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皇最喜歡看臣子們狩獵,說這是最能看出一個人的血性。可惜我生來體弱多病,不能承襲父皇的心願,馬術上懈怠許多。」南卿如一邊看著,一邊和身邊的東野情熱情地說著話。
只見東野情一手托腮,懶散地看著遠處的煙塵,不為所動。
「聽說東野的皇子,五歲起就要學習弓馬,昨天我看小王爺武藝精湛,想來弓馬之術也極為了得,怎麼不下場走走?」
東野情這時才閒閒開口,「父王一直教導我,危險之事勿動。我們皇族的血脈是要留著報效祖國的,可不是去餵飼虎狼之口。」
一隻死了的山雞猛然扔到他面前,他皺眉揮袖,那山雞嗒一聲落在地上。
正對面,騎在馬上一身是汗的赤多易又恢復了張揚的笑容,「哈,沒本事騎馬射箭就承認自己沒本事,說什麼漂亮話?我上次是輸了你,但狩獵方面我可不會輸,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親手射死兩隻老虎、四條惡狼。」
南卿如拍手讚道:「赤多人果然勇猛善戰,為四國之首!」
赤多易聽到這話,不禁開心地哈哈大笑,撥轉馬頭衝回狩獵群,繼續再戰。
東野情卻在肚子冷笑一聲。南卿如剛才那番話,分明是用來激怒自己的,世人都知道這「勇猛善戰」四個字本來只屬於東野,赤多人不過是當年以異族身份將北陵滅國之後才在北陵的土地住下,雖然後來和北陵蕭氏聯姻,貌似親如一家,其實四國之人都看不起他們是蠻夷出身,才不會在他們身上多浪費溢美之詞。
但南卿如越是這樣說,東野情就越是告誡自己要小心。父王曾經說過,這四國之中,唯一可以和東野抗衡的就是南黎,而南黎人向來以狡猾奸詐為名,每句話都是陷阱,每步棋都暗藏凶險,他必須小心提防才是。
假裝打了個哈欠,他側身說道:「抱歉殿下,我昨夜淺睡驚夢,實在是太睏倦了,只怕不能觀看到最後,能不能先告辭回去補眠?」
「既然這樣,那實在是遺憾,我還想和小王爺一起看看待會兒的勝者是誰呢。」南卿如滿臉遺憾地起身送他。
「以赤多人今日之勇猛來看,勝者非他們莫屬,但他日……就未必了。」東野情拉過馬頭飛身而上。
南卿如在旁邊說道:「小王爺要下山,還是從南面走得好,剛才為了狩獵,北面被驅趕出不少野物,怕驚嚇了您的馬。」
「嗯。」東野情點點頭,沿著南面的山路下行。
南卿如站在他身後,無聲地揚起一記冷笑,眼角寒光乍現。
東野情順著山路而下,隨行的護衛騎乘在他的前後。剛下了半山腰,忽然遠處傳來一聲狼嚎,護衛一驚,抽出佩劍連忙說道:「小王爺,這有狼。」
東野情勒住馬頭,神情從容,「大概是從獵場那邊跑過來的吧。」
「小王爺稍等,我去把那隻狼趕走。」
護衛縱馬向前奔了幾步,東野情揚聲道:「不必了,它未犯我,我們何必犯它?再說這山林本就是它的地盤,倒是我們應該讓路。」他見旁邊有條小路,便調轉馬頭沿著那小路往前走。
「可是小王爺……」護衛剛說一句,忽然痛呼一聲,筆直地從馬上跌落下地。
東野情一驚,立刻全身警戒,此時他身後的護衛也像是中了埋伏,同時慘叫聲從馬背上跌落,瞬間在這荒山之中,只剩下他一人。抬頭遠望,距離山頂的狩獵本營已有一大段路程,此時他被前後夾擊,退無可退,就是大聲呼救也沒人會聽到。
他當機立斷,從馬上跳下,沉聲問:「是誰要殺我?不妨出來,何必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沒有人響應,樹叢中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之後,倏然一隻狼閃電般竄出,直撲向他——
他縱身一躍,跳上一棵大樹,看清周圍的地形,閃跳幾下之後,從這棵樹躍到了其它的樹枝之上。
那狼就著他的樹打轉並嚎叫著,像是在等他下來。
他冷冷一笑,抽出背在身後的弓箭,箭尖指著那狼頭,「我不想殺你,你不要逼我。」
那狼似是聽懂了他的話,血紅的眼珠子在對視上他如冰似雪的寒眸之後瑟縮的退了幾步,低低嗚嗚的叫了幾聲,最後轉過身子,搖著尾巴鑽回了樹叢中。
東野情不敢懈怠,屏息凝神地細細聆聽了一陣子,確定那狼已經走遠,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狼真的是自己跑到這來的嗎?都說狼是群居,為什麼只有一隻?而他那兩名護衛也死得太過蹊蹺,明顯不是狼所為,在這山林之中,還隱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對面一道犀利的勁風向他襲來,他本能地閃身一躲,「嘟」一聲,只見一支飛箭射在樹幹上,東野情沒有分析的時間,因為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先後射來,他用弓打落第二支箭,第三支箭幾乎是擦著他的面頰而過,將他逼得一不小心從樹上墜落。
樹下是一片厚厚的落葉,他本想落地之後再尋反擊的機會,沒想到腳才剛剛觸底,腳下卻是一片鬆動的空洞,他心中暗叫聲糟,卻沒有借力的地方,身子筆直地跌落到一個深坑之中……
第2章(1)
揉了揉腫痛的腳踝,東野情抬頭看著頂上那個小小的洞口,很想唾罵那個挖陷阱的人。這陷阱應該不是為他而設,因為敵人不可能算得這麼準,肯定他從這棵樹上跌落,但是他卻無巧不巧地「自投羅網」,困於此地。
倘若暗殺他的人此時站在洞口,向洞內亂箭齊發,他必死無疑。但奇怪的是,射箭的人並沒有出現,他等了許久,頭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難道敵人發現他跌落到陷阱中,所以放棄了?
