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死,不過是逼婚,確實很仁慈,是不?諷刺的笑凝在嘴角,仁慈……
「回去備嫁吧,皇上會親自為你賜婚,讓你風光出嫁,以後忘記儇兒,和丈夫好好過日子吧。」
蕭瑀定眼望住王妃,像是想看清楚什麼似的。
但,哪看得清?她只是一顆棋子,只能隨著別人的意志起舞,她走的方向不是她要的,她的人生是操控在別人手中的不歸路。
可笑吧,她被操控,卻要自己承擔後果.,別人逼著她不幸,她卻必須把日子好好過。這是什麼神邏輯?這是什麼鬼定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世界?
誰來告訴她,沒有阿儇,日子要怎麼「好好過」?她要怎麼快樂、怎麼幸福?怎麼把自己泡進蜜糖裡?
沒有阿儇,哪還有說不完的話、聽不完的笑聲,哪來的欣喜若狂,哪來的幸福纏綿?
再也不能了,活了兩輩子,還以為終於找到愛情,終於可以勇敢一回,沒想到……通通沒有了……
蕭瑀躲在屋裡,整整哭兩天,她沒能見阿儇最後一面。
一個月後,她的父親改名換姓,成為名不見經傳的升斗小民,而她帶著嫁妝嫁進劉家,成劉家新婦。
她不能反抗,只能對著聖旨磕頭謝恩。
諷刺嗎?當然是天大地大的諷刺,朝廷拿走蕭家財產,匆匆忙忙地把十三歲的她嫁掉,然後她還要心懷感激,跪地謝恩,真是……噁心……
顧綺年猛然驚醒,圓瞠的雙眼在黑暗中尋找焦距,不知道是哪裡的利爪,狠狠地朝她的心臟撓著、撕扯著,一下一下抽搐的疼痛。
鼻中微酸,眼中腫脹,她再也抑不住淚意,垂陣,濕了雙睫。她不自覺地抱緊棉被,頭緊緊抵著,心中五味雜陳。
那不是她的記憶,可是蕭瑀的哀慟卻一陣陣傳到心中……
盼過幾個人,進過幾座城,為何今生相遇卻不能相認。
是誰傷得太深,再不敢愛別人。
人去樓空荒煙蔓草,夢無聲。
時光飛,流星墜,狂風吹,寒雨夜。我尋你三界,圓無緣的緣……
顧綺年放下棉被,傾耳細聽,是誰在唱歌?是誰在哀泣?是誰今生相遇卻不能相認?又是誰尋誰三界,想要圓起無緣的緣?
第十一章 根本是一座牧場(1)
柳姨娘和喜雀趴在冰冷的地磚上,身上星星點點的濺滿鮮血,眼看只剩一口氣了,柳姨娘早已忍受不住畫押,喜雀還在硬撐著。
葛嘉琳冷酷地笑著,以為攀咬上自己,就能無罪升天?可惜了,案子是她審的,就算她是兇手,也不會被髒水波及。
「怎樣,能畫押了嗎?」她慢條斯理地問。
十天過去,爺遲遲沒進後院,是生氣自己沒讓這個案子了結?
肯定是,家醜不能外揚,張柔兒是皇后娘娘的人,萬一事情從她嘴巴傳揚出去,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足夠那些閒著沒事幹的御史大作文章。
爺的名聲,她得好好護著。
葛嘉琳笑望張柔兒,以為這樣便贏了嗎?還沒呢,往後的路長得很,希望她能走得像現在這麼穩。
喜雀破罐子破摔,已經走到這步田地,她決定賭一回。「畫押?行!但上頭得添上一行字,載明此事是受王妃指使。」
葛嘉琳雙眼射出一道凌厲眸光,不見棺材不掉淚!
她走到喜雀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往上扯,逼得喜雀不得不抬頭與她對望。
「瞧瞧,都打得吐血了,還想攀咬說謊?當真以為本王妃是吃素的。」
吃素?客氣了,她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我、沒、說、謊!」
「你承不承認說謊不重要,我這裡多得是證據,快點畫押吧,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不……」喜雀硬聲相抗。
葛嘉琳輕笑兩聲。「真不曉得你的皮肉是什麼做的,難不成天底下真有銅皮鐵骨這回事?讓我猜猜,你這麼倔強是在等什麼?等……哦哦,等你那個叫阿奇的乾弟弟向王爺稟報嗎 ?四、五……罪狀可不少呢。」
葛嘉琳的話像一把火,瞬間燒掉她最後一絲希望,阿奇不在了?那她的爹娘呢?她的哥哥嫂嫂呢?
