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還有……」
兩人很家常的對話,好像是到了現在,才開始知道怎麼做朋友。
酒足飯飽後?在他的堅持下,明明只隔一條街就到她家,他還是載她回去。
「我可以上去喝杯茶嗎?」他喜歡今天的氣氛,即使不像以前一樣公式化,卻仍然能讓他心安,他不想現在就結束了。
朱貞貞又嚇了一跳,「嗄?現在?」
「不方便嗎?」
「不會,你不嫌棄就好。」她拿鑰匙開門,帶他往三樓的家。
一進她家,聶洛雷稍微打量一下,他是第一次踏進這麼小的房子,室內裝潢很簡單。傢俱也很簡單,像是專門出租的小套房,只有一間臥室、小客廳跟廚房,不過很乾淨,看得出主人有在整理。
「你一個人住嗎?」他在客廳的小沙發上坐下,環顧四周,不太像有其他人的樣子。
從冰箱拿了礦泉水,她應了一聲,「是啊,我租的。」
「你老家在哪?」兩人認識到現在,他好像從沒問過她私事。
「台東。」
台東?「我記得我們認識的時候是高中,你北上唸書?」
不對,他們認識的時候是國中,但這是她的秘密,暫時還不打算告訴他。
「不好意思,我家沒熱水瓶,要煮要花一點時間,喝冰的沒關係吧。」她將冰水遞給他,語氣平穩的說:「我國中就一個人上台北,剛開始住我阿姨家,高中就住外面了。」
「為什麼?」
「我爸媽離婚,各自有家庭,我覺得跟誰住都不自在,就北上找阿姨。」她說得很自在,臉上也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
聽在聶洛雷耳裡,卻教他愣了一下,「你阿姨欺負你嗎?」不然為什麼又要搬到外面住。
朱貞貞笑了起來,「你想太多了,我的個性就是不喜歡麻煩別人,我阿姨一家對我都很好,是我自己不自在才出來住的,現在他們三不五時還會叫我去吃飯。」
「那你爸媽……」
「也沒有像連續劇演的一樣拋棄我,反倒時常跟我聯絡,擔心我是不是晚回家。」她突然想起什麼,語氣變得慎重,「每個人有選擇想要什麼生活的權利,不一定誰是誰非,不要讓眼睛蒙蔽,想要相信什麼是要用心去感覺的。」
「你不怪他們離婚,害你投有完整的家?」他很難想像她燦爛的笑容後,是不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是什麼意思?他們個性不合,如果繼續彼此折磨,就能給我完整的家嗎?」她歎了口氣,卻不是為自己,「就算他們今天拋棄我,我會難過但不能影響我的人生。」
聶洛雷靜默了。
「想過什麼日子,是自己決定的……」看他臉色沉了,她也不想多說,讓他自己想想比較好,「對了,我家比較冷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窗於比較多吧。」她故作輕鬆的轉移話題。
他發現她家裡的溫度確實比較低,「怎麼不開暖氣?」
大概是今天的相處太過融洽,就像跟朋友相處一樣,揶揄的話很自然的說出口,「在台灣沒有冷成這樣啦,一般人家哪會裝暖氣。」
「我家有。」
拜託,他家哪算一般人家,但這次沒說出口了,她不想又把話題拉回他家。
將身後的抱枕往前抱,她轉掉話題,「其實平常倒沒關係,可惜我就體質弱,感冒的時候就覺得家裡更冷了。」
「嗯,我知道了。」他心裡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她一臉不解。看了腕表一眼,她擔心的問:「你還不回家?很晚了,晚上開車比較危險。」
她眼神透出的關心,讓他胸口一窒,卻跟幾天前的煩悶不一樣,反倒讓他有想抱抱她的衝動。
思及此,他起身將杯子放下,露出一個不自在的微笑,「那我不打擾你休息,明天見。」
說完,隨即離開她家,動作迅速得讓朱貞貞傻眼,他今天真的很反常。
回到家的聶洛雷,坐在沙發上久久不動。
他,好像喜歡上朱貞貞了。
他本來以為,最近對她的縱容,是希望趕快回復兩人的關係,就跟以前一樣,但現在好像不夠了,他想要的甚至更多。
想跟她像今天一樣自然的相處,甚至更多……「弟弟,你哥受傷了,不過來關心我一下嗎?」聶洛風的聲音讓聶洛雷回過神來。
