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有一回我們在MSN上遇到,你跟我說,你和Jerry跑到LasVegas結婚,還用E-Mail寄了你們的結婚照和結婚證書給我。」卓珊珊永遠不會忘記她當時天真甜蜜的幸福模樣。
「那照片你還留著嗎?」映雨急著問。
會不會連牧大哥也不知道她曾經在美國和Jerry相戀結婚的事,所以沒有告訴她?
「我找一下……」卓珊珊坐回電腦前移動滑鼠。「前一陣子我的電腦中毒,許多資料都遭殃,不確定有沒有留下來……」映雨一顆心懸得高高時,期待卓珊珊能為她的過去揭開謎底。
卓珊珊瀏覽寄件者姓名,終於找到映雨寄來的信件,打開附加檔案,那是一對熱戀中的男女親暱摟肩的照片。
最讓人驚訝的是,照片裡的Jerry不是別人,正是一直閃躲她感情的瞿牧懷。「牧大哥——」映雨屏息,不可置信地凝視著照片中的男子。怎麼會這樣?和她熱戀結婚的人竟然是牧大哥,那為什麼他要在車禍之後謊稱兩人沒有關係?還殘忍地將她逼出他的生活之外?
牧大哥不想要她,還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出心門之外,拒絕她的感情,她是他的妻子,他怎麼能夠狠得下心?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映雨,你還好嗎?」卓珊珊見她一臉蒼白,十分緊張。她的聲音梗住,頓了頓。
「我想,我知道我老公是誰了……」看著照片上那個一臉傻氣,笑得極為甜蜜的自己,映雨忍住想哭的衝動,原來她從以前到現在愛的人,其實是同一個男人。
「珊珊,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張照片和結婚證書印出來嗎?」映雨軟軟地要求。
「沒問題。」卓珊珊移動滑鼠,用彩色印表機將照片印出來,遞給她。
「謝謝。」她謹慎地收進包包裡。
「你有想到關於Jeny的事嗎?」她脆弱的模樣,讓卓珊珊十分不放心。
她點點頭。「珊珊,謝謝你,能再遇見你,我真的很開心。」
卓珊珊走向前,抱住她纖細的肩膀,體貼地安慰。「我不知道你後來和Jeny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來找我。」
「謝謝。」
「即使你失去記憶,我們還是好姊妹。」卓珊珊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連絡方式,如果你真的需要這份工作,儘管說出來,沒有關係。」
「真的很謝謝你……對不起,我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理,我改天再打電話給你……」她將名片收進皮包裡,急著想去找瞿牧懷,想把過去的一切謎團釐清。
「嗯,我們再聯絡。」映雨提起包包,倉皇地步出「易安畫廊」,避開迎面而來的人潮,在路邊招了輛計程車,奔往瞿牧懷的住處。她不懂,不懂為什麼在失憶之後、他要用謊言粉飾過他們相愛的事實?***
一陣急促的電鈴聲打斷瞿牧懷的思緒,他放下手邊的卷宗匆忙地走出書房,打開門,瞧見的竟是他日夜掛念的人兒。
「映雨……」瞿牧懷對於她的造訪有點錯愕。
「牧大哥,我可以進去坐一會兒嗎?」她隱忍住發火的衝動,一臉沉靜地看著他。他側身讓她進門,眼在她的身後,見她彎下腰,脫去高跟鞋。
「怎麼會突然想過來呢?」瞿牧懷走到廚房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我來問你一些事。」她強自鎮定。
「什麼事?」他仔細地打量映雨,她冷靜自持的模樣,給他一種不尋常的氣息。
「我每次叫你『牧大哥』的時候,你會不會覺得很刺耳?」她冷冷地譏刺。
瞿牧懷不悅地蹙起眉頭。「你是特地來跟我吵架?」
「我只是想知道,你要自己的妻子叫你「牧大哥」是什麼感覺?聽得習慣嗎?會不會應允得很心虛?」她眼神銳利地瞪住他。瞿牧懷沉痛地想著,那想愛又不敢愛的感覺不是心虛,而是心痛,時時在提醒他所犯的錯。看著她尖銳的質問口吻,該不會她已記起所有的事情?「瞿牧懷,我到底做錯什麼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激切地握住他的臂膀,忿忿地嬌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淡淡地別開臉,佯裝聽不懂她的問題。
