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眼倒數,就在第九秒時,門打開了。
「你在搞什麼鬼?」走進門內,路不破歎了口氣,「讓她哭成淚人兒,你心裡就痛快了?」
「痛快。」路不絕哼著。
「就只是因為臉被她看見?」這麼無足輕重的理由,就讓他狠下心不看她的淚水,有這麼嚴重?
「你以為我會在乎一張臉?」路不絕瞪著弟弟。
同樣帶著吸引人魔力的黑眸對視,眼前的這張臉與他相似,然而此刻,他的臉已有破損,形同劣質品。
「會。」
「……你到底是不是我弟?」路不絕生氣了。
「你撞壞臉,也撞壞腦子了?」問這什麼問題?
「……」跟他說話真是氣死。「我才不是為了這麼無聊的事情不理她。」
「不然咧?」李淑兒也走進房內湊熱鬧。
「你也來啦。」路不絕哼著。
了不起,她也知道要搬救兵了,儘管記憶不再,習慣依舊未變。
「你要是一點都不在乎,幹麼天天戴著面罩啊?」騙誰啊?都幾年的交情了,會隨便被他唬弄過去嗎?
「我高興。」
「是見不得人吧。」李淑兒一針見血地戳死他。
路不絕漆黑如子夜的眸燃著烈焰。
「醫生才沒有見不得人,不管他長成什麼樣子,他還是他,還是我最愛的他,沒變啊!李姐,你不要罵他,我不是要你來罵他的啦,哇嗚嗚!」門外淚人兒衝進裡頭,有幾分孟姜女哭倒長城的氣勢。
李淑兒翻動眼皮,唇角抽搐著。「不然你是要我來幹麼的?」她不是向來扮演著兩人和事黑臉的角色嗎?
「我我我……」
「過來。」路不絕對班梓招招手。
她抽抽噎噎地走到他面前,一臉愧疚到想要以死謝罪的表情。
「想和解的話,我們來談條件。」他揉著她細柔的髮絲。
「我什麼都答應。」
「真受不了。」李淑兒搖頭走開,拒絕看這麼肉麻的劇情。
「話不要說得太滿,好像我在威脅你似的。」
「是我心甘情願。」話到一半,突然覺得這句話她以前好像有說過。
「你以前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他要求禁酒的。」路不破涼涼丟出一句話。
兩顆頭顱同時向他轉去,一是班梓恍然大悟的眼神,二是路不絕想要先殺之而後快的威脅目光。
路不破聳聳肩,自動退場。
房裡只剩兩人,氣氛沉靜得有點尷尬。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喔。」路不絕如是道。
「只要你不生氣,要我做什麼都好。」她意念如山堅定,不後悔就是不後悔。
「往後,絕對不能讓我在餐桌上看見或吃到——芹菜、豆芽、西紅柿和茄子,可以做到嗎?」
班梓傻眼,沒想到他提出的條件竟然是這個。
「你該不會是因為我惡整你,所以才把自己鎖在裡頭吧?」
「不行嗎?」路不絕目光猙獰地瞪著她,「我最討厭吃那些東西了,你既然猜到了就不要明知故犯。」
班梓被他如此抗拒的表情嚇到,總覺得他這樣看起來,跟幼稚園的小朋友沒兩樣,純粹只是不爽在鬧脾氣而已。
「幼稚。」路不破在門外丟進這句話。
「要你管!」他就是幼稚,怎樣?
「無聊!」李淑兒也抓狂了。
「我爽!」
「我要走了!」她受不了這對白癡情侶。
「我會順便鎖門。」他也不想看接下來的發展,反正十年如一日,每回當他們火速趕到時,兩個笨蛋就會立刻和好,根本像是在跟別人炫耀他們感情有多好,炫耀他把班梓收服得服服貼貼的。
今天惹出這場風波,應該只是想測試班梓究竟還有多少記憶,順便要他識相一點吧。
就他們傻,只要班梓一通電話,立即火速趕來撲火,無知地配合演了這齣戲。
一切應該都在哥的掌握之中吧。
待人都走光,房裡靜悄悄。路不絕目光灼熱得像是要將世界蒸發,而淪為待宰羔羊的班梓,正準備任人料理。
氣氛持續曖昧,驛動加溫中。
她臉紅好害羞,不由的思忖著他新心情大好後,會不會又想繼續之前的「欺負」?可是時間還早說……不過,這一回應該是沒人打擾了吧。
路不絕低聲說:「班梓。」唇,貼得很近。
「嗯?」她口乾舌燥,用自己最軟最甜的聲音回應,羞怯佈滿含春眉梢。
「我餓了。」
「咦?」
「我、餓、了!」他在她耳邊吼著。
班梓跳了起來,翻臉了。「你餓死鬼啊!餓餓餓,換一句行不行?!」氣氛正好耶,真不識相!
