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今兩三天,聶洛雷就會到朱貞貞的租屋處晃晃,當然,她早就不住在這兒了。
動用關係,他查了她的出入境資料,只能證明她現在人還在台灣,但在哪裡呢?不知道。
她學校跟公司的資料,通訊處都是留她台東老家,他循線去找,才發現那不是她父母的地址,是她已過世的奶奶家,至於她父親好像也跟鄰居沒什麼聯絡,他也無從問起。
他記得她提起過她阿姨,但他不認識也沒想過要認識,所以,他現在自食惡果,得承受無法聯絡上她的痛苦。
聶洛雷一步步走在公寓樓梯上,就像當初她領著他一樣。
他跟房東租下這間房子,鑰匙一轉,他進了屋。
摸著沾了塵的桌椅感慨萬分,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現在想要杯冰水都不可能了……聽房東說她當初搬得匆忙,一個晚上就搬走了,當晚,有些東西她有朋友幫她載走,有些大型傢俱,她就留下來讓房東自行處理。
匆忙?是有心要避開他吧?他終於……成了她眼中的惡魔了。
客廳的暖氣機不會再有人開,不曉得她冷的時候,會不會記得多穿幾件,想想,他就覺得自己好笑。
都快夏天了,哪還會冷?她不需要暖氣機了,就像她不需要他的溫暖,偏偏他卻像暖氣機一樣,渴望她回頭。
照往例,聶洛雷巡視完一圈,下樓、開車、離開,轉出巷子時,燒烤店的氣氛一樣熱鬧,客人也跟當初他們來吃時一樣多。
本來,他的車子已經開過店面,但一個回轉,他將車停好,下車走進燒烤店。
「你們怎麼這麼久沒來?」燒烤店老闆一看到聶洛雷,立即熱情的打招呼,隨即又疑惑的大聲嚷嚷,「怎麼只有你?貞貞呢?」
「她……有事。」他避重就輕。
兩人交往後,最常來這家店吃晚飯或是宵夜,突然有天得自己一個人來了,原來是這種感覺,空虛的感覺。
「我懂我懂,吵架了是吧?投關係,情侶吵架是正常的,想吃什麼我算你便宜一點。」老闆瞭解聶洛雷寡言的性子,也不多問。
聶洛雷沒有反駁,「來點牛肉串、牛肉串、雞翅、烤鮮魚……」還有什麼?他想不起來。
「三蔬串要不要?貞貞每次來必點,她說吃肉不忘蔬菜才健康。」
「好。」對,他怎麼忘了她必點的蔬菜,「那再來點熱炒的……」
「我知道不要辣炒的,你們現在在冷戰對不對?我要是敢給你吃辣的,等你們吵完,你們家貞貞肯走來跟我吵,我幫你炒個三鮮好了。」
會嗎?她還會關心他嗎?
「老位子坐,等等就來。」
「不用了,我今天一個人,坐外面就可以了。」今天他就是想來這感受熱鬧的氣氛,若進了那個包廂,他會覺得太冷清。
「那這裡坐。」老闆還是特地幫他挑了裡面一點的位子,接著。就去忙了。
聶洛雷沒想到的是,在這裡他沒遇上朱貞貞,倒是遇到聶行遠的舊識。
孟叔以前是聶氏的員工,現在退休了,雖說他以前的職位不高,但跟聶行遠很投緣,兩人朋友的交情更勝上司下屬關係,也常到聶家走動。
聶洛雷對他還滿有親切感的,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些近況,孟叔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改變,慢慢有意無意的提起四年前他也在場的連環車禍。
「總裁的運氣真是不好,居然遇到連環車禍,說起那個時候啊,二少爺你真是不知道那個場面有多亂,總裁本來都要登機了,可是得知二少爺被聶氏的仇家槍擊受傷,總裁嚇得臉都白了,讓司機開快車去醫院看你,沒想到自己卻死在……」
當天,聶洛雷沒多說什麼,但這件事就像根針一樣刺在他心上,時間越久,反倒沒有讓他遺忘,而是讓痛蔓延。
想起朱貞貞,他想,他不能再逃避了。
一個禮拜後,聶洛雷第一次到聶行遠的墓前。
照片裡的男人,年紀不過半百,英俊挺拔,和自己有些相似,但是跟聶洛風更像?也許真像聶洛風說的,他比較像母親,可惜了,他從沒見過母親,連照片都沒有,有的只有每次掃墓時,墓碑上略嫌模糊的照片。
正值梅雨季,到了下午,天空已經飄起雨絲,雨絲變大,打落在他身上發上。
聶洛雷緩步上前,跪在墓前,伸手撫摸墓碑上的照片,勾出一抹清冷的笑。
「爸,我們天生是仇家,我殺了你最愛的女人,你毀了我想愛的父親,我們兩個……該扯平了吧,以後……我還是叫你一聲爸。」
在墓前跪了好一陣子,說了些父子間的悄悄話,他都讓雨淋透了,才起身,只是……這回轉頭,不再有那個為他高高撐起傘的嬌小影子。
雨不會知道他的悲傷,所以繼續下,她不會知道他的悲傷,所以離開了。
淋了一場雨加上不照顧自己,聶洛雷得了重感冒,唯一的好處是,他比較有時間聽聶洛風的廢話。
「聽鍾秘書說你感冒了?你是真感冒還是得了相思病?」彼端除了聶洛風調侃的聲音,還有人聲鼎沸的背景聲。
不管對方的問話,說話的人即使帶著濃濃的鼻音也要抱怨,「你那邊很吵。」
他好像在美國吧?