他看了兄長一眼,聶洛風手臂上搭著一件染血的外套。讓他蹙起了眉。但再仔細打量,聶洛風的樣子是狼狽了點,頭髮亂了點,身上有幾處瘀青。應該是又去哪跟人家飆車,或許又是說了什麼難聽話,被揍了,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沒事,外套上的血不是他的。
「你沒事。」表情恢復往常的淡然,沒有要上前關心他的意思。
「你果然是個冷血的傢伙。」今天莫名其妙遇到幾個找麻煩的傢伙,他的脾氣也大了,「難怪老爸當年走的時候,你一滴淚都沒有流。」
拳頭握了又鬆,聶洛雷沒有回嘴,起身往樓梯的方向走,消失在轉角前只留下一句話,「不喜歡,搬出去。」
「好啊,我搬去跟小綿羊小姐住,照她的個性,說不定會收留無家可歸的我。」
知道對方是故意的,他還是忍不住,回房後,用力的關上門,聲音大到讓聶洛風囂張得笑了出來。
敲了敲聶洛雷的辦公室,朱貞貞抱著一疊文件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聶先生,這是財務部剛剛送來的公文,等著你簽名。」
最近她的工作量增加了,因為身為秘書的鍾愛琳最近很怕老闆,如果能托她拿進來的東西,就會死命的拜託她。
還說什麼聶先生喜歡看見她,她進來比較不會挨轟。
聶洛雷點頭,很認真的看了一下,然後在上面簽下名字。
「還有這是下午三點開會用的資料,我已經按你吩咐做好了。」
「嗯。」他接過報告又看了一眼,「怎麼回事?李氏集團上次報來的價格和這次不一樣。」
「哦,現在原物料上漲得厲害,他們當然也得跟著漲價,但我已經跟其他公司比過價了,稠料跟價格還是他們家比較公道。」她接著解釋,「當然,我們的賣價也會跟著調整,營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嗯。」他埋首繼續工作,卻發現她沒走。
抬頭,他的表情比跟別人說話的時候柔和,「你有事?」
「呃……」她笑了一下想緩和氣氛,心想如果這件事不是他做的,她就自作多情了,「我想問一下……暖氣的事……」
今天她一早就被電鈴聲叫醒,家裡來了幾個安裝空調的工人,說要幫她裝暖氣,還說錢已經付了,會盡量快,不耽誤她上班的時間。
連她什麼時候上班都知道,還是特地來裝暖氣的,她想想也只有一個人會做這種事。
雖然她很懷疑是不是這個人。
「什麼?」她的聲音太小,他沒聽清楚。
「呃……」見他擰眉,她有點尷尬,不會真是自作多情吧?「可能是我誤會了,我以為那暖氣機……」
「你不是說你體質弱常感冒,感冒在家休息又覺得冷,身體好得慢,可能要多請幾天假,所以我幫你裝暖氣。」他頭低低的,像是專心在看文件,「錢我會從本來要加給你的獎金扣下,不是我送你的,我是怕你以後感冒了會影響工作。」
「嗯,我知道了。」她微微的笑了。
認識這麼久,他什麼時候擔心她感冒了?
要給她的獎金?她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
而且,這是他近來講最多話的一次,這樣的解釋欲蓋彌彰,他是真的關心她吧!
「沒事的話,去幫我泡杯咖啡。」他冷冷的說,聽來卻像是有些刻意。
事實上這幾天他失眠了,他想,他是真的喜歡上她。
尤其當聶洛風的話在他腦中響起時,讓他有些不安。
他不想失去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以前從沒試著怎麼留住一個人。
後來想起,她說了暖氣的事,他就想,幫她裝個暖氣好了,她應該會慢慢發現他的用意。
「我早上泡了一杯了。」她指著他桌上的咖啡杯,帶點指責的意思。
「再一杯。」
「不行。」她拿走他空掉的杯子,「我幫你換茶,你答應過我一天一杯的不是嗎?」
「好吧。」他點頭,連反駁的意思都沒有。
「那我出去了。」她轉身,臉上的微笑不減。
雖然現在什麼承諾都沒有,但她看到他的改變了,她相信安雅說的「在乎」,她快要看到了。
手上的水晶鏈子似乎也因為她的好心情,更閃耀了。
臥室,躺在King Size的大床上,聶洛雷再次失眠。
他為什麼又失眠?
他已經叫人去裝空調了,為什麼還睡不著?
落地窗上有雨珠,今晚下了一場小雨,不知道朱貞貞會不會感冒了?沒有淋雨應該不會吧?會不會她出門買東西忘了帶傘,淋雨了?
還是……就是這樣,他在想一些無聊的事,所以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