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對,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從今日起,她要好好琢磨自己的演技。
她的反應驅逐了侯一燦的罪惡感,他笑得春光明媚,摸摸她的頭道:「是個明白人。」
關宥慈努力加大笑容。「以後還望爺繼續拿我當替代品,爺的好,千萬別給了其它女,雖然我當不成小太陽,至少可以當爺的小月亮。」
他仰頭哈哈大笑。「行,不過你得謹慎,千萬別讓爺的帥臉迷了心。」
她笑得更加燦爛,銀鈴笑聲響徹在銀裝素裹的天地間。「我懂,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貓再愛魚,也不會傻得想和魚一起生活,會淹死呢!」
侯一燦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壞丫頭,把爺的痞樣學了十足。」
「這叫近墨者黑,我也不願呀。」
他滿足地歎口氣,「過兩天,帶你去建國寺祈福。」
「有爺待我好,我還不夠福氣?」
「有人嫌福氣太多的嗎?爺帶你去求姻緣。」關宥默說的對,她十四歲,是個大姑娘了,是時候要議親了。
他的響應讓她黯然,真糟糕,怎麼可以一棒子敲碎她的幻想?
她還偷偷盼著呢,若他始終找不到亮亮,替身有沒有機會扶正?如果他的耐心不足,會不會放棄前世夢想?
可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把她往外推,是擔心她心口不一,擔心被她給纏上?
甜甜的梅香帶起一絲澀味,關宥慈心疼,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好故意著嘴道:「我不想成親。」
「天底下有三件事不可信,第一,老人說他不想活;第二,少年說自己不想長大;第三,大姑娘說不想嫁。」
「是嗎?我倒是覺得有兩件事更不能信。」
「哪兩件事?」
「男人的破嘴和誓言,婚前口口聲聲說恩愛,婚後鄰家女子更可愛。」
侯一燦再次失笑,他真的把她給教壞了。
如果關氏知道她那個三從四德的好女兒被教成現在這副樣兒,會不會從墳裡跳出來找他拚命?
「不嫁人,你要做什麼?」
「一技在手,天下橫行,我要靠自己的本事起家。爺說過,口袋有銀子的叫爺,口袋沒銀子的叫孫子,我也想當一回爺。」
「心這麼大?小小丫頭當什麼爺?」
「總比當人妻妾來得強,自古癡心女子負心漢,都道後院女子不省心,可又有幾個人明白,若非她們得日夜盯著、搶著那個男人,誰不願意省心?這世間對女子不公平,男人可以昂首,女人必須低頭,男子要三妻四妾,女人得三從四德,男人喜則喜、棄便棄,女人卻得把一生全交代上去。一場婚禮,約的不是一生一世,而是定下男尊女卑、男天女地的定律,這麼不合理的事兒,我又何必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確實不合理,說起來也委屈,可世道便是如此,女人沒有男人可依靠,就會被欺辱,尤其你這樣一副好樣貌,若非爺擦著,你以為沒有男子想要覬覦算計?恐怕連三姑六婆都會嫉妒得想踩你幾腳。
「這也是為何大家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試問,寡婦做了啥天理不容的事?她招誰惹誰了?她也不過圖個平安度日,怎就惹來滿地是非?爺相信你有本事靠一枝筆賺個缽滿盆溢,
但爺也相信,聰慧如你,肯定有本事在男人背後掙個四季平安。」
關宥慈苦笑,他為她盤算,是擔心亮亮出現後,再沒多餘心思關照她?
她順著他的話道:「爺有理,好吧,就求到佛祖面前,讓祂給
我找個頂天的大老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當皇后娘娘?」
侯一燦嗆了一下,猛咳幾聲,這丫頭居然想搶他的堂姊夫?
