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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讓她們斗(1)

  今天的午餐很豐富,為慶祝父子重逢,也為王爺以後會經常大駕光臨,所以有梅子雞湯、炸豆腐、茄子鑲肉、紅燒魚、蝦卷,還有兩盤炒青菜。

  莫離心心唸唸的燒鴨子沒上桌,因為來不及整治,不過,顧綺年是個不會浪費食材的,莫離相信,晚上就可以與她的最愛見面。

  顧綺年再不開心,也不會把氣出在吃食上面,所以這桌菜讓人驚艷。

  也許吃飯真能讓人感情升溫,也許是衛翔儇的表現不錯,春天、夏天對他褪去防備,有問必答。

  「徐嬌對你們好嗎?」

  提到徐嬌,春天、夏天皺眉,莫離更是滿肚子不悅。

  她說:「你們快告訴王爺,王爺很厲害的,會幫你們把徐嬌打得落花流水。」

  春天抬眼望衛翔儇,似乎在考慮這句話的真實性。

  夏天沒有想太多,緊接著說:「養娘心情不好就打人,她說我們是沒人要的雜種,是來討債的,是……」

  夏天沒說完,春天阻止道:「不要說了。」

  「為什麼不說?」莫離反問。她連在作夢都夢見自己把徐嬌揍得鼻青臉腫。

  「姨說,最好的報復方式不是喊打喊殺,而是過得比對方好,我們過得比養娘好,已經報復到她了。」春天回答。

  顧綺年欣慰地看著春天,她好想哭哦,一桌子人現在只有春天還把她擺在第一位。

  沒想到衛翔儇卻說:「讓自己過得好是正確的,但以德報怨,何以報直?用善良對待善良的人,用手段對付不善良之人,這樣才有分別。」

  衛翔儇第三度鄭重考慮必須找個夫子進來教育春天、夏天,不能讓他們養於婦人之手,身為男子必須承擔很多責任,不能一味仁慈。

  顧綺年不同意他的論調,卻沒回話,只是一雙柳眉皺得緊。一整頓飯下來,她沒說半句話,卻清楚明白自己再不是能夠作主待春院的人。

  直到眾人用完飯,顧綺年第一個起身,繞到廚房裡整理。她的腦子紊亂,必須好好想清楚接下來怎麼辦?

  一面洗刷碗盤,一面想著,她不喜歡衛翔儇喧賓奪主,不喜歡他改變待春院的狀態,他在,她便隱約感覺所有事將發生重大變化,至於會往好的變還是往壞的方向變,她半點把握都沒有。

  這種不安的感覺一點一點擴大,而且,她非常惶恐地發現,即使如此,她依舊希望他留下,她想多看他、聽他,想親近他。

  很糟糕的「希望」、讓她身不由已的「希望」,兩股力量在心底拉鋸,讓她手足無措。

  她不是個追根究底的女人,想不透的事她習慣放在一旁、試圖忽略,比方「她是誰」,但是衛翔儇……她忽視不了、放不下,彷彿有誰拿著把刀子,非要剖開她的心,非要拉開那扇門,非要把那種她無法解釋的感覺弄清楚似的。

  這,讓她害怕……

  看著她忙碌的背影,衛翔儇想,衛左是對的,這裡確實需要添幾個人。

  他看得出來,她很不高興,這跟他想像中的不同。

  他試圖把她的態度形容為「以退為進」、「欲擒故縱」,他嘗試尋找任何一點點顧綺年與前世相同的地方,但事實卻是——她不是他記憶中那個顧綺年。

  顧綺年洗好碗,用皂角把手洗乾淨後,準備把水潑到外面,一轉身,無預期地撞見衛翔儇。

  她急急低頭,屈膝問安,然後……干了。

  她乾巴巴地站在原地,乾巴巴地看著地板,乾巴巴地捧著水盆,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更不知道如何從被他堵住的那扇門鑽出去,只能僵在原地,干……

  半晌,她看見他的腳步朝自己靠近,她直覺想往後退幾步,最後,卻是硬生生逼自己站在原地。

  因為她反骨,因為好像這一退她就必須一路退,直到再無退路。

  「我們談談。」衛翔儇說。

  談談?她詫異地抬起頭,望向他的臉,他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衛翔儇丟下話,接過她手中的水盆,把水往外潑,然後走出廚房。

  顧綺年愣了片刻,回過神後連忙抬起腳,朝他追去。

  他們停在梅樹下,衛翔儇倏地轉身,他望向顧綺年,看著她平靜的目光,又是……與前世不同,前世的她看見自已,漂亮的眼睛就會散發出熱烈的光芒,好像他是她最大的期望與夢想。

