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兩日來立群董事長的弊案冷漠以對,他……他去過她的住處,這段時間只有他去過她的住處……
「哥,我現在有事要處理,晚點回家我們再聊。」她掛了電話,翻著抽屜,她的MP3還在,再往底下翻,拉出最底層抽屜時,她愣了數秒。
她有個不知算好還是不好的習慣——東西經她手,她便能記住擺放位置,稍被挪動她都能察覺。她將這一年多來與展輝相關的報導做成剪貼,簿子就放在爸的照片與其它相簿之間,現在剪貼簿放在最底下……
她瞄見桌上的電腦。她把她和如琦的對話檔存入電腦,也把哥傳給她的檔案存於同資料夾……所以除非拿檔案的人同時認識她與哥,從他們各自的電腦拿取擋案,也只有進入她的電腦,才能拿到兩份檔案。
她靜了會,忽抓起鑰匙與零錢包衝下樓,跑進便利商店買了幾份報紙,問店家有無前兩日的舊報,無果又往自己常去的麵攤問老闆有沒有這幾日報紙,她如願要了前兩日的報紙,返回家中一篇篇看起。
新聞報導程國珍貪污的同時,也挖出程家那一家的爭鬥。
豪門恩怨深似海,果然不是無中生有。新聞揭開原來當年那位紅透半邊天的女星徐鳳君是為愛引退,而這則內幕多年前還是由大房向媒體爆料,只是隨著徐東俊的曝光,才又勾出這則多年前的八卦。除此,新聞也揭開徐東俊是女星與程家老大所生的秘密,連徐東俊在母親逝後仍無法入程家門而將姓氏從程姓改為母姓的隱私也被爆出。
上車時,李芳菲將報紙塞進包裡,帶上花蓮帶回的伴手禮,驅車回暖暖陪母親和兄長吃晚飯,離開暖暖,她未往租處方向開,直接將車開向風華經紀公司。
Jeff自監視畫面覷見她的車在門口停下時,只當她想念他家老闆:直至她神色沉冷地出現,卻沒看他一眼,逕自從裡頭樓梯上樓時,才感到情況不對。「東俊哥,嫂子上樓了,好像在生氣。」他直接撥打徐東俊手機。
徐東俊似不意外,按斷通話,起身打開大門,在門口等候。
她踩上最後一階,側首就見著立在家門口的他,她面無表情注視他數秒,才揚起嘴角笑著走向他。「在等什麼人?」
「等你。」他抬手欲摸她頭頂,她卻側過身,看著樓梯口方向,那裡有扇門將他住處與樓下隔絕。
李芳菲問:「現在是營業時間,那扇門要關吧?」
「客人從旁邊樓梯進出,四樓往五樓的那段做了隔間,客人不知道;裡面這樓梯只有幾個跟我比較久的知道,他們沒重要事不會上來。」
她點頭。「那就不關吧。」她轉身,經過他身側,進入屋裡。
徐東俊掩門,跟在她身後。「要喝什麼?」
「不用,我吃飽喝飽才過來的。」她往沙發一坐,把包包擱身側。
「吃了什麼?」他坐到她身側,隨即感覺她的緊繃。「回我家吃我媽作的。」
他笑一聲。「怎麼不帶我回去見見伯母?」
她愣半秒,偏首看他。「你敢去嗎?」
「求之不得呢。」他面上掛著笑容。
「見面禮是什麼?」她對上他眼神。「是展輝一席董事?還是程國梁對我哥親口承認是他授意成立福鴻肉品,而我爸只是人頭的錄音檔?」
他表情不變,眼裡有笑意。「說什麼呢。」
「說程東麗是你親妹妹,不是我自以為是的表妹還是乾妹,對不對?」
他頷首。「對。」
「說你本來該叫程東俊後來才改成母姓,是不是?」
他垂眼,點了下頭。「是。我本來叫程東俊。」
「你是展輝集團創辦人的長孫?」
他默了默,掀唇:「看從哪方面說。論名分不算是,論血緣……可能是吧。」
「程國梁是你叔叔?」
徐東俊抿了抿唇,道:「他們沒承認過。」
問至此,她身體已微微顫動,抖著手取出包裡的報紙,拋至他腿上。「你跟這上面的徐東俊是同一人?」
他微垂著頸項,卻沒看腿上的報紙,只拿起扔至一旁。「你不是都知道了?」她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所以你無話可說?」
「你想知道什麼?」
