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不開!
她還是無法灑脫地拋開台灣的一切,跟著汪景曜去美國。
「……映雨,你還是留下來吧!」她的依戀不捨汪景曜全看在眼裡,心底突然有很深的感慨。
就算她真的和他去了洛杉磯又如何?她的心還是留在瞿牧懷的身邊,一點都沒有他容身的餘地。
他應該更早明白的,愛情勉強不來,朋友與戀人的距離不是光靠朝夕相處就能改變。
「汪醫生?」她一臉錯愕。
「既然走不開,就勇敢地留下來面對一切吧。好好保重自己,我隨時歡迎你來美國找我。」
「對不起……」她哽咽地說。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汪景曜揚起一抹灑脫的笑容,提起行李,向她揮揮手。
映雨看著他走遠後,拖著行李箱,搭著手扶梯回到機場大廳,坐在長椅上。說她傻也好,她還是相信瞿牧懷會來找她。
他的書房裡遺留著那幅用她的畫複製而成的拼圖,她相信他還是愛她的,還是對她有感情。
她傻傻地坐在長椅上等待,等到雜沓的人群漸漸散去。
等到臉上的淚痕,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在她近乎絕望的時候,一陣倉皇的腳步聲朝她而來。
她抬起頭,一眼就對上瞿牧懷冷峻的臉龐,不顧一切地奔向他,用力摟住他,任憑傷痛的淚水溢出眼眶。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映雨將臉埋人他的胸膛,語氣哽咽。
他真的來了……她始終相信,他還是要她!
瞿牧懷沒想到她竟然會像個小傻瓜般,一直待在這裡等他。
「你還是捨不得我離開……」她抬起迷濛的淚眼,軟軟地央求。「牧懷,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他神色緊繃,下顎緊緊一抽,艱澀地開口。「剛才療養院的人打電話來通知我,你父親因為感染肺炎,在急救過程中過世了……」
「你說什麼?」她的身體泛起一陣顫抖。
「療養院的人在你父親危急時,第一時間就打電話通知你,但你手機關機連絡不上,他們轉而通知我到醫院,他在急救無效後,宣告死亡……」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淚還懸在眼睫。
爸爸走了……原來他並不是為了挽留她而來,而是來報死訊。
頓時,她的世界一片漆黑,好像被世上她最愛的兩個人徹底棄絕了。
瞿牧懷心疼地摟住她,在辦公室時他如坐針氈不斷地看著手錶,克制來找她的衝動,卻意外接到療養院的緊急電話。
在醫院時,他見到江振達佈滿皺紋的眼角留著一滴未干的眼淚,早已完全沒有氣息,他親自為他覆上白布,心情很複雜,糾結十幾年的恩怨終於隨著江振達的死亡而落幕。
從醫院趕來機場的途中,他只希望還來得及挽回她,讓他有機會彌補她…
她僵住一切動作,愣愣地被他摟在懷裡,感受到的不是他溫暖的擁抱,而是被徹底遺棄的寂冷。
從今以後,她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血脈相連的人,她彷彿成了失根的浮萍,找不到歸處,只覺得空蕩、茫然……
幽冷的細雨無聲地落在山區,喪札結束後,瞿牧懷撐著傘,體貼地將映雨護在懷裡,步出墓園,一起搭乘座車回家。
他握著方向盤,熟練地繞過一個彎道,透過後視鏡覷著坐在一旁的江映雨。
自從得知江振達的死訊後,她幾乎不吃飯、不說語,也沒有一夜安眠。那蒼白的小臉上掛著明顯的黑眼圈,原本嬌纖的身軀更是瘦了一圈,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他擔心她的狀況,執意陪在她的身邊,幫她打點江振達的後事。
車子進入停車場後,他先下車,繞過車頭替她打開車門。
兩人一同搭上電梯,進入瞿牧懷的寓所裡,她脫下鞋子,拖著沉重的步伐,斜躺在沙發上。
「累了嗎?」瞿牧懷蹲下身,看著她神情哀感的小臉,低聲地問。「要不要我抱你進去休息?」
從喪禮到現在,她連顆眼淚也沒有掉,沉靜得不像平常的她,令瞿牧懷十分擔心。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疲憊,這一年多來,兩人之間發生太多事情,多到超過彼此能負荷的程度。
「明明身體好累,全身都虛軟沒有力氣,但就是睡不著……」她喃喃地說。
「映雨……」他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怕她著涼感冒了。
