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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湛露

  「她有意識了,她會活下去的。王爺,放心吧。」

  這是一個看似陌生的世界。

  漠塵好像睡了幾百年,當她睜開眼,看到第一線光明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已經穿過了鬼門關,走入了地獄,但是地獄中不該有這樣刺眼的光線,也不該有這麼雪白的牆壁,以及精雕細刻的屋頂。

  「啊——」她用盡力氣才發出蚊蚋一般的聲音,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對陌生的男女。

  那男子一頭白髮卻俊雅無匹,女子黑髮如緞,溫柔嫵媚。

  是神仙嗎?她呆呆地看著他們。

  「我知道你現在很痛。」那男子說,「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全身的骨頭斷了不下二十處,雖然我們用盡了辦法幫你止痛,但是不能止太久,否則麻醉劑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另一重傷害,必要的疼痛也是幫你恢復身體所要經歷的一個歷程,再忍一忍,熬過第一個月就會好多了。」

  他們說的話在漠塵聽來像是陌生的語言,完全沒有反應。

  那女子低笑道:「你真的很有勇氣啊,為了逃婚,居然不惜跳下那麼高的城牆,不過,你也的確很幸運,沒有摔壞頭和脊椎,所以只要等骨折的地方一一長好,你還是可以和以前一樣,我們為你用了最好的藥膏,你會復元得很快。」

  「當然,你能活過來還要感謝福雅王爺帶給你的奇跡,他將自己體內的大量血液轉給了你,我們本不能確定他的血液一定可以成功地轉到你的身體,只能賭一賭,好在我們最後賭對了。」

  福雅?提到福雅,漠塵的眼睛霍然張大,啞啞地開口,依然是輕微的聲音,「他,在哪兒?」

  「在隔壁的房間,他為你送血之後也很虛弱,又陪了你這十幾天,公孫剛剛給他紮了幾針,讓他睡了,否則他的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漠塵的思維終於開始緩慢地運轉,她遲疑地問:「我還活著?」

  「當然了。」那兩人相視而笑,「否則我們難道都是鬼嗎?」

  「你們……」她怔怔地看著他們。

  男子說:「這是我妻子,仇無垢,你叫我公孫好了。我們是西嶽國人,本來是到東遼去看一位朋友,無意間路過天雀時聽說了你們的事情,所以過來幫忙。」

  漠塵的眼珠慢慢地轉動,他們兩人說的話也一點點的帶動了她的思維運轉。

  她沒有死?還活著?而福雅就在她隔壁的房間?他為了救她,又一次犧牲了自己,將他的血液傳進她的身體?

  這麼說來,她現在體內流著福雅的血?難怪她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熱力在體內奔騰,好像她比以往更加親近地與他合二為一。

  那麼,京城那裡的情況呢?他們現在是在城外,還是城內?

  她來不及想這些,因為福雅來了。

  他的面孔雪白如紙,不知道是因為得到了她醒過來的消息,還是因為睡不安穩提前醒了過來,他顯得那麼憔悴,好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一向整潔的儀表也變得狼狽不堪,下巴處甚至長出下少的胡碴。

  但是他的眼睛依舊清亮逼人,帶著十分狂喜奔坐在她的床榻邊,握住她的手。

  「漠塵,你這一覺睡得真是長。」他柔聲說,就像每一次她月圓發病後對她說的話一樣,「但是我只允許你這樣偷懶一次,等你完全恢復之後,我要帶你好好地四處走一走,騎馬射箭,全部都不許丟下。」

  「福雅……」她癡癡地望著他,手臂依舊沒有力氣,不能抬起觸摸他的臉頰,只能感受著他手掌的熱度和力度。「我作了一個很美的夢,夢到你對我說……你愛我,可是,愛是什麼?」

  他的指尖微顫,連聲音都在顫抖,「傻丫頭,愛,就是我們可以為彼此付出生命。」

  她努力地挑動嘴角的唇線,綻放出一個微笑給他,「那麼……我愛你,一直都愛著。」

  福雅將她的手捧在掌心,他的臉深深埋在掌中,漠塵好像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盲點冰涼的潮濕,那是福雅的淚水嗎?