「你認為我想知道什麼、我該知道什麼?」李芳菲微揚著嗓音反問後,轉眸看向它處。她大口喘息,快呼吸不到空氣,直到她深吸口氣,呼息稍穩了,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她不愛哭,也不該哭,眼淚無助解決眼下情況;她揩去淚水,回首看他。「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巫祥林的女兒,所以故意接近,等我上勾了從我身上拿取你要的證據交出去,助你完成你的計劃。你母親進不了程家的門,死後無法納人程家家族公媽體糸,你認為她委屈,也因為大房對你母親的打壓,你對程家懷恨在心,才有這一場董事長剛選上就被拉下的戲。你把自己藏在酒店藏在公關店,蟄伏多年,等的就是這天吧?」
「說對一半。」他笑一下,側眸看她。「樓梯間遇上那次,確實不是我第一次見你。你為了你弟預約公關那次,是我故意安排,除了幫你弟讓他別讓你這個老師逮住之外,是因為我想見你。」
覷見她眼尾有淚光,他欺近,她卻往後挪;他抬手欲按住她,瞥見她正要動作的腿,他立即翻身,單膝跪沙發,另一腿壓制她的腿。他掐住她手腕,另一手抬起她臉緣,笑得有些無奈。「很愛動手動腳。你教練哪位,難道沒教過你練跆拳是防身自衛、是強健身體、是培養堅韌與忍耐、是建立自立自信,而不是拿來打架的嗎?」
李芳菲看著他,不說話。
他鬆開貼在她下顎的手,摸上他眉骨那道淡疤。「不過幸好你就愛動手動腳。這裡,才只有這麼一點痕跡。」
她看著他手指處。與他關係走至這步,她當然見過這疤,卻從未問過,她總想那是他的過去,哪個男孩沒衝動時?跌倒摔跤打架難免留傷,他想講自然會說予她知曉;可他現在這說法,似指這疤與她有關?她弄傷的?為何她全無印象?
「我高二那年一次放學返家途中被人追打,你跳出來訓斥他們傻呼呼穿制服出來揍人,會打架卻不先學會滅證,之後你把他們一個個踢跑。你聽見那些人對我私生子身份的嘲弄,好心建議我去練防身術或是跆拳,你拿手帕按住我這裡還嚷嚷破相。」他手又點了點眉骨那道症。
她平時不打架,但年少時確實仗著自己身手不錯,幹過自以為路見不平、萬丈豪情、行俠仗義的美事,他這一提,片段畫面湧上。
徐東俊看著她變化的表情。「想起來了?」
「然後呢?」她是有些意外他還記得那麼久遠的事,但又與他竊了她電腦中檔案的事何關?
「我想那年你才高一,因為隔年東麗入學,公車上遇色狼那事是她剛進高中時發生的。那次你遞出手帕按住我眉骨,手勁不小,有些粗魯,又老氣橫秋地告訴我私生子沒什麼好丟臉的,因為我們都無法選擇出身與父母,所以我對你印象深刻,東麗後來拿你跟她在園遊會上的合照,告訴我你就是那個幫她制伏公車色狼的學姐時,我覺得很有意思。兄妹倆先後遇麻煩居然是同個人出手相助,這機率有多大?她常在我耳邊說芳菲學姐今天做了什麼、芳菲學姐參加什麼比賽拿了獎、芳菲學姐收到情書……聽多了總是對你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他笑一下,低下面龐,幾乎與她鼻尖相貼時,才道:「你信不信那時我對你有些心動?我甚至想過等我完成計劃,若還有機會遇見你,一定把你追到手。」
她半張檀口,久久難以言語。東麗在餐桌上調侃過他,他否認啊。
他又笑了下,坐回位子,神情淡淡地啟口:「對我動手的那幾個人是程東文找來的。我心裡有恨,對程家人無法諒解,因為我媽在那之前健康已有狀況;後來確定她罹癌時,我跟自己說,有一天要讓那些嘲弄我們的、瞧不起我們的程家人低頭求我。」所以他擺爛,在校拿到試卷隨心情寫入答案,不及格也無所謂,但並非他不會,不過是降低程家人對他的防備。
他放棄大考,進酒店工作,一邊卻是準備考試,隔年如願上了第一志願;他仍是瞞著眾人,連母親也瞞,就怕她心軟讓父親知道事實。那些人看他只是個端盤端茶水、滿足酒客各種要求、對酒客哈腰才能賺小費的酒店少爺,無才能也無學歷經驗,譏諷他爛泥扶不上壁的同時,自然不會提防他。
李芳菲是他計劃裡的意外。他去關切阿布和Ray開發小姐的進度,她穿著香檳金的掛脖短洋裝,肩上一件粉色的毛草披肩,從路的那端走來時,他一度以為只是面貌相似的女人:他忍不住提醒阿布,說穿著性感未必就是同行,或許當下心態是將她當作記憶中那抬腿時翻了百褶裙、露出比阿公牌內褲還寬鬆還醜陋的大黃短褲的高中女生。後來Ray提起他被那女生訓斥的對話內容時,他方恍悟——就是她啊,那就是她說話的調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