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靖沉默了會兒。「跟她說我睡了,請她後天直接過去我那。」
「尉遲先生打算後天出院?」
「今晚。」
段律師看來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說出口。上頭的家務事,自己不好插嘴。
「還有,替我叫秉安回來。」他又冒出一句。
「董事長那邊……」
「說我堅持。」
「是。」
聽見回答,尉遲靖視線望向天花板,緩緩閉上眼。段律師見狀,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尉遲先生,沒事的話……」
「段叔。」床上的人突然喚。
「少爺?」
床上的人閉著眼,幽幽開口,「病床我躺膩了。」
只有一句話,看著床上已閉眼假寐的男子,段律師默然。
躺在病床上的尉遲靖也不再開口。
爸那圈子腥風血雨,外公這邊的商界也不是天下太平。但他知道,外公的安排不見得最為安全,卻是相對風險較低的方法。只有外公這邊的背景及人脈才能在發生今日這種事時,將案子搓掉,讓他繼續當個路人甲。
今時今日,低調才是他的保命最佳良藥。
「少——」段律師想說些什麼。
「算了,剛才我什麼也沒說。」他擺擺手,收回自己一時的情緒發言。
現在,還由不得他任性。
***
第3章(2)
一日沒工作,薪水便領得不安心。
當邢貝貝隔了兩日再見到尉遲靖時,整個人愧疚的撲上前去。
「老闆!」
尉遲靖當場被她撞退兩步。
「……下來。」掛在他身上成何體統。
「對不起,我把你的禮物摔壞好幾個,我有去領錢了,三千塊夠不夠賠呀?」
邢貝貝立即跳開,從口袋裡挖了三張千元大鈔,戰戰兢兢地呈上。
尉遲靖斜瞄了她一眼,確認她還是那副活蹦亂跳的模樣,直接掉頭走掉。
「關門。」
「是!」
關門落鎖後,她捧著錢繼續跟上。
「老闆,是不夠嗎,不夠的話我再去——咦,司秉安,你的臉怎麼了?」進到客廳,見到桌旁那位低頭看書的仁兄,邢貝貝驚叫。
司秉安左臉頰整個腫了起來,紫紫紅紅,肯定是瘀血了。
「我爸打的。」臉顯得有些狼狽的司秉安抬起頭,勉強扯了個笑。
「他家暴?」哇靠,很嚴重耶!
「因為我成績太差。」
邢貝貝皺眉。「你爸想要你上麻省理工學院嗎?」能讀A高中,基本上成績肯定已經有一定水準了,怎麼可能太差。
「沒差啦,再幾天就會消了。」司秉安苦笑,打哈哈帶過。「別糗我了。」
好吧。人家都不想提了,邢貝貝只好也當作沒看見他腫得像豬頭的模樣。
「老闆,錢!」
「不用。」
「可是——」
「反正那些東西我原本就用不到,拿回來也是丟掉。」他再度打斷她。
「呃,那我不就省了一筆?」她手上還抓著三張千元大鈔。
視線原本已在書上的尉遲靖,聞言瞟了她一眼,似乎眼神就代表了回答。
好吧,能省則省。邢貝貝將錢塞回口袋去。
「你的傷口好點了沒?」見她手臂上一條細細紅褐色的痂,尉遲靖問。
「這個呀,兩天就收得差不多了。」
「手指呢?」他再往下瞇,瞟向她的手指。
「手指怎麼可能會有問題,完全不痛!」她甩甩十根手指。
拜託,她實戰經驗那麼豐富,小時候有段時間還老是和哥哥們跑去蓋房子的工地玩劈磚比賽——當然東窗事發後會被扁。總之她的十指勇健得很。
尉遲靖緩緩收回目光,繼續看他的書。「我倒是很痛。」
聞言,邢貝貝乾笑了幾聲。
兇手就是她……
話說當天,她想也沒想的衝上去和人搏鬥,對方雖然拿刀,但根本就不是練家子,沒兩下就被打昏了。只是一開始聽到老闆喊她時分心了下,不小心被刀鋒劃過,但傷口也很淺,反倒是尉遲靖被她那大力一推撞上樑柱,成了無辜受害者。
她本人則不痛不癢的離開現場,是後來大哥故意在她傷口上多按了一下,才真的痛到她哀哀叫。
「呃,老闆,你的身體還好吧?」現在關心會不會太晚?