  深吸氣、深吐氣,半晌,他問出一個最無關緊要的問題,「你的廚藝是在哪裡學的?」

  他的無關緊要她卻是無法回答。

  猶豫片刻,她緩緩道:「進宮的時候,我結識一位老宮女,她又聾又啞,我照顧她,她教我廚藝,後來我被調到皇后娘娘身邊伺候,有自己可以支配的小廚房後,我慢慢琢磨,琢磨出自己的味道。」

  她不確定這個故事能不能說服他,她盡力了。

  衛翔儇點頭,這話說得通,有的人天生擅長某些事,給一點小啟發,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就像蕭瑀,幾本食冊就讓她對廚事觸類旁通。

  「南棗核桃糕也是那位宮女教你的?」他認真等待答案,因為蕭瑀曾經說,那是她心血來潮做出來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她繼續編造另一個謊言,「皇后娘娘喜歡核桃點心,我試過很多種,加紅豆、大豆、枸杞……等等,最後發現加棗泥味道最好,之後就經常做了。」

  也是意外發現?衛翔儇鬆口氣,早說了,她不是小瑀,純粹是自己多心。

  孟可溪已經和蕭瑀遇上,等她們再熟悉一點,等蕭瑀過府拜訪,他就能順理成章和蕭瑀見面,到時,這種不切實際的聯想就不會發生。

  點點頭,他又問:「你想離開待春院嗎?」

  可以嗎?他願意、他肯放她出去?難得地,顧綺年浮起笑容,用力點頭。「想。」

  她的快樂,讓他的心在瞬間封凍。

  果然……還是小看她了,顧綺年確實是欲擒故縱,只是這輩子他沒有提供良好的機會,讓她順利走到自己身邊,她只好先攏住他的人,讓衛左和莫離在自己耳邊碎嘴,讓他慢慢改變對她的想法。

  這輩子,她的手段更加高明。

  「離開待春院,你想住到哪裡?」靜雨院?直接取代葛嘉琳住進靜思院?或者離他最近的靜風院?他靜靜等待她的答案。

  她心情飛揚,笑容藏都藏不住。「多謝王爺關心,我會自己尋找住處,如果王爺喜歡我的手藝,等我開了鋪子,一定會送拜帖到王府,到時再請王爺賜教。」

  顧綺年像作夢似的,還以為他是個不近人情的男人,還以為他對自己想法很負面,沒想到不是這樣。

  之前他對她的厭恨,是因為認定自己是皇后的人馬?是莫離和衛左為自己說盡好話,所以對自己捐棄成見?

  瞬間,顧綺年覺得他是大好人,對他的好感度上升,瞬間,她覺得他一點都不可怕,他是個可以溝通的好男人。

  太好了,她實在實在太幸運了,眨眨眼睛,她不吝嗇對他發送笑臉。

  她弄錯他的意思?他說的是「離開待春院」,她卻認為是「離開靖王府」。

  看著她眉開眼笑,很開心嗎?離開靖王府有這麼快樂?突然間,他覺得她的笑容刺眼。

  對,他就是個難搞的男人,顧綺年想勾引自己,他厭惡.,她不想勾引自己,他又失落了。

  那他到底要怎樣?天知道?

  「你以為一個弱女子想在外面開舖子有這麼容易?」

  「是不容易,但有一身技藝,便不怕餓死。」

  她自信而篤定,漂亮的笑靨在他眼前招搖,很刺眼,很討厭,很煩……但是她的驕傲卻又讓他……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那是……與有榮焉?

  「你打算怎麼做?」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問上這一句,這完全違背他的心意。

  「我會先賃個地方,等安定下來後,比較穩妥的方式是先擺個小儺,雖然賺不了太多錢,但是可以一邊做一邊累積經驗,畢竟我在行的是廚藝而不是經營,當然,我也可以先到酒樓飯館當廚子,這也是一條路。」

  她身上還有幾十兩,也許再賣幾張食單,湊多一點銀子,盤家小鋪面,賣簡單的吃食。

  「前者不妥,如果碰到地痞流氓怎麼辦?你長相不差,要是招惹到有錢有勢的軌褲子弟,下場絕對不會比你留在待春院好。後者更不妥,有哪家酒樓飯館願意讓一個小姑娘當大廚,難道你想做洗碗、切菜的粗使婆子?」

  「我認識……」

  「福滿樓?放心,許掌櫃再欣賞你的廚藝也不會聘你當大廚。」他掐掉她的過度自信。

  「為什麼?」

  「這是酒樓飯館的習慣。」他胡扯,真正的原因是——老闆說不聘就不會聘,而福滿樓的老闆恰恰好就站在她面前。

  冷水潑過一桶又一桶,她扁扁嘴,不計劃了,低頭說道:「天無絕人之路,總能找得到能走通的路。」深吸氣,她仰頭問:「王爺,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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