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絕終於投降,放下還沒看完的報紙。「麻煩你告訴我,你究竟是從哪一點感覺自己被附身的?」
「你沒看到我在幹麼嗎?」班梓的聲音很虛很惶恐。
「幹麼?」
「我在鉤燈罩啊!」媽啊∼∼她的手正不斷地鉤毛線,速度之快,快得眼睛跟不上動作。天啊,她是個運動派的陽光美少女,這種文靜派的女紅是她最不拿手的欸,但此時此刻,她好神啊∼
這不是她、這不是她!
「那又怎樣?」聲音懶懶的。
「我不會鉤毛線啦!」可是此刻她卻鉤得好順手,就算閉上眼,也鉤得完美無缺,眼看著燈罩就快要完工了。
「看不出來耶。」視線懶懶地定在她穿梭自如且合作無間的雙手。
「真的啦∼∼」她被附身了!
救命啊∼
「你想太多了。」語調懶懶外加哈欠一枚訴說他的不耐,路不絕轉身,繼續看他的報紙,不管她編編織織到天邊。
×的咧!你才想太多!班梓在心裡吶喊著,很想停下手,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停不住。
有鬼啊,真的有鬼,絕對不是她想太多。
在這裡待久了,她確實嗅到些許不對勁的氣味,但就不知道他是少根筋還是超沒感應,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痛苦?嗯,是也沒有多痛苦啦,只是覺得自己快要不是自己了,頻頻出現古怪的行徑。
有多古怪?好比她這個運動系的陽光美少女,最熱愛的就是工作賺錢兼室外活動,但是咧,也不知道是因為病了,身體太虛,還是這房子根本有鬼所致,導致她轉性愛上種花修樹兼鉤毛線。
可是對於這些矛盾,他總是說──副作用。
她是不懂藥性,也不知道藥到底能產生多大的副作用,但目前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超乎她的想像,她認為有必要找他再好好地談一談。
「醫生,真的有問題。」
「我一直很好,沒問題。」語調是一貫的慵懶外加哈欠一枚,但還是耐心十足地聽她說話。
「我是說我有問題!」
「副作用啦。」掏掏耳朵。
「我剛才夢見一個男的。」長得好帥,但氣氛好怪。
「我比較常夢見的是女的。」路不絕顯然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
「……」班梓瞪著他。
不理她?隨便敷衍她?
好,看他怎麼繼續敷衍!「那好,你告訴我,我現在在幹什麼?!」
路不絕看著她熟練地撈著麵條,而另一邊的爐火上頭正在攪拌著醬汁和配料。再看一下時間,剛好是凌晨兩點。
「煮宵夜。」
「標準答案!」是,沒錯,她正在煮宵夜,可問題是她為什麼睡到一半突然爬起來煮宵夜?「這已經是第五次了,你一點都不覺得古怪嗎?!」
「會嗎?」路不絕打開冰箱,取出一罐冰涼的礦泉水,倒了兩杯,把加了溫水的那杯遞給她,涼透透的那杯留給自己。「反正我也餓了。」
「我一定是被附身了!」厚∼到底有沒有在聽她說話啦?!生氣捏。
「被什麼附身啊?」硬是把水遞給她。「降火。」
班梓接過杯子,咕嚕咕嚕地喝完,說:「我一定是被鬼附身了!」
那個很音癡的女鬼,最近常常在半夜唱歌,嚇得她一入夜就不敢喝水,生怕半夜上廁所,把自己嚇死在廁所裡。
「哪來的鬼?」他笑著問,當笑話聽聽。
「不就是你太太?」話一出口,她趕緊摀住自己莽撞的嘴,而眼前的頎長身形明顯的僵住。
該死,怎麼可以說得這麼直接?
他絕口不提,就是在意得要死,她應該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才算善解人意啊。
路不絕緩緩回頭,平淡無波的神情讓人猜不出情緒。「我太太還活得好好的,你不要亂說。」
「是嗎?」班梓的聲音拔高得尖尖的,「那為什麼你要把主臥房讓給我?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我沒有在這個房子裡看過她的照片?」
問題好尖銳,可她偏偏就是無法停住追問。
她喜歡和他兩個人獨處,現在突然殺出了另一個女人……不,真正介入的,是她。
班梓愣住。
這樣的認知讓她好震驚,比發現這裡鬧鬼還要震驚。
突然發現,他是不屬於自己的。
「這裡也沒有我的照片,不是嗎?」路不絕好笑地看著她。
她呆呆的抬眼,又有些抱歉的垂下眼。也許你介意臉受了傷,所以不想在家中擺設未受傷前的照片。她是這麼想的,但沒有勇氣說出口。
「那,你太太人呢?」既然是夫妻,幹麼分居?
