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房間?那是每日必做,看書?那是偶爾為之。看電視?她還比較喜歡聽廣播。
唉,她實在沒有太多事可做,像個沒用的米蟲,好手好腳卻不事生產,可這也不能怪她,因為大病初癒,好友們都把她當成重症病患,不准她那、不准她這,把她的活動範圍控制在這房間裡。
李姐偶爾會陪她聊聊天,韓大哥有空會過來噓寒問暖,而路不破……呵呵,她的男友啦,每晚總是會過來陪她。
日子過得很淡,淡得讓她總覺得少了一種味道。身邊朋友很多,卻老是覺得少了一個人。
她不是不快樂,但總覺得沒有辦法打從心底開心大笑。
別問她為什麼,她也找不到原因。
「阿梓,發什麼呆?」
拉回心神,面對熱絡的酒吧內場,眼前一張張熟客的面容,班梓淺勾笑意。
「哪有,我是在想新的調酒單。」
發呆?對了,這是她最近修得很勤的一門課。
「要開發新的調酒?」有人問著。
「對啊,現在調酒種類愈來愈多,要是不加油一點會不如人的。」事實上,她只是想要藉此減少發呆的時間,然而成效不彰,唉。
腦袋沉甸甸的,記憶霧濛濛的,有股說不出的累。
「阿梓。」
「嗯?」該死,又在發呆了。
癡呆症上身啊,這麼會發呆!她忍不住唾棄自己。
耳邊聽見有人戲謔笑道:「你老公來了。」
她含嗔瞪去。「八字沒一撇,不要亂說啦。」
「每天報到,天天上樓,關係匪淺喔。」說的人笑得很曖昧。
「只是朋友啦。」討厭,非得要把他們搞得很尷尬,這些看戲的人才覺得過癮嗎?
雖說她想要的不只是朋友而已,但也得看對方怎麼想啊。
「班梓。」路不破走到吧檯,身後還跟了個韓學儒。
「不破,韓大哥!」班梓笑岑岑的看著來人,眼前突然卻扇動了下,似乎在韓學儒身後又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笑得痞痞的,一臉玩世不恭卻又令人無法討厭。
「怎麼了?」路不破那雙讀不出思緒的黑眸直瞅著她。
「沒。」她搖搖頭,問:「老樣子?」
「嗯。」
「你不問我喔?」韓學儒一臉哀怨。
「老樣子嘛,對吧。」
路不破專屬的曼哈頓,韓學儒最愛的轟炸機,還有……嗯,還有什麼?
「太烈了,我待會還要回醫院,能不能給我清淡一點。」韓學儒喝了一口,皺了皺眉。
「嘖,不早說。」
「是你手腳太快。」韓學儒看她調著酒,斂眼像是在發呆,等到她把酒推到他面前時,突然開口,「班梓,我可不可以外帶?」
「外帶?」班梓翻了翻白眼,「調酒怎麼外帶啊,大哥?」
「不行喔?」
「廢話。」瞪著他,「調酒是喝氣氛的,酒吧是賣輕鬆的,外帶的話,還有什麼搞頭啊?」
「這麼說也對啊。」
「我倒覺得你是來找碴的。」搖了搖頭,瞧他拿起酒杯淺咂一口,她問;「怎樣?還合你口味嗎?」
「你要不要喝喝看?」
「不要。」她想也沒想地閃開。
「你自己調酒不試酒,怎麼知道調得好不好?」
「我是天才。」她自信滿滿的仰高了頭,「不破,對不對?」
路不破看她一眼,想了下,等到班梓快要放棄,打算轉開話題時,他才回答,「對。」
「你可以回答快一點。」她要是壽命短一點,會等不到他的答案。
「不破,你心情不好嗎?」班梓看了他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嗯?」眉微挑,面有不解。
「還是你有心事?」
「為什麼這麼問?」路不破擱下酒杯。
「因為……」她指著自己的眉心,「你可能沒注意到,你每回來,眉頭都皺得快要打結了。」
她忍不住猜想,其實他根本不想見到自己。
「我向來這樣的。」他低語著。
「哪有?我記得你很愛笑的說。」難道和她大病一場有關?記得從她大病過後,再見到他時,他就很少笑了,總是一臉心事重重的神情,像是心裡埋了多少見不得光的秘密。
路不破垂下眼。「是嗎?」
「而且你嘴很壞的。」最近變得好有人性喔。
「……」
「他從良了,現在走紳上風。」韓學儒跳出來替他護駕。
「幹麼走不適合你的路線?」她看著路不破,卻又忍不住想撤去前言。不對,他現在的模樣很適合他,就像極了他沉定的性子,但為何自己竟覺得格格不入?總覺得他不該是那個樣子……
「怎麼了?」
「沒。」頭總是悶悶痛痛的。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畢竟你的病剛好。」
對上他寫滿擔憂的黑眸,班梓勾起笑。「我沒事,我很好。」他的眼裡是說不出口的關心,不用問,她也知道他的真心。
以他的個性,哪可能把這些話說出口?