「你明明跟我結過婚,為什麼你不承認呢?」她退開來,從皮包裡掏出幾張列印的照片塞進他的手裡。
瞿牧懷看著兩人在LasVcgas的照片,還有用相機翻拍的結婚證書。「這些東西哪來的?」
「我遇到以前一起在紐約唸書的好朋友,我曾經把我們結婚的照片寄給她……」她氣憤地瞪著他質問:「我做錯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映雨,你沒有做錯什麼事。」
「那為什麼你要瞞著我?」她嬌弱又激動地嘶吼。
「為什麼要趁著我發生車禍,偷偷辦理離婚?為什麼要謊稱我們沒有關係?為什麼要把我趕出你的生活?」
她聲嘶力竭地叫喊著,氣得胸膛急遽起伏。她的心彷彿被熊熊的野火燎燒,痛得快要發狂。
她去戶政事務所查過,並沒有他們在台灣登記結婚的紀錄;又請卓珊珊在美國的朋友幫忙到當地法院查詢,才知道他在她車禍之後,已經委託律師辦妥離婚。
一想到這幾個月全都生活在他所建構的謊言裡,這一刻,她不只怨他,更是恨他。
「映雨,你冷靜一點……」他從身後摟住她的身子,安撫她失控的情緒。她整個人虛軟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沮喪的淚水溢出眼睫。
「告訴我真相好嗎?」她哽咽地抽泣,轉過身面對他。「我不求你愛我,我只想知道……回來台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瞿牧懷懊惱地咬牙,還以為過往的恩怨已經隨她的記憶被掩埋,沒想到又再度被掀開來。
他不想再讓她掙扎在他與江振達的恩怨糾葛中;不願再一次毀滅她對自己父親的崇拜;不忍心再見到她瑩亮的眼睛被痛楚覆沒,鎮日沉痛哭泣。
他所有的隱瞞與謊言,只為了讓她能夠遠離苦痛,回到他們相遇前那個純真開朗的女孩。
「僅僅只是因為我受夠你了……不想再愛你……」瞿牧懷輕輕地一語帶過。
她隔著迷濛的淚眼,靜靜地審析他冷峻的臉龐。
如果他真的不愛她,為什麼又會在她喪失記憶之後,溫柔地寵溺她?更讓她以為對他任性撒嬌是可以被允許的。
「你說謊……」她搖搖頭,拒絕接受這個理由。「我有權知道事實的真相,告訴我實話,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瞿牧懷冷肅地抿緊唇,不發一語。她為什麼不當全新的「江映雨」,偏要回來探究過往的糾葛,知道過去的事只會讓她更難受啊!
「你說話啊!」她渾身緊繃,顫聲質問。
「我不想傷害你……」他悲切地迴避她的問題。
『但是你總在傷害我——」她氣憤地捶打他的胸膛。「難道你刻意的隱瞞對我就不是一種傷害嗎?」
「不是每個人過去的記憶都是美好的,有時候選擇遺忘,能避免再受到一次相同的傷害。」她冷笑著,但眼角的淚水卻不能遏止地奔流。『你拒絕我的感情,就不是一種傷害嗎?」
他抿緊唇,無言以對,任憑她的拳頭落在胸膛,既不反抗也不閃躲——這一切全都是他欠她的。
他們實在不該相遇,當時在紐約的藝展上,他不該受到她甜美笑容的吸引,更不該向她要手機號碼。他不該執意報復江振達,更不該執著於上一代的恩怨,而忽略她的感受。
見到她荏弱無肋的模樣,瞿牧懷的胸口再度泛起痛意,擁抱她也不是,放任她哭泣又太過殘忍。
『你總是用你的自以為是在傷害我……」她聲淚俱下地說。
「對不起……」他苦澀地扯動嘴角,千言萬語全都梗在喉間,只能說出這三個字。
瞿牧懷感覺到他為她所建構的世界,正在一點一滴剝落。
他想服從大地潛意識的選擇,將那些被強迫遺忘的記憶——從她的生命中抹去,想讓她回到以前那個樂觀愛笑的江映雨,卻忽略了她的意願與感受。
「瞿牧懷,我一點都不稀罕你的道歉!」她抹去眼淚,走往門口。
「你要去哪裡?」「既然你不肯告訴我真相,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回我失落的記憶。」一定會有方法可以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她。
她冷涼的口氣令他心頭一沉,微微怔住,回過神見她已經穿上鞋,激動地甩上門。
「映雨……」瞿牧懷擔心她會在情緒激動下做出傻事,連忙跟了出去,見到她搭著電梯下樓。他趕忙推開逃生門,奔下樓,推開玻璃門,在騎樓下瞧見她茫然失措地佇立在街口。
「江映雨……」瞿牧懷揚聲大喊,馬路上閃爍的紅燈和疾速的車潮阻去了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