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崇綱僵住,在父親威嚴和滿心歡喜之間掙扎,想維持嚴肅又想笑,發現梁芝旗瞧著他笑,他更狼狽,馬上轉開頭,俊臉燒熱,連耳根都紅了。
梁芝旗微笑,看大男人被親情擊敗,她的眼睛被感動濡濕。她好愛他,也好愛他們的孩子,但是這些甜蜜溫馨隨時可能被打碎,她與連志維的關係更需要盡快處理。
第6章
幾分鐘後,吉安捧著機器人和妹妹到一旁玩,梁芝旗才道:「崇綱,我有事和你談談。」
「什麼事?」言崇綱的感動還來褪去,但已收拾好情緒,恢復鎮定。
「你先答應我,不要生氣。」
「嗯,我答應。」
他顯然還沉浸在喜悅,有點漫不經心,梁芝旗咬咬唇。「今天志維來找我。」
他挑眉。「他找你你什麼?」
「一樣的問題他說我們之前幾乎在一起了——」
「他說『幾乎』,代表你們沒有真的交往,而現在你選擇了我。」她剛親口承認了感情,他更理直氣壯,只是都放低聲音,不讓孩子聽見。
「我也打算拒絕他,找個機會和他說清楚,我無法和他繼續下去。
他眉頭稍舒,但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惱怒。
「……之後,我想有空就去看看他,當作是彌補他。」
「為什麼要彌補他?」
「雖然我沒和他真的交往,但彼此都曾經付出感情,我的要求等於是和他分手,他一定很難過——」
「那是他的問題,他自己想辦法克服。」
「你不能體諒他的心情嗎?假設今天是你失憶忘了我,和你的前女友舊情復燃,叫我情何以堪?我只是想讓他好過一點。」
「他不可能覺得好過,除非你回到他身邊。你和他多見面只是讓他更難過。是他把你捲進這件事,又害你失憶,他現在的處境是他活該,我反對你去找他。」想到她要常常見一個愛她的男人,言崇綱便無法克制妒意。
「崇綱,別這樣。」他如預期地強烈反彈,她柔聲和他溝通。「我對他有責任,不取得他的諒解,我會覺得虧欠他,沒辦法安心和你在一起。我會說服他當朋友就好,而不是讓他說服我,我不會回到他身邊的。」
她握住言崇綱的手,溫柔凝視他。「我愛你,崇綱。」最重要的還是他,所以她盡力消除他的疑慮,讓他安心。
這甜美的三個字,此際聽起來多麼可恨,言崇綱全身都是憤怒。「你說你愛我,只是為了讓我同意你和他去約會,這算什麼?」
「那不是約會,只是和朋友見面而已。你答應過我會不生氣——」
「你一面說愛我,一面要求和第三者約會,我怎麼可能不生氣?」連志維帶給她這麼多的痛苦煩惱,她還為那男人設想,而他的不安,她卻求他忍耐……在她心裡,他到底是什麼?
「我剛剛解釋了,這不是約會。」他什麼也聽不進去,梁芝旗咬牙,不得不提醒他真正的現實。「崇綱,嚴格來說,你才是第三者。」
這句話像重重捆了他一耳光,他聽見自己嗓音的火氣凍結。「對,論先來後到,我是第三者……」他凜著臉,藏住痛心。以為她失憶是讓他們重新開始的契機,現在卻陷自己於不利的處境「對不起,我把話說得重了點,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他的處境,今天換成你是他,你希望我就這樣拋下你不管嗎?」
是他當然不能不管,其它人儘管拋棄。他渴望自私,像兒子那樣不顧後果地任性要求,但他做不到。她說她愛的是他,誰保證她不會和連志維重燃起火花?言崇綱臉色冰冷,以沉默掩飾度度不安。
「其實,我很害怕,怕我一旦恢復記憶,想起我的確愛過他,到時候兩種感情都存在,我該怎麼辦……但我現在只在乎你,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支持。」梁芝旗傾訴自己的迷惘,想表達對他的重視,希望他能瞭解。
但這些話在言崇綱聽來只是刺耳。要不是小芬阻撓,她和連志維或許早已是親密戀人,他和她的感情不過是海市蜃樓,在她恢復記憶後,或許就灰飛煙滅……
