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全副精神擺在正事上,透過太斗連繫北騰衛千戶長柳珣,暗中追查諸多事證,好比南騰衛所別館是否有生存者,又好比近來京城是否傳回了消息。
他等候著消息,同時分神想著為何連若華沒再踏進他的房,難道她不想要孩子了?還是她把心思轉移到其它男人身上了?
都已經十幾天了……她的月信應該來過了才是。
正忖著,不遠處傳來太斗的喚聲。
夏侯歆眼皮微掀,就見太斗幾個箭步跑到自個兒身邊。「二爺,你還真的一直待在小院裡曬太陽?」
「你不在,難不成要我爬進屋裡?」甫入夏的日頭還算和煦,但是曬久了,哪怕還有些許樹蔭,依舊教人倍感暑熱。
是太鬥將他給抱到小院曬太陽的,他當然得要等他回來,要是他躲進屋裡被采織還是若華撞見,難不成真要他說自己是爬進屋的?
「有什麼法子,二爺說我進出得要經過鋪子,如此一來才不會露餡。」實在是不能怪他的,對不?連若華說二爺得適時曬點陽光,這對骨頭生長好,二爺不吭聲,他當然就照辦了。
可問題是,他近來有要務在身,有時一外出就是一兩個時辰,這日頭曬這麼久,真不知道會不會曬出問題。
「這話是在怪我?」
「怎麼是,應該是說二爺莫名其妙裝殘才教人摸不著頭緒。」太斗實在太想知道他為何要裝殘,但夏侯歆不肯說,任憑他想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
「少耍嘴皮子,消息如何?」
「柳珣說昨兒個驛站那頭收到京城派下的公文,已經交給知府大人,今兒個知府大人就差人連繫了幾名縣令,說是要在城裡一家花樓一聚。」太斗不囉唆,把第一手消息道出。
「喔?」夏侯歆微瞇起眼。
「二爺要去一趟花樓嗎?」
「也好,說不準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十幾天前他要太斗捎了封信回京,告知大哥知府罪行,但尚無證據定罪,所以要大哥發派公文通知齊天知府將另派巡撫前來。當然,不會真的有巡撫到來,這麼做不過是要將那幾個泯滅人性的貪官污吏湊在一塊,商議如何對應,再瞧瞧是否會有意外收穫罷了。
「既然如此,二爺是要我背你去?」抱的話,他肯定不願意,但背的話好像也沒好看到哪去,真是麻煩。
「你當我真的殘了?」
「那——」
「等晚上避開她們不就得了。」蠢蛋!
第七章 驚險花樓行(1)
群花樓位在齊天城城西的銷金窟裡,樓高五層,一到掌燈時分,門庭若市,花娘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好俊的爺兒。」老鴇迎上前來,一見夏侯歆,雙眼不禁發亮,不住地打量著他。「沒見過爺兒,肯定是外地人,是不?」
夏侯歆微漾笑意,正要開口時,身旁的太斗向前一步,湊在他耳邊低聲道:「二爺,申大夫和若華姑娘正踏進廳裡,你別回頭。」話落,太斗隨即混入人群裡,省得待在他身邊,反教連若華認出。
夏侯歆聞言,沒回頭,微移了身形,壓低聲道:「嬤嬤,備間上房。」
「這有什麼問題,就不知道爺兒要幾位花娘作陪?」
「隨便挑兩個便成。」他隨口道。
「那就交給我替爺兒處理了。」老鴇回頭喊了聲,差人領著他上樓。
夏侯歆跟著走,餘光瞥見連若華跟著背著藥箱的申仲隱,朝另一頭的樓梯往上而去。
一進位在五樓的上房,夥計說花娘一會便來,先行退下。
夏侯歆等了一會,見太斗進房,便問:「可有瞧見若華往哪去?」
太斗眼角抽了下,壓低聲嗓道:「二爺,你記不記得咱們今兒個上花樓要做什麼的?」
應該是問他知府一行人在哪一字號房吧。
「有你在,會出差錯嗎?」上花樓的用意,本是隨意點幾位花娘進房伺候,再伺機溜出房竊聽,可誰知道一來到就發現連若華和申仲隱上花樓……簡直是荒唐,申仲隱竟帶著她上花樓!
太斗微瞇起眼,想了下,笑得一臉壞的道:「二爺,你這話意是說,你要我自個兒去找他們,而你要去找若華姑娘?」
「她一個姑娘家待在花樓裡像話嗎?」尤其她面貌姣好,要是教上門的尋芳客誤認為是花娘,對她上下其手,憑她逃得了嗎?
