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早逝,家中大小事皆由受皇上封為「太君」的奶奶掌理,聽說當年奶奶中意的孫媳婦人選,是當今國舅爺的獨生女,若非公公堅持守諾,天齊也認為該履行婚約,家道中落的她早被退了婚,根本踏不進南家門。
所以進門後,奶奶從未給過她好臉色,對她言行舉止的要求更高,好在公公疼她、丈夫寵她,況且比起未出嫁時大哥的冷嘲熱諷,奶奶的嚴苛根本算不了什麼,只是若要她單獨去和奶奶商量事情,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忐忑,就怕惹得老人家不高興。
不過,她既然答應要為秋娘爭個道理,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找奶奶談了。
「咦,那不是保定哥嗎?夫人,看來將軍回府了!」
采兒先掀簾下轎,一看見正在將軍府前和老總管談話的人,立刻興沖沖地回稟主子。
「真的?」
傅香濃跟著下轎,瞧見跟隨南天齊一起西行剿匪的護衛已回府,再也按捺不住這三個多月來的相思之苦,拎起裙擺往東廂臥房奔去。
「天——」
推開房門,一見著床上閉目熟睡的人兒,她立刻摀住嘴。
一室寂靜,靜得她能聽見自己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心跳。
該怎麼辦呢?都成親三年了,她對丈夫的迷戀卻是一日勝過一日,光是這麼遠遠瞧著,她仍禁不住臉紅心跳。
悄悄來到床前,只見沐浴過後的他任由滿頭烏絲披散枕畔,身上僅著的單衣微敞,露出壁壘分明的結實胸肌,連睡姿都和性情一般豪邁。
凝望著丈夫因經年領兵征戰而曬出的蜜褐色臉龐,傅香濃忍不住伸指輕輕滑過眉間那道細看才能發現的刀疤,她的心揪著,彷彿那傷是砍在她心上,而非他眉間。
她好怕啊……每回他領兵離京,她的魂也跟著他飛,一顆心千里懸著,拜遍了菩薩仍換不來一日好眠。
他疼她、寵她,家書裡總是報喜不報憂,不想讓她擔驚受怕,天曉得這樣才讓她坐立難安,總要等到他回了家,像這樣真真切切地待在她面前,讓她能碰著、觸著,那隨他而去的一顆心才能安然歸位。
但她不曾在他面前展露出一絲害怕,總是笑著送他出征、迎接他凱旋。
因為她知道,自己嫁的不是普通人,她的夫婿是萬民稱頌的不敗將軍,是皇朝第一猛將,她愛他,更以他為榮,不能成為他強有力的後盾,至少也別成為他的牽掛。
所以,她忍著經年累月的相思之苦,捱著日日夜夜的孤單,從不埋怨,不只是想讓他無後顧之憂,也因為他曾說過,最愛她這天塌下來也想自己頂著的骨氣與傻氣。
呵,她是傻呀!
傻到他說愛她什麼,她就心甘情願做什麼,傻得光是這麼看著他的睡顏,心裡就覺得好滿足、好開心,只要能待在他身邊,真是天塌下來都不怕。
「天齊,我好想你……」她俯首,情不自禁吻了他眉心。
「我也是。」
南天齊睜開眼,見著妻子目瞪口呆的憨傻模樣,不由得笑了,還促狹地指指自己的唇索吻,羞得她一張臉霎時紅勝秋楓。
「你、你裝睡!」
她一眼就看穿了,剛睡醒的人哪有如此清明的眸光。
「討厭!不理你——唔……」
傅香濃抗議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他一把扯上床,翻身壓著她索吻,教她想不理都不成。
其實打從門開的那一瞬,南天齊便醒了。
原本只是想逗著她玩才故意裝睡,可是那柔嫩玉指像是萬般珍惜地滑過他的眉、撫過他的唇,輕而易舉便撩撥起他內心深處壓抑多時的渴望,從下腹竄燒的火苗迅即燎原,而能解他火焚之苦的,就只有懷裡這柔似水的可人兒了。
「我好想你……」他吻著她的眼、吻著她的鼻,還想吻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膚。「香濃,我想你想得快發狂,如果可以,我一天都不想離開你……」
「嗯,我也是。」
耳畔傳來的愛語甜入心坎,比什麼都還動人,讓她大著膽子攀住他頸項,主動獻上香吻,只求一解這些時日以來累積的相思苦。
這一吻,如天雷勾動地火。
受此鼓勵,南天齊宛如一頭飢餓許久、終於找著獵物的豹子,濃烈的相思傾注在那彷彿將持續至地老天荒的吻也不夠,精亮的眸子牢牢鎖住身下嬌羞的美人,十指迅捷地剝除兩人之間所有束縛、障礙,只想真真實實感受到她的柔美與溫熱。
如雨細吻由她鎖骨一路往下烙印,被他厚實大掌撫過的寸寸肌膚都像著了火,一路燒進她骨血裡。
她溫順依著他所有索求,將自己心中滿載的柔情毫無保留地獻上,任他灼熱氣息隨著唇在她身上四處點火,她的神魂也跟著晃悠,飄飄然像上了天……
第1章(2)
叩、叩、叩!