原來他們的感情如此脆弱,令他焦灼不安。這幾天,他努力學習,揣摩父親和丈夫的角色,她全都看見了,也感動了,所以她該做的是和那個腳跨兩條船的傢伙劃清界限,不是抬出這些道理說服他。
他很想相信她的保證,卻沒有肚量接受她的做法,他害怕她和連志維越相處越有火花,他害怕就這麼失去她。
但是就像當初分手的時候一樣,他不屑流露脆弱的一面,表情似是無動於衷,嗓音冷漠。「我只支持你和他談清楚,之後不再和他見面。」
「我保證會有分寸的,好嗎?」梁芝旗滿臉歉然,看得出他生氣了,但仍堅持。
「我的話說清楚了,怎麼做隨便你。反正我是第三者,沒資格過問你的感情問題,你自己決定吧。我先回去了。]他起身。
吉安問:「爸爸,你今天也不留下來睡嗎?」
他搖頭,走進廚房,檢查門窗。
梁芝旗跟進廚房。「崇綱,我們好好談——」
「我們已經談完了。你只要記得兩件事:第一,和連志維見面時,一定要在人多的地方。」
他鎖上後門,淡淡地道:「你是柔道高手,所以能接近你而且傷害你的,一定是熟人。警方懷疑命案當晚有第三人在場,假設這個人是兇手,把你和小芬推下樓,那他一定是你認識的人。」
「你還是懷疑他?可是,他有不在場證明——」
「就算你覺得我是出於嫉妒,故意挑撥離間,也要牢牢記住這些話,任何人都要提防。第二,你和他見面時,孩子如果沒人照顧,可以找我,不要帶著小孩去見他。」他絕不接受任何男人代替他,陪伴他的妻小——在他心裡,已當她是妻子。
「崇綱……」
交代完,言崇綱不理她的呼喚,關好所有門窗,便走出大門。
梁芝旗很沮喪。她前思後想,自己態度懇切、徹底將想法分析給他聽,還加上再三保證,言崇綱怎麼還是不能接受?她哪裡做錯了?隔天,她沒上班,和毛秀忻、白暖琳一起在租書店裡聊天,將昨晚的事說給兩人聽。
「我做錯了嗎?」
毛秀忻搖頭。「沒有,只是態度還不夠軟。」
「我很誠懇地和他談,幾乎低聲下氣了,這樣還不夠?」
「多低聲下氣都不夠,你要見的可是他的情敵耶!是最好跪在地上、抱著他大腿楚楚可憐地哀求,必要時灑幾滴眼淚,絕對能打動他。」
「都是成年人了,可以好好談,不需要那樣吧?」太連續劇了,她做不來,而且事情也沒嚴重到那地步吧?
「好啦,我是講得誇張了點,重點是要撒嬌,撒嬌這招抵萬招。」
「女人越顯得柔弱無助,男人越不會認真和你計較。」白暖琳深有同感。
「我還是覺得成年人理性溝通就好,再說,我不會撒嬌……」梁芝旗很苦惱,怎樣算是撒嬌?
像兒子那樣對他獻吻,大喊「我愛你」嗎?不行,感覺好彆扭,她做不出來。
毛秀忻喝口茶。「暖琳的意思是,這是女人的武器,不用浪費。說穿了,他是在吃醋,他在乎你才會生氣,你都能舉例告訴他那個連先生多可憐,應該也能懂他的心情吧?」
梁芝旗默然,很認真地想像言崇綱的感覺。「換成我的話,我雖然也會吃醋,不過反應不會這麼大。」
「那就是你比較理性,但他不是,你給他的安全感不夠。放心,還有補救的方法,往後你和連先生的行程全部透明,所有事跟他報備,讓他隨時找得到你,有機會就稱讚他,絕不要在他面前講連先生好話,用行動證明,讓他確實感受到你重視他勝過連先生。」
白暖琳補充。「你說你愛他,就要表現出來,感情只放在心裡或掛在口邊都是不夠的。
「我懂了。」向他報備,表現對他的重視,這個她做得到。梁芝旗精神一振,迫不及待要試驗。「我馬上打給他。」謝過兩位美女提供建議,她奔回樓上打電話去。
城市彼端,辦公室裡的言崇綱忙到一段落,正在休息。
過了一夜,他的氣消了點。其實梁芝旗的考慮和做法都合情合理,是他小心眼、鬧彆扭,他覺得她對他的感受不夠重視,他有權表達不高興,也很有理由等她先來道歉。
這回他更堅持等她主動來電,他想測量他在她心裡的份量。他正在查閱預定課表,電話響了。
「崇綱,你在忙嗎?」梁芝旗小心翼翼地在電話那頭間。
言崇綱勾起一抹勝利微笑,淡淡道:「沒。有事嗎?」
「我想跟你說一聲,我和連志維約下午三點在學校的咖啡廳碰面。我會帶手機,有事可以找我。」她謹記室友的建議,報備行程、讓他隨時能連絡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