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警察和醫護人員趕到。言崇綱背部有刺傷,手臂一刀刺得很深,幸好止血得快,立刻送法醫縫合。之後兩人到警局做筆錄,梁芝旗打電話毛秀忻將吉安和美美帶回去。
在警方的詢問下,連志維承認意外將前女友推下樓梯,梁芝旗想救人卻跟著摔下樓。稍後連母趕來,也坦承作偽證,梁芝旗終於完全平安無事了。
做完筆錄已是晚間八點多,言崇綱和梁芝旗返家。折騰一晚,兩人很疲倦,坐在沙發上,倚偎著,都不想動。
「他會怎樣?」梁芝旗問起連志維可能面臨的結果。
「他想殺你,你當然要出聲求救,沒什麼好猶豫的。下次多信任我一點。」
「這種事不要有下次了。」
「也對,多來幾次,我就沒辦法抱你了。今天早上在浴室裡,最後五分鐘的姿勢,只好成為絕響了。」
她白他一眼,臉蛋暈紅。「都受傷了,還想那種事?」
「受傷了更要想,愉快的回憶有助於止痛。」言崇綱微笑,故意提起是為了讓她分心,盡快忘了今晚的可怕經歷。
同時間,大門開了,原本在毛秀忻家裡休息的吉安和美美跑進來。吉安囔道:「爸爸,毛阿姨說你受傷了?」
「吉安,你和美美別再亂喊了。」梁芝旗制止,她恢復的記憶有限,但足夠揭發這幾天的荒謬。「他不是你爸爸,我也不是你媽媽,是姑姑。」
言崇綱錯愕。「你胡說什麼?他們是我們的孩子。」
「不,他們不是。我想起來了,我休學那年根本沒有懷孕,那年懷孕生產的是我大嫂,不知道為什麼,大哥要騙我,說我們有小孩。」
「不可能,孩子不會說謊,他們喊我們爸爸媽媽,不是假的。」不,他不能接受,這些日子疼愛的並不是親骨肉?
他看著兩個孩子。「你們自己說,我和媽媽是不是你們的爸媽?」
「對呀!」吉安點頭,美美也跟著點頭。
只有梁芝旗搖頭。「問他們不准,我不知道大哥用了什麼方法,讓他們相信我們是父母,總之我很確定。我還記得大嫂生他們時,我去醫院陪她,看過他們兩個躺在育嬰室裡,而且我一點懷孕的記憶都沒有,他們絕對不是我生的。」
「你可能是今天驚嚇過度了,記憶混亂。」他也很混亂。
「我腦筋清楚得很。我們馬上求證。」她拿出筆記計算機,開機,連上網絡,開啟skype,非常好,大哥正在在線。
她接好麥克風,直接問:「哥,吉安和美美是你和大嫂生的,對不對?」
「哈哈哈,你想起來了啊?」梁日佐爽朗的笑聲傳來。
言崇綱搶過麥克風。「這是怎麼回事?」他語氣冰冷,非常不爽。
「原因一開始我就說啦,芝旗失憶,這是撮合你們的好機會,我想說有孩子的話,你一定會堅持負責,芝旗就算再抗拒,看在孩子的分上也會暫時接受你,有相處就有機會,結果呢?現在怎樣?]
言崇綱臭著臉,不回答。梁芝旗笑道:「他求婚了,我答應了。」
「真的?太好啦!你大嫂也幫了不少忙,她親自教吉安,說要玩第二組爸爸媽媽的遊戲,讓他改口喊你媽媽,還故意不教美美。她說讓其中一個不認你們,你們會更覺得虧欠孩子,加倍付出心力。哈哈,效果真的很好!」梁日佐問:「吉安和美美在旁邊嗎?」
「在!」吉安快樂地對著麥克風喊:「爸爸,台灣這邊好好玩呢!我可不可以多住幾天?」
聽到這聲爸爸,言崇綱是徹底死心。這幾天以父親自居,對兩個孩子百般呵護,琢磨相處之道,付出多少感情,到頭來孩子竟要還給別人?他捨不得,感覺就像親骨肉被奪走,他不願意,不想放手。
見他臉色不善,梁芝旗輕握住他的手。「哥,你不覺得你玩得太過火嗎?」她有從前和兩個孩子相處的回憶,現在還原姑姑身份,可以當過去幾天是家家酒,但對他的打擊顯然不小。
「唉喲,你就很頑固,我跟你說了多少崇綱的好話,你都聽不進去,我希望他當我妹婿,現在這招奏效啦,你們應該感謝我才對!吉安很皮吧?我這邊忙得差不多了,過兩天就去帶他們回來。哈哈,感謝你們這幾天幫我們帶小孩,謝啦!」
哈哈個頭!言崇綱心裡爆粗話,沉聲道:「吉安,再叫我一聲爸爸。」
「爸爸」
吉安樂於從命,還喊得好大聲。
