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皇帝眉頭深鎖,陷入沉思,而後皇帝調動隱衛上百名,埋伏在後宮各處,多了上百雙眼睛盯著,還不夠皇帝看清楚?
其實,早在大皇子下藥時,皇帝就可以將此事扼死在搖籃裡,可皇帝想將孫家一口氣拔除,再清掃那些個不軌之臣,於是在隱衛的保護下,配合著演這場戲。
他萬萬沒想到,大皇子動作如此迅捷,老子還沒死,先滅了手足,夠毒夠狠也夠絕!
龍椅搶回來了,皇后、孫家和一干逆臣砍了,但是大皇子……
皇帝恨得牙疼,想殺卻不能殺,他只剩下這個兒子,殺死他,百年之後,那張最尊貴的椅子要留給誰?
最後,皇帝挑了個風景美、氣氛佳的地方,把大皇子圈禁起來,讓他好好修身養性,若他日再有龍子誕生,大皇子留不留無所謂,若是天命……唉,只能好好培養幾個輔國大臣,讓自家兒子當個傀儡皇帝。
不過在皇后伏誅、大皇子圈禁的同時,他把侯茜舒迎進皇宮,直接讓她接掌後宮。
皇上的心態讓侯一燦嗤之以鼻,才四十歲,再生不就有了,就算真的生不出來,也不能讓喪心病狂的大皇子接位啊,連父親、兄弟都能下手的變態,那天下百姓呢?還不是當成雞鴨豬狗,想砍多少就砍多少。
他對誰來當皇帝不感興趣也沒意見,他只擔心到時天下大亂,他還能安安穩穩做生意、賺大錢嗎?
侯一燦非常不爽,但這種不爽不能表現在臉上,怎麼說人家都是親父子,可是不能說不表示不能做,這天底下沒有不能用銀子買的東西,想搞死一個人,又有何難? 於是大皇子「罪惡感深重」、「良心不安」,夜夜看見自己的兄弟上門要他還命,慢慢地,他從失眠變成躁鬱症、憂鬱症、精神分裂症,有嚴重的自殺傾向,此為後話。
這天黃昏,鎮國公父子三人終於回到京城。
葉將軍還沒回來,他領著大軍,等待朝廷派人前往和北夷談判。
他們三人急著回京,是因為得知家中的老弱婦孺竟然被送進監獄裡用大刑,三顆心全都急得不行。
三匹快馬,侯一鈞和鎮國公先進宮把戰事交代清楚,侯一燦回家看情況。
一進門,他逮著白總管就問經過。
「……夫人和大奶奶在獄中吃了不少苦頭,夫人昏迷了三天,塗太醫日夜守著,差點兒救不回來,幸好前天醒了,不然奴才……」說到這裡,白總管哽咽不已。
「祖父呢?」
「老太爺燒燒退退,狀況一直不大好,今兒個終於能吃下東西,塗太醫鬆口氣,說是從鬼門關回來了。」
「大嫂呢?也受罪了嗎?」
提到大奶奶,白總管皺緊眉頭,欲言又止。
「你快說話啊,幹麼支支吾吾的!」侯一燦焦急催促。
白總管細說了關宥慈上門的事,「那日,二爺的義妹關姑娘上門……大奶奶在獄中,一心想著小少爺平安,這才勉強撐了過來,沒想
到出獄時,一口小棺材送進府,說是小少爺……打開棺木,小少爺身子都爛了,大奶奶一口氣上不來,昏了過去,現在、現在……」
侯一燦聽到這裡,哪還站得住,急忙朝內院奔去。
身為小叔子,亂闖嫂子房間不合禮數,可這會兒他什麼都顧不上了,然而他人都還沒進屋呢,就聽見奴婢的呼叫聲,他飛身跑進去,看見亮亮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她又哭又吐,模樣狼狽不堪。
一股氣衝上胸口,他揚聲道:「嫂子放心,我會替你討回公道!」
話丟下,他一陣風似的刮進來,又一鎮風似的刮出去,留下怔愣的葉梓亮。
淚眼婆娑間,她啞聲問道:「阿鈞回來了嗎?」
門是被撞開的,坐在床邊的關宥慈一臉警戒,轉頭朝向聲音來源,右手慢慢地在棉被底下摸索出侯一燦給她的那把匕首,握緊。
侯一燦衝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怒問道:「你為什麼把峻兒交出去?大皇子許了你什麼好處?榮華富貴?還是後宮之位?」
握住匕首的專指鬆開,匕首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響震了她的心弦。
是爺,爺回來了,她有很多話要告訴他,沒想到還沒張口呢,就聽到這麼讓人委屈的話。榮華富貴?後宮之位?她在他眼裡竟是這樣虛榮?