她的想法是沒有錯,上班當然以大企業為佳,能找到薪水福利好、陞遷快的外商公司更棒,可是……
「當皇后並非好事。」老半天,他只能坑坑巴巴地擠出這一句,畢竟就算不是好事,他也把自家堂姊送上去了啊。
關宥慈故作天真地問「為什麼,是野心太大嗎?那降個級,當貴妃?宮嬪?」
「皇上都可以當你爹了。」他橫她一眼。
「皇上很老嗎?」
「對,所以你別再想這種不切實際的事了。」侯一燦沒好氣的道。
「這樣啊,那當皇子妃怎樣?」
他大翻白眼,大皇子、二皇子那兩個窩囊廢,誰嫁誰倒霉。「你以為當皇親國戚是好事?」
「又不好?可人人都想攀上大樹,皇帝家族不是最濃蔭的大樹嗎?」
在兩人鬥嘴之際,遠方鞭炮聲起,新的一年降臨……
這一年,不管對誰而言都是頂頂辛苦、頂頂忙碌,卻也頂頂充實的一年。
北疆戰事已歇,朝廷派人議和,年底時,鎮國公府接到消息,鎮國公和世子爺將要整軍返京。
侯一燦在大老闆的指揮下忙得團團轉。
外頭在打仗,朝廷上也打,皇帝下定決心整頓吏治,肅清官吏貪污的風氣,因此侯一燦受命,成天到晚偷雞摸狗,到處刨人家的齷齪事。
除此之外,他的鋪子越開越多。
南北大道開挖時,他買下的地皮飛漲,岳鋒忙得腳不沾地,只因為他嘴賤,說了句:「賣地不如賣房,賺起來才可觀」。
於是侯一燦桃花賊眼一勾,決定把那些地規劃規劃,蓋起一排排的商店街、一幢幢的自用住宅出售。
這麼大的工程會要人命的啊,有命賺錢,也得有命花才行,岳鋒唉聲歎氣,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給縫起來。
不過,侯一燦再忙、到再遠的地方,每次回京總會帶回一箱箱禮物,送到關家的莊子。
說第一百次,他就是喜歡寵她、溺她、罩她,就是喜歡被她信任,被她依賴。
這關係看在外人眼裡,覺得很奇怪,只是兩人都甘之如飴。
同文齋擴大經營,增設分鋪,關宥慈的小說越賣越好,名氣漸漸上升,她匣子裡的銀票也越迭越高。
她還盤算著買新房,倒不是有土斯有財的觀念,而是——「如果大哥和善善考上進士卻無法在京城留任,就得另外買地買屋,若是留在京城,近郊的莊子還是偏遠了些,得在城裡買一處宅子。」
哥笑她想太多,她卻堅定地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關宥默和關宥善還是在課業上忙碌,不過手頭銀錢闊綽,兩人開始參加詩會、文會,拜訪儒士時也能拿得出像樣的禮物。
侯一燦說道:「求學問,不能只在書本上,書本外的交際見識也很重要,朝臣們所論的時事,很可能成為鄉試命題,所以雙耳不聞窗外事的苦讀學子,想在科舉上拿到好成績,頗有困難。」
即使關宥默不喜侯一燦,但還是感激他每個月送過來的邸報,以及他對朝政時事的評論與建議。
雪球也很忙,搬進莊子後,它成天往外跑,一身毛老是弄得又黑又髒,現在不洗澡,關宥慈就不讓它上床。
莊子裡的下人是侯一燦親自挑選的,但賣身契在關宥慈手上,沒有監視意圖,純脆是善心相待。
六個下人當中,劉叔和劉嬸是夫妻,負責管理莊子的灑掃整潔,一個廚子,一個馬伕兼長工,再加上兩個婢女雙玉和雙碧,雙玉與關宥慈同年,雙碧已經十六歲,兩人都讀過一點書,到了關宥慈身邊服侍,就得學會更多字。
有了家,每逢休假,關宥默和關宥善就急急返回,三人圍著桌子說說笑笑,感情更好。
第九章 小丫頭開青樓(2)
書院考試,關宥默屢屢奪得頭名,關宥善也不差,很少落在十名之外,兩兄弟的才名傳遍書院上下,現在不只柳夫子,旁的師父也想搶這兩個學子。
這天恰逢假日,兩人回到莊子,看見大夫正往外走,一問雙玉才曉得,關宥慈已經好幾天沒睡,她沒日沒夜地熬著,吃不香、睡不好,染上風寒,大夫都來過幾趟了,她的身子還是微微發著熱。
屋子裡,喝了一半的藥碗在手中,關宥慈看著桌面上的圖紙,東添一筆、西添一劃,連關宥默和關宥善進屋也沒發現。
「這是在做什麼!病著怎麼不上床休息?」關宥默不悅的喊了一聲。
窩在一旁的雪球抬起頭,滿臉委屈地嗚咽一聲。
是啊,要不是主子生病,這會兒它早在外頭竄得找不到影兒了,哪會乖乖守在這裡,不就是擔心嗎?
看見大哥和弟弟,關宥慈放下藥碗,急著招手道:「你們快來看看!」
兄弟倆看著她一臉抑都抑不住的笑,再對視一眼,輕歎兩聲,聽話的來到桌邊。
「姊,你這是……」
關宥慈急著搶白道:「我打算開間鋪子。」
「做什麼的?」
她笑著在紙上寫下四個字——冰山美人。
見兩人一頭霧水,她低聲道:「青樓。」
聽見這兩個字,兩兄弟大驚失色,什麼鋪子不好開,怎會想開青樓?
「你、你、你……」
兩兄弟,六個你字,一句話怎麼都說不清楚。
關宥默一臉沉重,他就知道侯一燦不是好東西,關宥慈跟在他身邊,遲早會被帶壞,這不,才多久沒盯著,甭說把青樓掛在嘴上,好人家的女子,連想都不敢想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