想著,她的笑卻突地僵住。不對,這是有衝突的吧。
那麼愛笑愛鬧的人,那麼擅於展露渴望和企圖的人,怎麼可能不擅表達?
「班梓,兩號桌,兩杯瑪格麗特。」外場服務生把點單住吧檯一丟。
她回神,幾乎沒有猶豫的說:「我不會調瑪格麗特。」
路不破和韓學儒同時抬眼,目光展露著一股迷惑。
「去叫他們換點。」班梓把點單退回,轉頭對上兩雙難以置信的眸。「你們幹麼這樣看著我?」
「你不會調瑪格麗特?」韓學儒小心翼翼地問著。
「對啊。」回得理所當然。
「你不會?」懷疑的語氣加重了。
「幹麼?誰規定每個調酒師都一定會調馬格麗特?調酒界是變化萬千的,各種新式調酒不斷推陳出新,瑪格麗特這種特定老酒,終有一天消失在調酒界,也算是正常。」不知為何,一股無以言喻的狂怒,燒得她說起話來近乎語無倫次。
「……你好激動。」路不破淡淡地說出看法。
「我?會嗎?」頂多只是分貝高了點,「我只是……嘔……」
一股噁心感翻湧而上,她直捂著嘴,努力地嚥下那股無法壓抑的反胃。
「班梓,你休息一下好了。」路不破立刻起身轉進吧檯裡,不由分說地將她打橫抱起。
「不用、不用……」她羞赧阻止,閃避外場客人看好戲的目光,然而噁心感不斷地衝上,她光是應付不斷抽痛的胃,就再無力管其它了。
路不破見狀,加快步伐走進休息室。
「怎麼了?」不一會,李淑兒也趕進休息室。
「她想吐。」聽見嘩啦啦的聲音後——「……正在吐。」
「廢話,我會沒看見嗎?」她高分貝地吼著,「不破,去拿垃圾桶!學儒,快去準備熱毛巾!」
李淑兒指揮若定,兩個男人分頭行事,她則是坐在班梓身旁拍著她的肩,擔憂得眼都紅了。
「怎麼會突然這樣?你要是病了,我要怎麼跟……」可惡,又不能說!
那渾蛋刷掉阿梓的記憶,害得他們必須陪著她演一輩子的戲。
他只顧自己,都沒想到他們這些朋友心裡會有多難受。
「李姐,對不起……」班梓吐得頭暈腦脤,覺得眼前直冒金星。
「傻瓜,你跟我對不起什麼?是我不好,我沒照顧好你。」李淑兒抓來面巾紙刷刷地連抽數張,幫她擦嘴順便擦眼淚。「你哪裡不舒服?是不是今天吃的東西有問題?」
「不知道,這幾天都是這樣,想吐,頭沉沉的,渾身沒力……嗯,,」話到一半,再吐個一乾二淨,胃和腸子嚴重收縮打結,吐到最後,只剩下酸和澀,可還是想吐。
「淑兒,你們今天到底吃什麼?是不是食物中毒啊?」韓學儒好歹是個醫生,根據病狀揣測。
「沒啊,就我煮的飯菜,我也有吃啊。」她一點事都沒有。
「班梓,你有沒有拉肚子的狀況?」路不破挪好垃圾桶,接過韓學儒手中的熱毛巾,貼上她佈滿細碎冷汗的額。
「沒……」班梓臉色蒼白,虛弱得快要說不出話,「只是想吐……」
「去醫院好了。」他立即做出決定,準備將她抱起。
「等等。」韓學儒伸出手,丞葸他緩一緩,把李淑兒拉到一旁,小小聲地問了一些私密的事。
李淑兒對答著,最後臉色大變,脫口驚呼,「懷孕?!」想捂嘴已經來不及了。
班梓和路不破不約而同地看著她,眸底有著震驚和錯愕。
「懷孕?」班梓喃喃自語。
「你這白癡,誰要你這麼大聲的?」韓學儒超想扁人。
「我……」他突然問起阿梓的月事,她就覺得狀況不對,而唯一合理解釋阿梓目前狀況的,就是懷孕啊……
該死,她現在懷孕,究竟是禍是禍?
「真的嗎?」儘管身子極為不適,但班梓還是露出極為甜美又喜悅的笑,「我要當媽媽了,不破,你開不開心?」
路不破側眼對上她初為人母的慈祥光輝,拳頭不自覺地緊握著。
她以為是他讓她懷孕的……難道,她真把哥忘得那麼徹底?真把他當成哥的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