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該當何罪?」諶若青淡淡地反問。
「自然是杖打三十,罰俸三月。」黃良娣可得意了。
「你來執行嗎?」諶若青根本不怕,所有可能發生的事,她早就都預設了退路,何況黃良娣在她眼中無疑是跳樑小丑。「太子未立太子妃,此等刑罰根本無人做主,如果你自作主張施刑,反而是越權行事,同樣違反了後宮禮法,屆時被仗打罰俸的,可能還要加上你一份。」
她已經算很含蓄的提點黃良娣,別傻乎乎的當洪貴妃的打手,洪貴妃只是想看她不好過,但身為打手的黃良娣有什麼下場,洪貴妃根本不在乎。
黃良娣能在後宮囂張這麼久,也不是個傻子,柳眉一皺便明白了諶若青的意思,但她依舊不懷好意地盯著諶若青,畢竟諶若青奪去了太子所有的寵愛,她的怨恨可不同一般。
諶若青有種在看頁子錄影帶等著鬼從電視機裡爬出來的感覺,心忖這下不出大絕招,黃良娣大概不會知難而退了。因此她不著痕跡地向一旁的招喜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知機地退下。
沒半晌,花廳外傳來啪啪啪的腳步聲,小郡主駱媛淚汪汪地跑進來,直接撲進了諶若青的懷中。
「嗚嗚……趙奉儀,外面好多鬼,好多鬼,以前沒有的……」
聽到駱媛又在說鬼了,黃良娣不滿地冷哼了一聲,這小鬼就算來到紫霞宮,這症狀一點也沒變。
「都是些什麼鬼?」諶若青刻意意有所指地問,還將耳朵湊近了駱媛。「有個穿著宮女服,圓臉綁著雙丫髻的鬼,右眼下還有一顆痣,說她是被人淹死的?」
黃良娣的臉色微微變了,這雙丫髻的鬼右眼下還有顆痣,不是前幾個月得罪她,被她淹死的宮女?
暗中注意著黃良娣的表情,諶若青像是聽著駱媛說話,一邊點頭轉述道:「還有一個舌頭長長,看起來很像某宮娘娘,身穿黃衣,說她是被吊死在冷宮裡……」黃良娣慢慢開始發抖了,黃衣服的娘娘被逼自縊,難道是洪貴妃之前叫她去處理掉的那個娘娘?這些鬼魂一直跟在她身後?
諶若青的聲音仍不斷地傳來,「……還有個太監很老很老,留著山羊鬍,說他以前在景春宮當值,是被毒死的?」
「景春宮啊……」諶若青終於若有所思地看向黃良娣,這景春宮可是黃良娣住的地方。
天知道駱媛根本什麼都沒說,從頭到尾都是諶若青自己說的。原來諶若青早料到洪貴妃派來的人必是黃良娣,所以事先就調查了黃良娣的背景,知道她的心狠手辣後,刻意利用駱媛的陰陽眼來編了這些故事,以收恫嚇之效。
果然,瞧黃良娣面色鐵青,抖得猶如秋日落葉,就知道這計劃相當成功!
「我……我先走了,趙奉儀你好自為之!」黃良娣根本是落荒而逃,整間屋子的隨從與宮女傻眼地看著主子跑了,才後知後覺地急忙也跟著離開。
整個大廳裡,剩諶若青、駱媛與招喜主婢三人。
主角都跑了,這齣戲也該落幕了。只不過……諶若青狐疑地瞅著仍縮在她裙子瑟瑟發抖的駱媛,這丫頭會不會太入戲了?先不說她演得絲絲入扣,黃良娣都走老半天了,她還躲著不肯出來?
「媛媛?」諶若青覺得不對勁,索性抱起她,「你怎麼了?」
「趙奉儀……」駱媛大眼中含著淚花,小嘴兒都哭扁了,好不可憐地泣訴,「那黃良娣身後真的有鬼,而且是平常在父王凌霄宮的那一個!但那個鬼平常在凌霄宮都不凶的,可是在黃良娣身後變得好可怕,好可怕,好像要將黃良娣吃下去一樣……」
駱媛年紀小,形容得不清楚,但諶若青卻聽懂了。凌霄宮的鬼,不就是已故的皇后娘娘嗎?原以為她逗留在凌霄宮是不捨子孫,但如今卻變得張牙舞爪跟著黃良娣,是與黃良娣有什麼怨恨?還是……是與黃良娣身後的洪貴妃有什麼怨恨?諶若青若有所思地瞧著駱媛,要知道近來駱媛看見鬼的機會已大大減少,可以說幾乎要變得與常人相同了,但如今皇后娘娘鬼魂的異變,卻讓她提起了警戒。似乎……有大事就要發生了。
聽說黃良娣由紫霞宮回到景春宮後便生了一場大病,時常驚恐地囈語著,「有鬼……有鬼……」
因此,紫霞宮裡有鬼的傳聞不脛而走,洪貴妃想打壓諶若青的手段施不出了,但她可非等閒之輩,能夠用的手段絕不手軟,既然紫霞宮鬧鬼,那就鬧個夠吧!