「大哥,你聽到吉安喊我了嗎?」他對遠在日本的男人放話。「他認為我是爸爸,我認為他和美美都是我的小孩,他們已經見過我父母,喊他們爺爺奶奶,我父母也認定他們是孫子和孫女,你現在說他們是你的孩子,證據呢?」
「嘎?要什麼證據?我都說了這只是個小玩笑,芝旗不也承認她是他們的姑姑……
「芝旗的記憶有誤,說不定你也記錯了,你親口說過我和芝旗才是親生父母,你忘了嗎?我很感激你和大嫂過去替我們照顧孩子,小孩現在回到我們身邊,往後就是言家的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他!門。]
「喂,等等——」
啪,言崇綱拔了網絡線扔掉,坐回沙發上。他向兩個孩子伸手,吉安和美美馬上坐到他身邊,他一手一個樓著,姿態儼然是正牌父親。
「你不是認真的吧?」梁芝旗不可思議地瞪著表情很土匪的他。
「當然不是,但我從頭被耍到尾,總得回敬一下,讓他去緊張幾天。」其實,他還是很不甘願,很不想歸還小孩,可是抱得再緊,也無法改變事實。
梁芝旗鬆口氣,安慰他。「以後還是親戚嘛,隨時可以見吉安和美美。要怎麼對爸媽解釋?他們會很失望。」
「我會叫我哥去道歉,也是我太晚才想起來,害他們空歡喜一場。再不然,我們結婚後也會有孩子,只是晚一點讓他們抱孫。」
「我們自己生?」他目光閃動。「現在嗎?」
「你沒聽到我說婚後嗎?」她臉紅。
「一定要婚後?萬一婚前就有呢?」
「那你要負責。」
「當然,你不知道我是以愛負責出名的男人嗎?」
她笑了,在他臉頰印下一吻。
尾聲
朗朗秋末,言梁聯姻,婚禮在言家老厝舉行。
女方親戚不少,加上新娘人緣好,朋友一大串,梁日佐也帶著妻小出席。記憶幾乎完全恢復的梁芝旗穿削肩的蕾絲禮服,以一朵緞帶花遮住左肩的疤痕。基於習俗,懷孕一個多月的她沒公佈這項喜訊,在秋陽下,身形仍舊窈窕,美麗奪目。
男方家族人多,每一代都有人從軍,今天服役中的都穿上軍服,放眼望去,現場佈滿陸海空三軍,肩上有橫槓有梅花還有星,一整排坐在觀禮席,讓婚禮更顯氣派隆重。
花童由新娘大哥的雙胞胎擔任,吉安很亢奮,他穿訂製的小西裝,頭髮抹發蠟、撒金粉,還背一對輕飄飄的紙翅膀,對著鏡子猛擺Pose。
「你興奮什麼?又不是你結婚。」言崇綱看得好笑。
後來梁日佐親自拜訪言家,向他父母解釋來龍去脈,帶雙胞胎回日本,之後再見面,兩個孩子改口喊他姑丈,讓他落寞許久。他的雙胞胎兒女雖是一場白日夢,可他心裡的一部分依然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
不過,一年之內,他就不必再羨慕別人有可愛小孩了。
「我喜歡這個翅膀!可不可以帶回家?」
「可以,帶回去吧。」若是生了兒子,他從小管教他,應該不會像吉安這麼過動又古靈精怪,但教出和他同樣一板一眼的小男孩,父子倆經常相對無言,又太無趣。
「姑丈,我可不可以跟你們去度蜜月?」
「不行。」
「可是爸爸說,蜜月就是去旅行,去好玩的地方,我也要去——」
「不行。」瞥見一旁美美穿粉黃小禮服,妝扮得像天使,卻愁眉苦臉,言崇綱問:「美美,怎麼了?」
「媽媽說,等一下我要和姑姑一起進場,大家都會看我……」美美很緊張。
「到時候你旁邊還會有伴娘姊姊,大家也會看她們,姑姑會走在你前面,你專心看姑姑的背影就好。」
「真的呢?」美美吁了好大一口氣,有點怕呢。「哥哥一直說我的衣服好醜,大家會笑我……」
「不會,你穿這件衣服很可愛。」
美美聽了,小臉瑕紅,那抹純真害羞的淺笑,比陽光更能溫暖他的心。
他想,要是有女兒也不錯,言家過於陽剛嚴謹,需要女性帶來柔軟氣氛。他希望女兒像母親,秀麗而開朗,他會教她柔道,將來沒有男人敢欺負她。
最好是兒女各一,兩個孩子恰恰好,可是懷孕很辛苦,他不要她經歷兩次。但第一胎就生雙胞胎,她生產時恐怕更辛苦……明知懷孕的結果早已決定,他還是煩惱不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