「看來,你終於想通了?沒錯,你爹娘兄嫂是死是活還得看你的表現。怎樣,要招認不?你畫押,本王妃便保你父母兄嫂無事,如何?」
淡淡的冷笑凝在眼底,她這可是要用四條性命換喜雀一條命吶,怎麼算都是她吃虧,不過無妨,她是王妃嘛,是該大氣些。
喜雀恨得用頭撞地,那些人、那些事全是王妃一手策劃,可現在全要她擔上?她何德何能,三個女人、四個孩子,七條性命吶,真是好算計,她還能說不?不能啊,她親人的性命全掐在她手上。
不公平!就因她出身低賤便輸人一等?她不甘心吶……頭恨恨地往地上撞去,倏地,一朵血花在地板上綻放。
葛嘉琳嫌棄地踢喜雀一腳,冷笑道:「別急著死,先畫押再說。」
淚水嘩啦嘩啦流下,她趴起身,手指沾著地板上的鮮血,在狀紙上押下指印,那是她的血、她的冤,她發誓,會在冥府等著王妃並肩同行!
夏荷把畫押過的紙張拿到主子跟前。
她看一眼夏荷,微皺眉,翡翠沒了,春梅死了,這個夏荷卻怎麼都看不順眼,算了,再買幾個丫頭回來調教吧。
「你去請唐管事過來。」
「是。」夏荷領命。
葛嘉琳對外揚聲喊,「來人,把喜雀拖下去杖斃,柳姨娘灌啞藥,丟出王府。」
很快地,幾個粗使婆子進門,把喜雀、柳姨娘強拉下去,一時間求饒聲、呼救聲不斷。
葛嘉琳充耳不聞,她笑望站在旁邊的張柔兒,問:「本王妃這樣的處置,不知妹妹是否滿意?」
張柔兒身子一抖,嚇得雙膝跪地、頻頻磕頭,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到這樣的事情裡,第一次看見葛嘉琳明目張膽的殘暴,她的身子僵硬成冰,說不出的恐懼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多、多、多謝、謝王妃,作、作主……」
怕了?怕了就好,還擔心她一臉無畏呢。
唐管事進門時,喜雀、柳姨娘已經處理完畢。
靜思院裡靜悄悄地,只有奴婢們小小的交談聲,誰也不敢拉高嗓子,都怕下一刻,趴在院子中間受刑的就是自已。
喜雀死了,柳姨娘怕也活不下去,後院裡最熱鬧的時候,曾經有過八個姨娘,全是賢德寬厚的王妃娘娘親手挑選的。短短幾年過去,死的死、殘的殘,這會兒就算誰再有心思,也不敢放在王爺身上。
唐管事進屋,躬身問:「不知王妃有何命令?」
「唐管事請坐。」
待他坐定,葛嘉琳讓夏荷送上新茶。
她笑得滿臉春風,溫柔道:「這是喜雀和柳姨娘畫押的口供,連同過去的事,講得清楚分明,我已經罰了她們,還請唐管事轉告王爺一聲。」
「王爺近日都沒回府,這些口供……」他抱歉一笑。
「沒回府?王爺去了哪裡,朝事忙嗎?」
「許是過一陣子,爺心情好便回府了。」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但重點是「爺心情不好」,為什麼不好,自然是後院不安寧,為啥不安寧,還不是她沒把後院管好。
葛嘉琳輕咬下唇。「倘若王爺回府,還請唐管事把喜雀和柳姨娘的事稟報上去。」
「是,不過……口供裡的事,與王爺知道的似乎有些出入,王妃要不要再斟酌斟酌?」
王爺親自交代要再嚇嚇王妃,眼看王妃倏地發白的臉色,這樣……算是嚇著了吧?
葛嘉琳一愣,問:「唐管事的意思是……」
「爺手裡有些東西,這口供……」他搖搖頭,站起身,暗示得夠清楚了。「奴才告退。」
葛嘉琳定定看著唐管事的背影,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份口供只是欲蓋彌彰,王爺早就調查過?怎麼辦,有了慧全大師的話,再加上這一茬,她還能把王爺攏回嗎?
不行,她要想辦法,讓王爺知道她的重要性,讓王爺知道她可以幫助他多少,如果王爺是站在寧王那邊,那麼她可不可以從二皇子那裡……
新屋子蓋好,烤爐砌成,後面五間新屋子住了莫離、衛左和四個婢女。
王爺聘一位舉子為春天、夏天啟蒙,姓柴,曾經為官,據說學問不錯,可惜時運不濟,被政敵弄下政壇,他為人嚴謹負責,而春天、夏天乖巧聰明,有嚴格的夫子在,學問日見長進。
四個婢女年紀在十三到十五歲之間,容貌清秀,優點是手腳麻利,勤奮上進,願意學習,有她們當幫手,顧綺年空閒下來的時間多了。
她們見顧綺年會寫字,滿臉艷羨,姑娘冰上到書案邊呢,四個人就搶著替她取筆、磨墨、鎮紙,談笑間,顧綺年給她們取了新名字——紅兒、袖兒、小添、小香,顧綺年把自己當成爺兒們了,有美婢紅袖添香,日子過得益發逍遙。
待春院有了扇新大門,進進出出不必坐雲霄飛車,這點讓顧綺年最高興,她修修改改寫下幾張新食單,親自走一趟福滿樓,八百兩紋銀入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