太多人,兩輛馬車,一輛載人、一輛載物,加上四名馬伕,就是所有成員。
為了模糊敵人目標,下午申時將有一隊車隊離開,馬伕、僕婢、廚子一應俱全,儼然一副全府遷徙的模樣。
收拾好簡單行囊,韓珞離開廂房往偏院走去,看著熟悉的園景,心裡滿是懷念。在這座莊園發生了好多事,若非逼不得已,她也捨不得離開。
踏進偏院,村民一見到她,紛紛圍過來招呼。離去是件秘密,韓神醫以韓珞身體違和為由,接下這份工作。
「韓大夫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是啊,光顧著我們,不照料自己怎成?」韓珞鼻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她急忙忍住,怕被看出端倪。
「我會的,謝謝大家的關心。」她頷首,他們的關懷及熱情,讓她永銘於心。
「喲,我就知道漂亮姑娘得人疼,沒人要我這糟老頭啦!」那廂,韓神醫滿臉哀怨地咕噥道。
「哪兒的話?」見他鬧彆扭,大夥兒趕緊圍過去又哄又勸的。短短幾天,個性詼諧有趣的韓神醫已和村民打成一片.
韓珞莞爾,知道師父是特地為她解圍。
「韓大夫……」馬總管壓低的聲音,自後傳來。「少爺就麻煩您了。」
「哪兒的話,」韓珞回頭,感激道:「這段日子,感謝您的照顧。」若不是馬總管擔責作主,許多事不會如此順利。
「別這麼說,應該的!」馬總管忙不迭揮手。他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知他們要走,身為下人的他也不好過問。只是……想到別莊又要回到沒有主子的日子,還真有點冷清落寞。
「我師父和村民就麻煩您了。」她希望她走後,這個約定仍能持續下去。
「當然,如您之前所說的,村民的健康都是端木府助益,我懂的。」知道她的顧慮,馬總管給予保證。「瞧,韓大夫的善舉,連鄰村的人都知曉,就算路途遙遠也跑來看病呢!」
循著視線望去,韓珞看到有陌生面孔參雜其中。雖然一樣是尋常的莊稼打扮,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不對。
「馬總管!」另一邊有人喊。
「好!」馬總管回應,朝韓珞歉道:「韓大夫,失陪一下。」
「沒關係。」韓珞搖頭,視線仍緊凝著那陌生的臉孔。
她知道哪裡不對了——那萎靡的神色不該襯上那炯然的眼!韓珞擰眉,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卻被喚住。
「你把小草丟在我那兒,你不在,她的心根本定不下來。」一回頭,端木柏人拎著無辜的小草,一臉不悅。
「就今天而已嘛……」韓珞小小聲地埋怨道。最後一天,給點時間讓她和大家話別成不成?
聞言,端木柏人抿唇,臉色更沈怒了幾分。就是這樣他才火大,就連要走了,她還是放不下那些村民,他怎麼想,都覺得窩囊。
「我和小草都要跟你走了,你還在計較什麼?」韓珞皺鼻,藉由接過小草的動作,壓低音量在他耳畔輕道:「我發現有可疑的人,穿灰衣服,排第四個.」
端木柏人視線不著痕跡地掠過,發現那人在接觸他的視線時慌亂避開,微微一笑。「我去瞧瞧。」
韓珞要攔已經來不及,只能看著他推動輪椅前進。可惡!跟他說是要他防備,不是要他主動出擊啊!怕慌張神色會露底,她只好強忍心焦,維持泰然表情隨後跟上。
「馬成。」隔了段距離停住,端木柏人喚道。
馬總管趕緊拋下村民,飛奔過來。「是。」
「快過年了,吩咐下去,今年的佃租減半。」雖看著馬總管,但端木柏人的注意力落在那名灰衣漢子身上。
這話說得響亮,在場眾人聽見,不無高聲歡呼。灰衣人頓了下,也拍手叫好。
端木柏人勾起冷冽的笑。明明不是村人,跟著高興什麼?他倏地持鞭一抽,捲住那人雙腕,灰衣漢子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拖出,狼狽撲倒端木柏人跟前。
手腕一抖,端木柏人用鞭子將他提起,掐住他的咽喉厲聲道:「說,誰指使你來的?」
這突來的變故把大家嚇傻了,高舉歡呼的手停在半空,張大眼看著這一幕。
灰衣漢子被掐得說不出話來,突然噘唇一呼,尖銳的口哨聲傳出。端木柏人臉色微變,運功將他擊昏。
「馬成,帶韓珞和小草走,韓神醫,安排村民離開!」他低喝,整個院子頓時一片慌亂。
「您先帶小草離開!」見馬總管來拉,韓珞反將小草塞進他懷裡,而後朝端木柏人奔去。
「你來做什麼?走!」端木柏人怒喝,手中鞭子一揮、一振,恰到好處地捲起她的身子,擲上長廊。
雖然那力道不大,仍摔得韓珞眼冒金星,等她扶著欄杆站起,看到他已被四名黑衣人包圍.
韓珞直覺就想上前幫忙,腳才一邁,就被人自後扯住。
「他自己一個反倒還應付得過來,你去是害了他呀!」疏散完村民的韓神醫拉著她,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可是……」韓珞望向他的方向,眼中滿是焦急擔慮。
端木柏人雖無法移動,但手中銀鞭似有生命,靈活在敵人間遊走,四人被凌厲的鞭法攻得狼狽,武器被繳、傷痕纍纍,還近不了他的身。
那游刀有餘的情景,讓她稍稍安心。突覺後方有人接近,她轉身要逃,卻被人用手臂自後勾住頸項。
「乖乖配合,我只是要拿端木柏人的命。」敵人惡狠道,強勁的鉗制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會聽他的話才有鬼!忍著喉頭的痛楚,韓珞陡然拔下髮簪,用力朝他肘間的穴道插去。
「啊——啊——」嘶聲的痛喊響徹雲霄,那人跪在地上捧住手,眼淚鼻涕齊流。
「你太狠了。」韓神醫搖頭,抽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在他腿上也補了一針,又是殺豬似的喊叫。
那淒厲的叫聲渙散了敵人的信心,見埋伏也被制伏,四人的攻擊頓時大亂,端木柏人更是乘勝追擊,用掌擊昏兩人,另外兩人用鞭子捲起,撞上了欄柱,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