「好奇怪……明明很難過,可是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你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我煮碗麵給你吃好嗎?」
「我不餓。」她幽幽地歎口氣。
「不行。你好幾天沒有吃飯了,乖乖坐著,我幫你煮碗麵。」瞿牧懷站起身走到廚房裡,簡單地做了一碗什錦面,放在餐桌上。
他回到客廳,牽著她的手走到飯廳,將筷子遞到她的面前。
「來,趁熱吃。」他柔柔地哄勸。
她舉起筷子,捲起麵條,送進嘴裡,瑩亮的眼睛泛起淚光。
他的溫柔令她感到心酸,如果不是父親走了,此刻她也不會待在他的身邊。
「怎麼了?」他的目光無比溫柔。
「這面跟你第一次煮給我吃的味道一樣。」她的聲音帶點鼻音,在說話的同時,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眶。
「傻瓜,因為我只會煮這種面。」他站起身,將她摟進懷裡。
她環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像個孩子般痛哭起來。
瞿牧懷心疼地撫著她的頭髮,沒有想過竟會用這種方式喚回她。好幾次,他在電話裡都想開口留住她,卻又軟弱地害怕自己沒有能力給她幸福。
「對不起……」他低啞的嗓音飽含痛苦。
她這一生的缺憾與痛苦,有一半是他造成的,他給了她婚姻的誓約,卻又殘忍地背棄。
「可不可以……再愛我一次,哪怕只是一天也好……」她頓了頓,軟軟地央求。
她很清楚,現在的擁抱是出於同情,而不是愛情,如果不是父親的喪事,此刻她不會在他的懷裡。
「映雨……」他蹲下身來,覷著她蒼白的小臉,她卑微的懇求,令他心裡又是一陣自責的心痛。
「回來台灣之後,我們都沒有好好在一起生活過……」
她哽咽低泣,她好想好想再當一次瞿太太,重溫過去甜蜜的新婚生活,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如果她注定要失去他,那麼也給她一段美好回憶,讓她能夠療愈受傷的心,滿足她對婚姻的期望。
「那你要乖乖聽我的話,要按時吃飯、睡覺,不要胡思亂想,我才要愛你……」他柔聲安撫,擔心她無法走出喪父之痛,與她交換條件。
他是真真切切地愛著她,只是過去讓仇恨蒙住了雙眼,又在狠狠傷害她之後,自責地想淡出她的生命,竟以為讓她去過新的生活、去接受新的戀情,才是對她最好的方式,他竟錯得如此離譜!
「我會乖乖的……」她點點頭。
「江映雨,你是個大傻瓜!」他心疼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才怪!」她露出一抹心酸的微笑,輕聲反駁。「我以前是很聰明的,是愛上你之後才變笨。」
「乖乖吃麵,不要哭了。」他將筷子塞進她的手裡。
「我以前用的那支手機還在嗎?還是車禍時摔壞了?」她抬起頭問他。
「你要它做什麼?」
「那裡面有我們在Las Vegas結婚的影片,我想再看一次。」
「等你吃完麵,我再拿給你。」
「那我的婚戒呢?你也應該要還我,不能一直沒收吧!」她傻傻地提出要求。
「我當然會還你。」他揉揉她的發心。
忽然之間,他省悟過來,如果她心裡所受的傷注定要用愛來治癒,那麼他何苦再將她推向其他男人呢?
他們可以重新再相愛一次。
他會一點一點溫柔地撫平她心裡的傷。
他終於明白,當他帶著她到Las Vegas結婚,在教堂內許下互愛彼此一輩子的誓言;當他陷在對江振達的仇恨糾葛中;她發生車禍,喪失記憶……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命運對他們愛情的試煉。
這一次就由他來保護她,當她身後最溫柔的後盾,用愛彌補他在兩人婚姻裡所犯的錯。
翌日,瞿牧懷牽著江映雨的手,佇足欣賞商店櫥窗內的擺飾,喧嘩的街道上播放著輕快的流行歌曲。
透明的玻璃窗映出她傻氣的笑臉,甜甜地倚偎在瞿牧懷的身邊。
「我們來玩一個在紐約常玩的遊戲好不好?」她拉著他的手央求。
「想要我買禮物送你就說一聲,幹麼說要玩遊戲。」他取笑她。
「來玩嘛!」她拉著他走進一家精品百貨裡。「我想要一雙高跟鞋,那你想要什麼?」
「隨便。」
「風衣好不好?」她逕自走到男裝部,站在衣櫃前挑選適合他身形的外套。
瞿牧懷雙手環胸,寵溺地看著她頑皮的舉止。
只見她拿起一件寬大的風衣,套在自己的身上,過長的下擺和衣袖,讓她顯得格外嬌小。
「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專櫃小姐盯著她怪異的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