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覺得這會不會又是一場夢?她痛得快死了……說不定等一下就死在手術台上,她瞭解這個症狀,死亡率雖然不高,但她極有可能會失血過多。
可是這樣真不錯,在死前聽見錦瑟的聲音,聽見他的解釋……就算是假的那又如何?
她再凶也是女人,聽見錦瑟的聲音、看見他的人,聽得他一句我愛你,只要這樣就已足夠。
一陣椎心刺骨的痛再次傳來,讓杜鵑慘叫的扭曲著身子,她的叫聲掐緊了齊錦瑟的心。
「推進去!」陳一誠讓護士推動病床,不能再拖了。
進了這個手術室,要是杜鵑再也醒不來怎麼辦?恐懼感自內子裡蔓延開來,齊錦瑟使勁握住她的柔荑,竟因而發抖,微薄的水氣染上了他桃花般的雙眼。
「答應我你會加油,你會好好的活下來!」
「好吧……」她虛弱的回應著,望著那雙有些濕潤的眸子,微微一笑,「我答應你。」
陳一誠上前拉開他們的手,以沉篤的眼神看著齊錦瑟,他們必須進手術室了,不能再拖。
護士把病床推進手術室,陳一誠進入手術準備室裡,準備清洗雙手。
「資料是假的,孩子是你的。」臨進去前,他回首看了齊錦瑟一眼,「我早在一年前,就失去杜鵑了。」
齊錦瑟望著左右晃動的門,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早就不在乎孩子是誰的了,只要是杜鵑生的,就是他的孩子!
請上天保佑他的孩子、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一定要讓他們母子均安,讓他的杜鵑健健康康的活下來。
一定要——
「哇——」
女人很沒氣質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半坐臥在床上的她,沒好氣的看著坐在她床邊,很努力的在削水果的男人。
「我會不會因為等這個水梨,等到八十歲啊?」她懶洋洋的說著,這個梨子已削了半小時了,皮沒削完就算了,大水梨已經快變成鳥梨仔了。
「快好了,真的就快——嘖!」說時遲那時快,削刀把他的手當梨子了,咻的削下一塊皮。
杜鵑眼明手快,立刻操起叉子對準梨子,立刻叉了進去,記讓梨子受到血的污染;然後坐起身子,趕緊抽過了衛生紙,包住男人的傷口。
「你好笨喔!」她把梨子挌到一邊的盤子上,仔細的檢查他的傷口。
「水果原來這麼難削!」齊錦瑟現在才發現。
「你幹麼那麼堅持?等等請別人削就好了,要不然我連皮吃也OK的啦!」杜鵑板開他的傷口瞧,傷口不大,但還是要消毒。「我帶你去消個毒,以防萬一。」
餘音未落,她真的掀一被子就要下床。
「喂喂喂!」齊錦瑟緊張的跳了起來,「你想幹麼?你現在是患者耶,下床做什麼?」
「喔……對厚!」說起來肚子果然有點痛,「我忘記了,還想帶你去上藥。」
她、她忘記了?!齊錦瑟目瞪口呆的望著妻子,她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現在跟他說她忘了?
她忘了,他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那天手術房裡的杜鵑大量失血,用盡了血庫裡的血都不足,最後他挽起袖子要捐血卻發現血型不合,情況危急之際,陳一誠從手術室步出,捐了大量的血;這個舉動讓醫院裡的醫護人員,紛紛加入捐血的行列。
再一會兒,齊家人都到齊了,他立刻要B型血液的全部出去捐,抽到不能抽為止!
終於他聽見了極度微弱的嬰兒哭泣聲,他心頭一緊。孩子活了,那母親呢?他的杜鵑呢?
他在外頭心急如焚,等醫生終於走了出來,恭喜他母子均安,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只是因為早產,必須先送保溫箱為宜。
杜鵑毫無血色的躺在床上整整五天,每次守在床邊驚醒時,他都生怕她失去了鼻息。
結果,她睡醒後恢復神速,神速到他一度懷疑之前那段氣若游絲的日子是假的。
「你躺好,我保證等會兒一定會上藥。」齊錦瑟拿起梨子,很開心的送到老婆嘴前,「吃吃看,我削的喔!」
「這麼大顆變這麼小顆喔!」杜鵑假裝很可惜的模樣,「下次我用手術刀示範給你看,手術刀可以削得好薄好薄喔!」
「呃……那個……我們再討論。」齊錦瑟趁著家人還沒來亂,趕緊掌握時間,「你住哪裡?我可以先叫人幫你把行李送回家。」
杜鵑挑眉。她有說要回家住嗎?「孩子還沒驗DNA呢,你會不會太急了點?」
「驗什麼DNA?杜鵑,都是我的錯,我道歉,你不要再生氣了!」齊錦瑟坐上床榻,難受的摟著她,「早知道你會因為生氣而瘦成這樣,還導致難產,我說什麼都不會說那些話的!」
「最好是天底下有那麼多早知道。」她咕噥著,卻很甜膩的偎著他。
「這事你也要負一半的責任啊,你當著我的面承認說孩子不是我的。」他還是有一點點小小的怨言。
「因為我覺得你根本不在乎!」哼,講到這個她就有氣。
「所以咧……我們是不是約法三章?」齊錦瑟試著婉轉的建議,「以後不任何疑問或是誤會,我們都要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談?」
「嗯……」她有點遲疑,囁嚅的開口,「平心靜氣這件事厚……我盡量。」
「我可以接受你稍微一點生氣。」他早就有體悟,要杜鵑心平氣和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她在家裡發飆,總比搞失蹤好吧?