「不行!」路不絕笑著,笑容皮皮的,壞壞的,一副大老爺姿態。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啦!」
「我怎樣?」挑眉,笑得很壞心眼。
「你……」她怎麼可能說得出那麼羞人的話?說她想要親吻,說她想要更進一步,說她老早就慾求不滿等他開發?
去死吧!這種話她死也說不出口!
「快,替我弄份像樣的餐點。」他唇角斜勾,心情大好,和剛才躲進門內要彆扭時相差十萬八千里,「記住,你答應我了,往後絕對不會再讓我吃到我不喜歡吃的東西,請信守承諾。」
她倒抽口氣,難以置信自己又中招了。他好陰險!
失憶前上當是笨,失憶後還上當,她簡直是沒藥可救了!
「快點。」
「你給我記住!」她氣呼呼的跺腳。
嗅,可惡,她沒辦法真的對他生氣,甚至還想笑呢。
唉,她想,在失憶前,他們肯定就是這樣子的相處模式,一定的。
儘管她還是想不起來。
但能夠從這一刻開始重新相愛,也算是極為奢侈又美麗的夢想。
第七章
「這麼久不見,跑去哪啊?」
「進修嘍。」班梓對答如流。
「進修什麼?」
「心理學。」說得很像一回事。
因為她每天都在家,跟那個喜歡要她的人諜對諜,所以她努力研讀心理學,以便攻破他的心防,反將他一軍,到時候她要在他頭上插旗子,仰天長笑。
「幹麼笑得這麼樂?」
「不破,你來了?」班梓一見他,不用他開口,很自然地為他調好了酒。
「看來你是愈來愈適應了。」才進酒吧,便看見她與人哈啦得極為自然,也不再發生頭痛、耳鳴的症狀。
嗯,不知道這是好現象還是沒進步。
「是啊,醫生那壞蛋不願意幫助我加快恢復記憶,我只好靠這些熟客們,在一來一往的對話中找出些許蛛絲馬跡嘍。」可惜,她好像適應了這種對話,心裡無波不動啊。
她開始懷疑,她的恢復記憶之路遙遙無期了。
但無所謂,她很滿意眼前的生活,每天和醫生鬥嘴,和他笑鬧,儘管只在一方天地裡,也就夠了。
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你現在還叫他醫生?」
「叫習慣了。」她臉皮薄嘛,「就算要叫他的名字,也要等到我想起一切再叫呀。」
「你很想趕緊恢復記憶?」
「他比較急。」說到他,天就黑了大半,她歎了口氣,翻了翻白眼,「我無所謂,反正現在這樣也滿不錯的,把他當個小白臉養還滿過癮的,至於過去,到底想不想得起來,其實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否相愛。」
說真的,她猜他真正的職業絕對不是醫生,而路不絕究竟是以何為生,對她而言真的不重要。
她只知道有他在身邊,她每天都過得充實又快樂。
「……你還是很愛他呢。」向來面無表情的撲克臉竟難得地漾著笑意。
班梓趕緊閉上眼。
「你在幹麼?」
「你一笑起來就跟你哥超像的,我怕我會在不知不覺中移情別戀。」說著,她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牽引著鄰近的人聞聲跟著一起笑。
「胡說八道。」路不破有些困窘。
「厚,跟你哥一樣,老是說我胡說八道,老是否定我,都不怕我翻臉喔?」說得好像她天天在胡言亂語似的,啐。
路不破只是笑著,沒有回答。
「趕緊去找一個適合你的女孩吧。」
班梓突來一語,讓他驚愕地抬眼。
「你懂的。」也許是天生缺愛吧,所以她對愛情很敏感,儘管他把愛意藏得很深,但她還是發現了。
要是他真不喜歡她,他不會因為李姐一通電話就趕過來,一見她哭,就壞心地逗她。這一點跟他哥真的好像啊,真不愧是兄弟。
路不破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但此時店門被人打開,傳出了雨聲。
「下雨了?」班梓瞪著窗外,發現雨勢不小,「我要回去了。」
趕緊把半圍裙取下,她準備隨時走人。
「阿梓,你瘋了,你要跑去哪?」發現不對勁的李淑兒衝了過來。
「下雨了。」她口氣很急。
「那又怎樣?」又不是下火雨!
「醫生會不舒服,我要趕快回家。」
李淑兒翻了翻自眼,踅回,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把傘。「不准再淋到雨,再給我生病試試看。」
「就知道李姐對我最好了。」她聲音甜軟地撒嬌了下。
「去去去!」
她飛車回到家,衝進屋子裡,正好看見路不絕艱難地從床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