  一瞬間,再多的疼痛對於她來說都不算什麼,只要有他在這裡,哪怕即刻讓她再死一次也無所謂。

  ☆☆☆☆☆☆☆☆☆☆  ☆☆☆☆☆☆☆☆☆☆

  漠塵這一休養就是二十多天。其實對於一般人來說,這麼嚴重的骨折至少也要兩三個月才可以下地,除了公孫給她準備的藥膏的確靈驗神效之外,還因為她也好強,不想一天到晚躺在床榻上讓人服侍,更不想讓福雅為她操心。

  恢復的過程中,她一直不知道外界的情況,不知道福雅和彌清的戰爭是否已經結束,或是還未開始?福雅一直對這件事避而不談,且還有一個人讓她牽掛——

  「燕生,他為了救我不惜性命,最後時刻我看到他中箭倒地。」漠塵深蹙著眉,「我一直以為他恨我至深,絕不可能為我做這種事,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活著?」

  「他活著。」福雅給了她一個意外的結果,「彌清那裡傳信給我,說是俘虜了去救你的幾個人,其中有燕生。」

  她驚喜不已,握住他的手,「要救他回來啊!怎樣才能救他?」

  「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他柔聲安慰,「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養好身子,其他的什麼都不要管了。」

  「但是,我怎麼可能不管?這一切全因我而起啊!」

  「沒有你,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他淡淡道:「因為這是我一開始就為自己選擇的路。」

  「難道真的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嗎?」漠塵傷感地說:「我看到有那麼多人會為這場奪位之戰失去生命和親人,他們的痛苦一定不亞於你當年的痛。」

  福雅有點驚訝地看著她,手掌在她的額頭上撫摸過去,「我的漠塵長大了,會為別人著想了。」

  他長長一歎,「在你墜落城牆的那一刻,我便已經後悔了。如果我當時有神力讓江河倒轉,讓日月重輪,我會放棄一切,只為了保住你。」

  「那麼……」她震動地抱住他,「福雅,就讓我們去過兩人的生活吧,幽州很美,也夠大,可以讓我們容身,就是在那裡住一輩子我也不會覺得膩煩。」

  「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焉知別人也會讓我們過這樣的日子?」福雅淡淡地冷笑一下。

  「你是說……太子?」漠塵沉吟許久,「他現在不知道怎樣?」

  「他已經不是太子了。」他漠然道:「他惹出這麼多禍事,就是他父皇再想護他也不可能。眾臣聯合上本,請求廢太子,上個月皇上已經同意了,他現在雖然還住在太子府,卻早已不是原來的他,再沒有人會去巴結親近他,除了正雄偶爾去看望他一下之外,其他人甚至不願意從他的太子府前經過。」

  「五皇子?墨荷她……還有綠裳,她們都怎麼樣了?」她一一追問。

  福雅歎口氣,「漠塵,你還在恢復,暫時不要操這麼多心,廢這麼多神。」

  「可是,我……」她還有話想說,福雅歎息著以唇封住了她的口,不讓她再問下去了。

  她低喘著,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氣息,經過這一次事情真是恍如隔世,想不到可以再次這樣親近地與他相擁在一起。

  突然間,有件事從腦海中蹦跳出來,又讓她暗自吃驚。

  「我的瘋病……這一個月都沒有發作,是怎麼回事?」

  福雅笑了,愛憐地撫摸著她的唇瓣,「這要感謝那對叫公孫的神醫夫婦。他們說,你的瘋病可能是小時候和狼在一起時被狼咬過所以染上,也因此讓你身上有了狼的味道,它們就將你當做同類,沒有再侵犯你,只是這病根卻留下了。這次我身體內的血過繼到你的身體裡,沖淡了你體內那些致你發病的毒素,所以你的病症也消除了。」

  「真是……不可思議。」她驚喜萬分,這麼多年來的心結沒想到會因為這場劫難而根除。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無端地發狂傷人了,只可惜福雅的這一臂,太早地犧牲掉。

  「如果當初知道這個療法,早早地給我換血,我便不會砍傷你了。」她懊悔地說。

  福雅又笑道:「傻丫頭,這換血是迫不得已的辦法,公孫說不是所有人的血液都可以互換,這一次只是為了救你,迫不得已之下冒險碰運氣才成功,若是以前你無病無災,我說什麼也不可能同意讓你用這個方法治病的。」

  「我們現在到底是在哪裡?在京城內,還是城外?」她終於問出口。

  「這在城外。這裡是朝中一位叫方城葉官員的私邸,被我暫時佔用。」

  「你皇兄他是什麼想法?難道你們就一直僵持下去嗎?」

  福雅搖搖頭,「不可能僵持太久,大軍在這裡對峙了一個月,城內物資漸漸稀缺,而我方也沒有很好的補給。疆域那些心懷叵測的鄰國紛紛蠢蠢欲動,皇兄是想與我講和的,但是怕我不答應,所以他一直沒有開口。而且,此次是我公開謀逆,他必須擺出皇上的威嚴,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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