「天齊,有人敲門。」
敲門聲驚動了傅香濃,連忙推了推壓在身上的男人。
「門鎖了嗎?」瞧見她羞怯地點點頭,他便輕啄著那雙早被他吻得紅艷的櫻唇,說:「那麼,誰敲都別理。」
叩、叩、叩!
不想理,偏偏門外人不識相地繼續敲,像是不得響應誓不甘休,讓傅香濃怕羞地要他先將人打發再說。
叩、叩——
「滾!」
已經「箭在弦上」卻被人壞了好事,不得不喊停的南天齊,火大得朝門口爆出一聲怒吼。
「將、將軍。」門外來傳令的家僕嚇得結巴。「秦公公來宣,皇上有旨,傳您進宮覲見。」
「知道了,下去!」
不用他說,家僕傳完令便拔腿溜了。
門內,南天齊劍眉挑揚,滿臉怒氣。
「該死!我連偷閒一日也不成,都是那昏君——」
傅香濃以唇封了他所有未及出口的怒言,憐惜地將他擁入懷中。
「小心禍從口出。」她愛憐地以指梳順他一頭亂髮。「你的委屈、不滿,我全明白,可是你已功高震主,更得謹言慎行,否則萬一讓有心人傳話到皇上耳中……」
「我知道,你丈夫可不是只知動武的莽夫。」南天齊撐起身,苦笑說:「只是有時實在氣不過,也只能在你面前發發牢騷了。」
「好,等你面聖回來,想發多久的牢騷都由你,我會耐心聽著。」她嬌嗔地戳戳他胸膛。「秦公公還等著,快下床穿衣,別讓人久候。」
「唉,為什麼不半個時辰後再來宣?」南天齊嘀咕著,磨蹭半晌才不甘不願地下床拾衣穿上。
「對了,我有禮物送你。」
他指向桌上一雙繡著並蒂紫蓮的絲履,和一個小陶罐。
「鞋是在你老家『季家雲梯絲鞋鋪』買的,我聽采兒說,那間店的做工遠近馳名,穿上像踩在雲端,你爹在世時都在那兒買鞋給你,所以回程時我順道買了雙。還有那醃漬醋李,是——」
「是王家食堂獨賣的百年家傳口味。」
傅香濃一眼就認出那些熟悉的家鄉物,心裡頓時湧上滿滿感動,忍不住開心地展開雙臂抱住丈夫。
「天齊,你真的對我好好,天底下再也沒有任何人比你更寵我了。」
「傻丫頭,我不寵你還能寵誰?」
南天齊愛戀地凝視妻子紅暈未褪的臉龐,掌心撫過她比雪緞更加光滑細緻的裸背,那美好的柔順觸感實在令人愛不釋手,好不容易強壓下的慾望又開始蠢蠢欲動……
「香濃……」
「不行!」
這動情呼喚她再熟悉不過,連忙掙離他懷抱,飛快扯來絲被將自己全身緊緊裹住,只露出一隻腳輕踢著他。
「快出去,不然讓奶奶知道,以為是我強留你,又該挨罵了。」
南天齊好氣又好笑地捉住那只不斷把他踢離床沿的白玉小腳,低頭覆上一吻,耳旁立刻傳來嬌妻不敢置信的抽氣聲。
「討厭!」
傅香濃急急抽回腳,卻止不住那由腳底不斷往上竄的熱度,她羞得以被連頭蒙住自己。
「呵,原來我的妻子是只縮頭烏龜呀!」南天齊笑著戳戳被。「好了,不捉弄你,乖乖待在府裡等我回來,知道嗎?」
「……嗯。」
她從被中露出一雙晶亮黑眸,不捨地目送他離開,這才穿回衣裳,開心拿起他送的繡花鞋看了一遍又一遍,怎麼也捨不得穿上。
她才不是傻丫頭,剿匪的路線圖早記在她腦海中,回程根本不會「路過」她的家鄉,分明是他百忙中抽空,專程跑一趟買來這些一解她的思鄉愁。
知道丈夫對自己如此疼寵,無論身在何方都將她記掛心中,傅香濃深深覺得今生有此夫婿,夫復何求?
相比之下,她不由得更加同情秋娘,為那遭棄的糟糠妻感到不值了。
先找來馬六聽聽他的說法,再決定下一步如何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馬六認了他前妻肚裡的骨肉,還得給上一筆安家費,不然就將他辭退?」
晚膳後,南老夫人來到偏廳,聽孫媳婦說完想跟她商量的事,先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蔘茶,又從婢女端著的點心盤裡拈了塊豌豆黃輕嘗,琢磨半晌,才緩緩啟唇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