她住在這裡快要一個月了耶,除了上次他那個名叫韓學儒的朋友,再沒見過第二個人。這段平靜的日子,無趣得像是退休後的生活,但她卻愛極了這份與世無爭的恬靜。
「她……」路不絕的目光飄得很遠,「只是迷路了。」
「迷路?」什麼意思?
瞥見他眸底閃過的痛,她瞬間意會。
說不定他太太也是生病了,也許是病得很重,也許是他不肯承認她不在了……所以他太太附身在她身上,像以往一樣的生活著。
也說不定是自己長得像他太太,所以把她當替代品?
不然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我餓了。」他突然開口。
班梓正沉浸在那股淡淡悲愁裡,卻被這個無趣的男人一把拉出,令她覺得有點不爽。「你是餓死鬼投胎啊?!」
「我是不想浪費食材。」
「還真是多謝你呢。」
「不客氣。」
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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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
「副作用啦。」不等她說完,他很快地拋出答案。
「……誰跟你說副作用啦!」煩捏,一點都不尊重她,都不等她把話說完,也沒仔細聽她要說什麼,沒禮貌!
她已經懶得跟他談幻覺,反正得來的結論都一樣,所以她偷偷決定停止用藥,想確定究竟是不是自己多疑。
跟醫生辯論是天底下最笨的事,所以她決定拿出證據再來一決雌雄。
「不然呢?」窩在貴妃椅上的路不絕從書本移開眼。
「冰箱空了!」她沒好氣地吼著。
「是嗎?」
「誰教你那麼會吃?」活該,等不到韓學儒一星期來一次,他們就準備一起啖花吃草啃樹皮吧。
「誰教你老是煮宵夜。」路不絕把矛頭指向她。
「又不是我自願要煮的!」就跟他說這房子鬧鬼,不然她幹麼老是半夜起來煮宵夜?拜託,她嚴重睡眠不足耶。
「你去買。」
「我去買?」班梓瞪大眼。
打從踏進這幢建築物至今,她都沒到大街上蹓躂過耶。
「不然我去嗎?」斜睨著她。
「……我去。」知道他不想出去拋頭露面,所以她這個女傭很心悅誠服地接受這門差事了。
反正她也好久沒出門了,出去走走也好。
「我要怎麼去?」上回來時,她記得這裡離市區不算近耶,不會要她走路吧。
「車鑰匙在電視上頭的籃子裡。」他懶洋洋地指著。
「你要我開車?!」OH∼MyGod∼「你不怕我把你的車子撞爛啊?」
「你會嗎?」
「不會。」她可以開龜速二十,就算被人唾棄狂按喇叭也要力保車子安好。「只是,你怎麼知道我會開車?」
「你不會嗎?」他懶懶問著。
「會。」啐,這時候才問她會不會,不會嫌太晚了嗎?「那我要出門了。」
「錢包放在電視櫃下方第一個抽屜裡。」路不絕又說。
班梓取出一看,裡頭滿是白花花的鈔票。「你不怕我卷款而逃?」
「別忘了,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又是一個握緊拳頭的動作。
「知道了,魔頭。」她笑著。
她知道路不絕信任她,這份認知讓她很開心。
「那我要走了喔。」穿好外套,準備上路。
「小心開車,不要亂超車,記得要是下雨了,別淋到雨,還有把回家的路記清楚,要是迷路,我不去接你喔。」臨走前,他難得多話地叮囑著。
「知道了,媽∼」超像老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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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車窗降下,微風徐徐吹來,捲起她一陣好心情,進入市區之後,她更加謹慎地面對來車,然後找到了一間超市。
推著推車,她心情好到可以哼歌,邊哼邊挑蔬果。
經過一陣時日的相處,她已經把路不絕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他喜歡麵食更甚於米食,尤其超愛意大利面,還喜歡各種綠色蔬菜,簡單的花樣就夠他吃得津津有味。
既然知道他喜歡什麼,當然就知道他討厭什麼。只要是韓學儒沒買的,肯定就是他討厭的。
班梓化身為壞心皇后,挑了一袋西紅柿和茄子,還挑了芹菜和豆芽。
呵呵呵,今晚就來點鐵板燒吧,真想看看他會有什麼表情。
天天喊餓,看他這一次還喊不喊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