身為後宮的頭頭,洪貴妃親自下了懿旨,指後宮不寧,怪力亂神之說蠱惑人心,趙奉儀妖言惑眾,要拿她入獄。
這分明就是莫須有的罪名,而且不管證據還是證人都十分虛無飄渺,但黃良娣確實是由紫霞宮出來後就犯病了,所以趙奉儀無論如何逃避不了責任,洪貴妃這步棋下得是又準又狠。
不過駱澤也不是省油的燈,懶得思考的他,做事的準則就是乾脆俐落,因此他很直接的駁了所有批評趙奉儀妖言惑眾的奏折,既然諶若青住的紫霞宮裡有鬼,他便請來數位大師至宮裡做法事,在做法事期間命趙奉儀宮住進正氣最盛的凌霄宮。
這詔令一頒布,皇宮就炸了鍋了。一個職小位低的小妃子居然大大方方的住進了太子的宮裡,這置國家禮法於何地?又置那些位階比奉儀高的嬪妃們於何地?可明知道這只是駱澤的任性,他就是寵信趙奉儀,要讓她住到凌霄宮,說什麼都是借口,卻又有誰治得了他呢?
對此,洪貴妃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於是她只好動用了她在朝中的明樁暗樁,每日都有數個朝中重臣進入太子書房,親自向太子力陳收嬪妃入宮的壞處,並痛心疾首、指天罵地的批評趙奉儀狐媚惑主,太子千萬不能沉溺女色云云。
一開始,駱澤還能聽完他們的話,然後敷衍幾句將人送走,但隨著洪貴妃一聲令下,大臣們鋪天蓋地的來勸諫,還有以死明志的,廟堂之上的百官竟將手伸入了後宮,還有以眾凌寡之嫌,駱澤失去耐心,果然不出所料地發飆了。
這天,太子的書房外。
諶若青已經住在凌霄宮裡,因此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書房不遠處的涼亭裡,外頭的流言蜚語一點也影響不了她。而她對面坐著的是苦笑不已的宗穆虞,對於目前處於震怒中的駱澤,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與諶若青坐在外頭觀望。
「剛剛進去的是工部尚書錢昆,是個逢迎拍馬的好手,自從禮部尚書韋呈投靠太子後,洪貴妃面前的大紅人就換他了。」宗穆虞在心裡鄙視了錢昆一番,但同時也不由有些同情。「你覺得他能在裡頭待多久?」
「一刻鐘。」諶若青淡淡地道,倒了一杯茶,還將面前的五色果子蜜餞推到宗穆虞面前。「吃點心。」
她還當真以為自己在看戲了?宗穆虞啞然失笑,但卻仍伸出了手,抓一顆蟠桃咬了一口。他不知道,要不是這時代沒有爆米花和可樂,諶若青肯定會搬出來看戲看個夠!
突然間,書房門打了開,一個藏青的人影被拋飛了出來,而在錢昆的慘叫聲中,立在書房外小院另一端的幾名侍衛,相當有經驗地齊齊將錢昆給接住。
錢昆臉色慘白的安全降落,雙足落地時還差點軟倒,那群侍衛面不改色地齊聲道:「恭送大人。」
錢昆已經是這幾天不知道第幾個被扔出來的大臣,所以這群侍衛都接出心得了。這些人是洪貴妃授意上門欺人的,所以駱澤也不再客氣。
「還不到一刻鐘呢。」宗穆虞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也有事想和駱澤商量,但遇見駱澤正在發飆,他也是無可奈何。
不多時,另一個大臣也拱著手進了書房,好像是兵部的什麼傢伙,來的人之多,即使宗穆虞這樣的人精也都快認不得了。
「兵部攪和進人家的家事做什麼?」他不禁腹誹著,無奈地喝了口茶。
諶若青倒是已經看到麻木了,事情雖然因她而起,但洪貴妃的處置也未免欺人太甚,而且有顯擺聲勢之嫌,饒她智計百出,也沒有駱澤這種拒絕方式來得直接有力,能夠快速地滅了洪貴妃的威風,索性她就不管了。
果然,不一會兒又一個人影飛了出來,連一旁伺候的招喜嘴巴都張得大大的。
「這位大人飛出來的姿勢未免丑了點,人家錢昆大人至少還是雙腳落地,這位大人差點就倒栽蔥了。」招喜呆呆地道。
宗穆虞與諶若青聽得好笑,在心裡暗自點頭,這位飛出來的大人好一招懶驢打滾,簡直要破了這幾天以來最醜的紀錄。
接下來上門的是個武將,這次在涼亭裡吃零食看熱鬧的人全都皺起了眉。
「連大將軍都來了?怕是洪貴妃認為文官只有被丟出去的分,就派個武官來了。」諶若青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