「她是跟著申大夫來的,你清醒一點。」
「這更是申仲隱罪不可赦之處。」他惱道。
太斗不禁抽動眼皮。「二爺是待在宮裡,養在深閨,不解世事就是了?一個大夫上花樓能做什麼?不就是行醫嗎?會帶著若華姑娘,意味著診治對像必定是姑娘家,這點道理你都想不透?你是鬼遮眼了不成!」說到後頭,太斗都不禁火大起來,氣惱他正事沒擱在心上,簡直都不像他了。
夏侯歆聞言,不禁愣了下。
太斗所言是再合理不過,但他竟忘了,他……這是怎麼了?
太斗直睇著他冷沉的眉眼,歎口氣道:「好,一句話,如果你是將若華姑娘擱在心上的,我沒話說,你儘管找去,知府這頭交給我就成了。」
夏侯歆抽緊下顎,驀地起身。「誰將她擱在心上,正事要緊,趕緊走。」
太斗狐疑地揚起眉,見他真開門出去,只能沒轍地跟著他走。
花樓通廊兩側皆有廂房,他們走得極慢,聽著裡頭的交談,判斷是否為知府大人一行人,這時,遠遠地瞧見底間廂房外站著兩名官差,兩人不由對視一眼。
夏侯歆想了下,猜想大概只能上屋頂了,甫睨了太斗一眼,卻瞥見太斗右手邊的房門一下打開,他下意識迴避的轉過身。
太斗見狀,也只能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便聽見申仲隱的低聲交代,「你待在房裡就好,別到外頭走動。」
「不了,房裡頭的味道難聞,我要透口氣才成。」
「那你別走遠,待在門外就好,有什麼事喊一聲我就聽見了。」
「知道了。」連若華揮了揮手,把門關上,吁了口氣。
真不是她要嫌棄,實在是房裡那種熏香味簡直像是打破了劣質香水,味道又濃又嗆,聞得她頭都痛了。
本來說是有花娘生病,要申仲隱過來一趟,申仲隱怕花娘有其它婦科問題,所以拉她一道,可誰知道房裡是一男一女,兩人都病著……要她猜,八成是玩樂過度,哪是生什麼病。
站在門外像站衛兵,她瞪著地板一會,旋即又皺起眉。
要她在房門外等,可這兒又沒窗子,那味道濃得連外頭都聞得到,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會吐。
想了下,她往旁望去,見梯台邊上有面窗子,便朝那頭走去。
一直站在她斜角上的夏侯歆聽見她的腳步聲,這才敢微微偷覷她一眼,見她停在窗口,猜想八成是這兒濃膩的香味教她受不住。
他想,他該要先上屋頂一趟才是,但是她一個姑娘站在那兒……這樓梯處人來人往……
才想著,另一頭正巧有幾個男人走來,經過她時不住地望著她,而後停下腳步。
夏侯歆眉眼不動地看著,就見一男人扣住她的手,她神色不快地掙扎著,但其餘幾個男人將她團團圍住,或言語或動作地調戲著,教他心頭莫名生出一把火。
混帳東西,憑什麼碰她?!
他欲向前卻猛然頓住,怕她會認出自己,察覺自己雙腿能行,又擔心騷動過大引來底間那些人的注意,如此今晚的探查不就功虧一簣?只是,再多的猶豫在見到她快被拉進一間房時,全都拋到腦後。
他吸了一大口氣,吹熄通廊兩側數盞的油燈,四周瞬地暗了一大片,幾個男人回頭,趁這當頭,他身形飛快地朝前奔去,眨眼間,利落的以手刀砍向他們的頸項,就見一個個應聲倒下。
偏偏有兩個來不及處置,發出呼救聲,驚動了兩旁廂房裡的人,位於底間的廂房有人開門查看,就連申仲隱也探出房門來看。
夏侯歆一把將連若華扯進懷裡,借力使力地將她推往申仲隱的方向,隨即頭也不回地往前隱入黑暗中。
連若華踉蹌了數步才穩住,但她的眼一直追隨著離去的身影,只因方才在那人懷裡時,她嗅聞到一股藥味,這是近來常在夏侯歆房裡聞過的,再者那人身形像極了夏侯歆,但這又怎麼可能?
現在的他根本連門都踏不出……
「若華,發生什麼事了?」申仲隱瞧見她,直朝她跑來。
「沒事,只是有人找我麻煩,可又有人幫了我。」
「你……你還是趕緊跟我進房。」申仲隱聞言,餘光瞥見通廊上的男人一個個全盯著她瞧,決意這一回不管她怎麼說,絕不再讓她踏出房門一步。
連若華無奈地抿了抿嘴,只能由他,因為她也不想惹上麻煩。
一趟花樓行,一無所獲。
回到後院客房裡,太斗的臉色一直是冷著的。
夏侯歆不睬他,逕自解開朿發,褪去外袍躺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