「看起來像不好的樣子嗎?」
「前天我有問醫生,醫生說沒事……只是以防萬一檢查一下。」
「那就沒事。」
好佳在、好佳在。「那——」
「秉安在唸書,安靜。」
聒噪的小猴子立即消音。
室內再度安靜,偶爾才傳出尉遲靖和司秉安討論習題的聲音。
室於沒事做的邢貝貝,老樣子躺在大理石地板上睡著了。直至中午,才再度出門買午餐。
在某只小猴子踏出門後,室內響起對話。
「老大,貝貝沒穿鞋子,她的腳底是黑的。」
「……」
「她可能是從家裡溜出來。」
「……嗯。」難怪他感覺她今天更邋遢了點。
那小猴子家裡全是執法人員,就算他們來查他,以外公的本事,加上多年刻意留下的證據,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對方只當他是「尉遲靖」,而非另一個名字。
可就算是「尉遲靖」,這身份也不是很安全,沒有正常的家庭會接受家裡唯一的小女兒去從事這種危險工作。
依邢家的情況,就算要涉險,應也是為了國家、正義,而不是去當私人保鑣。
尤其只是個企業家後代的私人保鑣。
「貝貝的個性很……執著。」司秉安想了想,挑了這句形容詞。「是朋友的話我會欣賞她。」不過現在的情況,他們並不適合當朋友。「老大,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她結束合約?」他問。畢業典禮那日,邢貝貝算幫了他一個大忙,他至少該在分道揚鑣前送份禮物。
記得老大當初跟她簽的紙約,只寫了到畢業,但邢貝貝今天還是跑來了,依她的工作情況,她根本就是把工作融入生活中,一直在「超時」工作。
尉遲靖是最清楚她花了多少時間在自己身上的人。他沉默了會兒,緩聲回應,「我再想想。」
不待他想,在半個多小時後的用餐過程中,邢貝貝主動提及。
「老闆,我們都畢業了耶。」
另外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小猴子要主動出擊了。
「嗯。」尉遲靖遲了幾秒,才應。
「我這三個月的表現您遺滿意嗎?」笑咪咪,笑咪咪,某個小傢伙亮出一排白牙,笑容十足誠懇。
這小猴子竟也玩迂迴戰術這招。
「太招搖了。」繼續吃飯,待將口中東西吞下肚後,尉遲靖才吐出這句。
啊咧?邢貝貝一臉訝異,不敢相信聽到的會是這句話。
款,好歹……好歹她大前天那麼神勇,雖然差點把他嬌弱的身子骨撞散,不過也阻止了兇手行兇,沒小功也有支嘉獎吧?
「呃……老闆,我每天都幫你準備便當?」
「我不吃辣,你煮了一個月的宮保雞丁和麻婆豆腐。」
「我一開始不知道呀。」
「菜有時太鹹,有時太甜。」
……好吧,老闆嘴很挑。「我每天接你放學。」
「這不是應該的嗎?」
……是沒錯。
「我大前天救了你耶。」
「你確定?」他挑眉,抬眸掃過去一眼。
「呃……就……功過相抵,應該還是有嘉獎呀……」不知為何,被他睇了那眼後,自己突然心虛。
「貝貝,關於這件事我的確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會被刺中一刀,也可能不會,但實際狀況是我沒被刺中,卻被你推去撞柱子。」雖說狀況緊急,但撞牆也會撞死人的,他不確定被瑞士小刀刺一刀和當場撞死哪個比較慘。
好吧……功過相抵,連支嘉獎也沒有,扯平。邢貝貝整張臉垮了下來。
「那……」她絞盡腦汁,努力回想自己這三個月來還仿了什麼可以拿出來邀功的事跡。「那……啊!有有有,我扮成追求你的角色,這就很成功了對吧!連你們學校教官都知道我在追你。」
啊哈,讓她找到一項完美的事跡了吧!
這下尉遲靖終於沒立即反駁了。邢貝貝抓住機會,更加卯起來自吹自擂。
「你看嘛,就是因為我扮演得太成功,所以我天天黏著你也沒人懷疑我是你的保鑣,像這次的事情雖然說是誤認,不過你家若是開公司的,這種被解雇後挾怨報復的事絕對有可能發生,到時候那些人也會像大前天那樣,等你落單或身邊只剩我這種弱女子時才會下手,這時有沒有我就差很多了對吧!」
尉遲靖放下筷子,看著她這位「弱女子」,狀似沉思。
許久,他輕歎口氣。
「貝貝,說實話,我真的不需要保鑣。」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嘛!」重點是她需要收入呀!邢貝貝在心中吶喊。
尉遲靖臉露為難,又歎。
「這次的事真的是意外,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時,我不會隨便落單,遇上類似情況,也會先跑往人多的地方。」言下之意,就是若不是和她在一起,他不會走到那種偏僻角落去讓人有機可乘。
某個傢伙快落淚了。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老闆真的很機車,很難伺候耶!惡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