「爺這話真過分!」只有六個字,可每個字都椎著她的心,刺得她鮮血淋漓。
「我過分?關宥慈,你的心是什麼做的?亮亮把孩子交給你,是因為她信任你、信任我,在那當口,你不用性命護著峻兒,竟還把他送到刀口下?他才兩個月大啊,他還有大把大把的生命可以揮豁,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關宥慈,你是我見過最殘忍的女人!」
「殘忍?」淒涼的笑意凝在嘴角。「爺這樣說不公平,你沒看到那天的情景。」
「那天什麼情景?要不要我猜猜?那些宮衛脅迫於你,你嚇壞了,不知所措?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把峻兒交出去,你知道當母親的會有多心痛嗎?」
她聽明白了,就說嘛,爺這麼聰明的人,怎會分不清是非曲直,原來是為著小太陽失去了理智,這樣就沒錯了,他本來就會無條件站在亮亮那邊,本來就會為亮亮指責天下人。
「爺憑什麼說是我把孩子交出去,而不是孩子被搶走?」
「你人好好的,峻兒卻變成一副屍骨,還需要更多證明嗎?」
聞言,關宥慈瞬間淚水墜地,哀痛的在心底默道一聲對不起,接著她嘲諷地勾起嘴角,面容帶著濃濃的悲涼,他說她……好好的?!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眼睛也看不見了,她現在連親手為母親報仇的能力都沒有了,她哪裡好?一點都不好!
緩緩歎一口氣,她心如刀割,問道:「所以呢?爺的意思是,我應該用自己的命換峻兒的性命?」
「任何有良心的人都會這麼做。」
原來在他心中,她不只排在亮亮後面,也排在亮亮的兒子後面,未來也許還要排在亮亮的孫子後面。
天,她在想什麼呢?蠢啊,她原本就無法在他心裡排上位。
寒意從胸口竄出,她覺得自己被冰封了,怎麼會這麼冷?又下雪了嗎?這種日子,教人怎麼活?
「我沒有良心,我很自私,我只在乎自己的性命,讓爺失望了,真對不起。」
她以前不怕心痛,是因為她的經驗豐富,知道要怎麼忍、怎麼受,熬著熬著就過了,可是這會兒的痛,痛得她熬不下去,痛得她想磕牆,痛得她想放聲大哭。
「你何止沒良心,你根本就不是人!如果你沒本事護住峻兒,就不該接走他,幹麼說那麼煽情的話?什麼攬不起、陪得起,一副要與侯家同生共死的模樣,把所有人都給騙了。你當時在想什麼?想著過了這關,就算身份配不上,光是這份共患難的情誼,就能讓鎮國公府接納你這個媳婦?不錯嘛,我把你教得真好,心機、盤算全用上了,可惜……你認為我會讓你如願嗎?」
呵呵,真是糟糕啊,明明痛得快死掉,她居然想笑?她瘋了嗎?也許是吧,如果不是瘋了,怎麼會想要和鎮國公府共存亡,她根本沒這種資格的呀。
瞧瞧如今被人拿來取笑,她真是自取其辱。
「真是對不起,這麼淺的計策,讓爺一眼就看透了,下回算要算計爺,我會更縝密些。」話說出口的同時,關宥慈真的笑了。
她的笑礙了侯一燦的眼,他更加憤怒的吼道:「對不起?多輕省的三個字,你讓我以後用什麼臉面對大哥?!」
她被逼到底了,心痛得幾乎要死去,可是自私、沒良心的關宥慈怎麼能夠不反擊?於是她冷冷地道:「爺早就無法面對世子爺了不是?早在爺想要和嫂嫂一生一世的時候。」
這話比劍更銳利,一下子捅到他的心臟正中央,他一時控制不住,一把將她提了起來,恨恨地湊近她的臉。「至少我敢承認我愛亮亮,不像你這麼虛偽,只敢暗地奢想,卻不敢把自己的貪心擺在明面上。關宥慈,你想當侯家二奶奶是嗎?你以為造成事實,我就會負責任是嗎?想都別想!」
關宥慈的心碎成粉塵,老天爺,她到底是有多卑賤,才能把自己搞得這麼難堪?她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最後一絲血色從唇間褪去,她失去力氣,像一灘爛泥。
「你很清楚自己無法取代亮亮,所以恨她怨她,想傷害她的孩子,好讓亮亮痛不欲生?關宥慈,你大錯特錯,我和你的事與亮亮無關,不甘心我奪走你的清白,你大可以衝著我來,不應該報復在亮亮身上,我的錯,我自己承擔。」
呵呵,那天的事在他心裡,果然是讓他悔恨交加的錯誤。
「侯二爺要承擔嗎?二爺心疼亮亮嗎?二爺怕亮亮一口氣憋著無處發嗎?恭喜二爺賀喜二爺,你有機會了,我肚子裡有了二爺的孩子,等他生下來,二爺可以把他送給亮亮,讓亮亮親手把他弄死,一命還一命,這樣就誰也不欠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