「當然吵啦,等會就要比賽了,下次你自己來看……呃,你有空的話。」先幫自己找台階,免得等會被拒絕尷尬。
「嗯,好。」
簡短的兩個單音節,聶洛風也釋懷了。他弟弟好像真的感冒了,但現在的聶洛雷比以前清醒。
「對了,找到貞貞沒有?」
「她不想讓我找到。」如果真是這樣,他也沒有辦法了。
聶洛風沉默片刻,「洛雷,你知道吧,我不是真的喜歡她,是因為小阿姨說這女孩能幫你,所以我才……」雖然現在說這個也於事無補,但他不想再讓聶洛雷誤會了。
「我知道。」他沉穩的同答,似乎想通了。
當初被嫉妒蒙心的時候什麼都看不透,等靜下心,就會想通。
每次當聶洛風提到朱貞貞,都像是故意要跟他挑釁,就是要他及早面對自己的心意。
況且照聶洛風的風流性子,若真的要追一個女人,應當會更積極,當然更不可做出下雨天爽約這種事。
「你知道就好。」對方鬆了一口氣,「但那隻貓就真的是意外……啊一一」他大喊,突然想起一件事。
聶洛雷立即將話筒拿遠,「聶洛風,我感冒,不要逼我用吼的。」
「別氣別氣,等聽到我剛剛想起的事情,你的氣就會消了,你就不……」
「說重點。」
聶洛風神秘兮兮的笑了,「我跟貞貞那時候撿到那隻貓呢,是先送去她朋友家寄放,接著才送去好心人家……」
他實在很沒耐心聽對方把話說完,「說重點。」
「重點就是我知道貞貞的朋友家住啦,那要找到她不是簡單多了?」
聞言,聶洛雷急忙從床上坐起,「快跟我說。」
「你拿筆記下,台北市……」聶洛風翻出記事本,念完住址後不忘祝福,「你加油點把人家追回來,我帶禮物回去獎賞你,哈哈……」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啊……算了,不跟你說了,比賽要開始了。」
聶洛風剛要掛掉電話,就聽到話筒傳來聶洛雷的聲音,「哥,你自己小心點,我等你的禮物。」
不等他回應,對方逕自掛斷電話,但聶洛風卻笑得闔不攏嘴。
他弟叫他哥耶!哈哈……他該不會有幻聽吧?
回家的路上,朱貞貞頻頻回頭觀望,偏偏又什麼都沒看到。
可是……她真的覺得自己被跟蹤了,黑暗中似乎有道灼熱的視線,直勾勾盯著她。
奇怪的是她不會覺得不舒服,但若真的被跟蹤,也太恐怖了吧。
說到這個,這幾天睡前在拉窗簾的時候,她總覺得樓下、家門前的路燈下有人,那人好像是背著光,加上有段距離,她看不清楚也不敢確定。
問她的室友小桃,卻說什麼也沒看到,猜測大概是樹影之類的。
難道,真是她眼花?還是……不會吧,她最近運勢低落,所以遇到髒東西了?
小桃還安慰她,如果真的有髒東西想進來,一定會被她家咪咪趕走,但問題是她根本就不相信那隻小肥貓的能力。
當初就是因為小桃有養貓的經驗,她跟聶洛風撿到小貓時,才會暫時送過來寄養,而她後來也沒後悔把貓轉送給好心人的決定,因為小桃實在是「太會」養貓。
好好一隻咪咪被小桃餵養得太好,她都要懷疑它是用肚子還是用腳走路。
算了,這會兒管不了咪咪的行走方式,朱貞貞緩下腳步,從包包裡翻出手機,打算打給小桃,叫她到樓下等著接她。
電話才接通,朱貞貞帶點驚惶的說:「小桃啊,你等一下到……啊一一」有人的手搭上她的手腕,她驚叫一聲。
對方似乎對嚇到她感到抱歉,連忙收回手,表情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