「那好!」她昂起頭,衝著他給了一個久違的甜笑。
噢……齊錦瑟愛憐的吻上她,這吻間隔太久了,他都快忘記那滋味有多美好了。
破壞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可能有好日子過,心眼惡毒的高華茹,當初竟然去找微信社調查杜鵑的過去,再把她跟陳一誠以前在醫院的錄影帶轉成照片,或是以人工處理,偽造出一堆紅杏出牆的證據。
他已經動用了所有關係,不希望再見到高華茹的臉,只怕她再不離開台灣,到哪兒都找不到工作了,哼!
外頭忽的出現一票人,齊天勝跟齊靈犀一同來探望產後的杜鵑。岳母大人也跟老爸有說有笑的一起抵達,他們帶了補品跟水果,幾個人就可以造成嘈雜一片,直問著新生兒要去哪兒看。
杜鵑笑個不停,吵鬧真好,總比她一個人孤單的寂靜好。
這次被媽罵慘了,因為她真的連媽都沒告知住哪兒,只是偶爾通電話,雖然媽擔心,但是知道她性子拗,也就沒說些什麼,對齊錦瑟當然也是緘口不語。
要不是當時痛得要死,她才緊急打電話給媽,差點沒把媽嚇出心臟病來。
「和好了吧?什麼時候要搬回去啊?」杜母和藹的笑著問。
「看他誠意。」杜鵑歎了一口氣,把自己當深宮怨婦。
「我誠意十足!爸,我那份財產放棄書你看到了吧?就等你簽字。」齊錦瑟嚴正的跟齊天勝提出申請,最好快點簽好,他可以把正本交給老婆掌管。
「你真的要放棄?」齊靈犀倒是開心,「爸,那齊田集團也給我好了。」
「搞什麼搞什麼?我一開始就沒有要給希望的意思,那只是一種手段、手段!」齊天勝也趕緊向媳婦告饒,「杜鵑啊,爸當初只是……」
「我知道啦!」她尷尬的笑容,總不好真的讓公公跟她求情吧?「我已經知道錦瑟的心意了,這件事就別再提了。」
哇喔!病房一陣驚呼聲,齊錦瑟又驚又喜的摟住杜鵑,想到他空著的床終於再度被填滿,他的心也跟著復生起來。
「孩子呢?還不能抱出來嗎?」當阿嬤的杜鵑母親急著想抱孫子玩了。
「還不行,她還很脆弱呢。」杜鵑一臉媽媽加醫生的模樣,「現在要等到她完全正常才能離開保溫箱。」
「那名字想好了嗎?」齊天勝興致勃勃的看著這對夫妻倆,「爸想過了,好不容易是個女兒,我們叫他春心好不好?」
春心?齊春心?所有人在心裡默念了一遍。爸是去哪裡找這種怪名字啊?以後這女生在學校一定會被人欺負亂取綽號,說她春心大發,那多慘啊!
「爸,你這名字又是怎麼取的?」齊錦瑟感覺不對,瞇著眼問。
「哎呀,你瞧,你們找的老婆跟你們多合,又錦瑟又杜鵑的,所以生個女兒剛剛好就是『望帝春心托杜鵑』啊!」
錦瑟無端五十繪,一繪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他們果然注定是天生的一對。
「又是李商隱?」杜鵑打了個寒顫。
「爸——幹麼禍及三代啊!我們就夠慘了,我女兒絕對不能取這種名字。」
「沒錯,我先說,我兒子也是!」齊靈犀趁孩子出生前先爭取權益。
「其實……」已為人母的杜鵑開口了,「如果叫曉夢,我倒是可以接受。」
眾人安靜下來,齊錦瑟喃喃念著女兒的名字,「齊曉夢?」
咦?想不到感覺還挺夢幻的呢,這不錯不錯,看吧,同一首詞出來的名字,怎麼老爸取的就超不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