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污漬,他素來不能忍受自己的身上有絲毫髒污,如今全身都是泥土,真是狼狽到家。
而這個洞,足足有四五丈高,若是平時,他藉著一點攀爬和輕功,還能逃出去,但是現在,他跌落時扭傷了腳,想要出去,可就難如登天。
他的隨從已遭殺害,叔父一時半刻還不會發現他失蹤了,等到發現了再派人來找,這荒山野嶺,不知連綿多少里,要找到他的機會太過渺茫。
「東野情,難道你就要死在這嗎?」他嘲諷地自問,手指邊揉著腳的腫脹處,希望能盡快將瘀血推開一些。
「哎呀,原來是你跌進這陷阱?」
一道銀鈴笑聲倏地在他頭上響起,他又是驚喜又是詫異地再抬頭,只見一張雪白俏麗的笑臉出現在洞口,那是一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女孩,此刻她正趴在洞口處,雙手上的金鈴鐲子正叮噹作響。
他心頭一動。是她
「你有繩子嗎?」按下心中的疑問,他先想辦法脫困。
「當然沒有,我又不是神仙,算準你會掉下去事先備妥繩子。」她俯看著他笑答,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擺明不急著救他。「你這個眼高於頂的人,也有栽跟頭的時候。這陷阱本來是為了捕狼而挖的,你怎麼會掉進去的呢?」
「你若是沒有繩子,就去找人要一條來。」他懶得和她解釋,沉下臉命令。
「一時半刻要我去哪找人?眼下能救你的只有我一個,你對我說話不該客氣一點嗎?」她笑著半威脅半開玩笑道:「你那麼喜歡女孩子的腰帶,要不要我也把腰帶解下來給你?」
「你的腰帶夠長嗎?」他不信她的腰帶有四五丈那麼長,能助他逃出這個洞。
「不夠。」她笑歎,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不過周圍有些樹枝,也許撿來還可以一用。」說著她便走開。
過了好半天,外頭都沒有動靜,東野情甚至以為她走了,忍不住叫道:「喂,你還在不在?」
一陣子後,洞口又露出那張小臉,「當然在啊,要不然你以為誰為你把樹枝綁在一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根彎彎曲曲用樹枝連接而起的長棍子順著洞口滑了下來。
東野情拉了拉那根長棍子,貌似結實,但時值秋天,樹枝變得較脆弱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他的重量?
「丟兩根粗一些的樹枝給我。」他向上叫喊。
很快的,兩根粗一些的樹枝丟了下來,他撕下自己的衣擺,利用樹枝把自己扭傷的腳綁住,以免在向上攀爬的時候對腳傷造成更大的損害。
一切都準備妥當,他喊道:「樹枝的那頭綁在樹上了沒有?」
「早就綁好了。你怎麼還不上來?難道要我下去背你嗎?」上面笑嘻嘻地問。
東野情板著臉,用力握住那根棍子,抽出袖中的一柄短匕,用力紮在洞壁上,未受傷的腳用力蹬在稍有突起的地方,就這樣一點一點艱難地向上攀爬,但畢竟一隻腳受了傷,他使盡全力往上爬仍然速度不快,就在此時,他忽然覺得棍子被人從上面用力拽了幾下,藉著這個力量,他奮力向上攀了兩把,終於爬出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