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笨拙的動作讓鄭氏看了頻頻蹙眉,「這裡不對,要這樣……不對……停下來,我示範一次給你看。」
不過,當鄭氏示範完後汪孟梨再試一次,還是笨手笨腳地撥錯珠子,數目老是合不起來,惹來童嬤嬤和丫鬟們的竊笑。
鄭氏歎了口氣,苦口婆心地道:「如茵,不是二娘要說,你是樊家的長媳,日新商行的當家夫人,還是未來的主母,不會作帳、撥算盤怎麼行,娘這是為你好,才會那麼嚴格的訓練你。」
「媳婦會好好學的。」汪孟梨又低下頭。
「真的嗎?你不會偷偷告訴爾軒,二娘拿了這些帳本來刁難你吧?」鄭氏話鋒一轉。
「怎麼會是刁難,媳婦知道二娘是為我好。」汪孟梨趕緊澄清。
看到媳婦這麼唯命是從,鄭氏很是得意,本來還在想這丫頭是不是陽奉陰違,看來她不過是有幾分小聰明罷了,不成氣候,才三兩下就滅了她的氣焰。
她又命人抱了幾本帳本來,囑咐道:「這是今年上半年的帳本,你看一看,也騰一份起來。」
去年的帳本就騰不完了,還要騰今年的,再說照抄帳本根本是毫無意義的事,鄭氏折磨人的意味很明顯,就連教人撥算盤,也不是真心想教好,敷衍了事而已。
「是。」汪孟梨什麼都沒說,只是乖乖聽從。
見她一句話都不敢反駁,鄭氏滿意極了,「好了,我要午睡了,出去吧。」她揮了揮手。
「是。」
汪孟梨和香香一前一後踏出鄭氏房間,走了一段路後,香香湊近她耳邊,興奮的道:「二少奶奶,你把她們都唬得一楞一楞的,真厲害!」
香香看過她家主子打算盤,嘩啦啦一下就打完了,帳也看得很快,卻在鄭氏面前裝笨,那可是很需要演技的。
「好了,快回房去,我要馬上看今年的帳本!」汪孟梨接過她手上大半帳本,飛快走回院落。
鄭氏存心刁難,以汪孟梨的個性豈會容忍,會寧可裝笨受鄭氏責罵,是因為她發現去年的帳本有問題。
那些帳目表面上看起來沒問題,但她從小對數目很敏銳,發現樊府裡有幾項費用有逐月遞增的情況,尤其是奴僕的部分,明明去年一整年府裡下人的數目都維持在差不多的範圍內,並沒有大幅增加,每個月卻會比上個月多支出一筆錢,讓她感到異常,但這並不是真正讓她起疑的地方,畢竟可能是鄭氏平常對寵信的心腹有額外打賞,只是沒有列出細目,而是直接並在大項目裡罷了,這在大戶人家裡並不意外。
她會真正開始對帳本起疑心,是因為上頭記載府裡在花瓶這一項支出了很多銀子,據說是公公喜歡梁定秋大師所窯燒的花瓶,因大師已逝,他留下來的作品相當稀少,鄭氏為討好公公便高價添購了幾隻珍品花瓶。
原本汪孟梨沒有特別注意擺在大廳裡的花瓶,是想到花瓶那麼昂貴,才多看了一眼,卻意外發現這些花瓶是仿的!
由於她爹剛好也喜歡梁大師的作品,提過市集上充斥許多贗品,所以曾經教她辨識真假的方法,因而她才能一眼識破。
若只有一隻花瓶是假貨,或許還可以說是鄭氏被騙了,但所有花瓶都非真品可就不尋常了,於是她向石總管旁敲側擊後,合理懷疑鄭氏是故意買進贗品,理由當然是可以將多出的錢中飽私囊。
那麼,她是不是可以懷疑,奴僕的支出也是有問題的?此外,其他像是修繕費、藥材費、對廟宇的捐贈等容易用來做假帳的項目,汪孟梨認為也有必要調查。
於是,她在鄭氏面前裝乖、裝笨,讓鄭氏對她沒有防備,再背地裡暗自調查,說也奇怪,她的調查進行得相當順利,彷彿有如天助。
首先她以幫樊爾軒拿些補身的藥材為由想進藥材庫房,向石總管借鑰匙,但石總管為人呆板,說得要通報鄭氏一聲才行,她只好自己想辦法偷偷進去,正煩惱沒有鑰匙,那鑰匙便剛好落在她腳邊,讓她得以進去盤點鄭氏所買的藥材。
汪孟梨雖然不是賣藥材的,但也多少知道品質和行情,看得出裡頭一些一些珍稀藥材譬如靈芝、人參的等級都不算最好的,帳面上的價錢偏高了。
還有東邊院落的牆面年久失修,鄭氏找人來修繕,據說用了很貴的石材,汪孟梨偷偷讓香香去找個師傅來估價,發現石材品質只能算中等,並不需要花費那麼多錢。
至於捐贈部分則是個問題,畢竟廟方不會輕易洩露客人捐了多少銀兩,但幸運的是,香香有熟人在廟裡做事,查到了鄭氏的捐贈,證實都比帳面上所記載的金額還少。
雖然這樁樁件件都能證明鄭氏私吞銀兩,但鄭氏對外的形象一向是賢慧能幹,若沒有適當的理由,隨便說出這些只會讓人懷疑她這個媳婦別有用心,所以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璧裡多找到一些證據,等待時機一口氣揭發鄭氏的所作所為。
或許小龍知道後會很難過,但也沒辦法,只能到時候再安慰他了。
汪孟梨努力想著要怎麼安撫自家相公,卻不知道樊爾軒早就從香香口中得知鄭氏做假帳的事,而她之所以能調查得那麼順利,也是他暗中幫忙。
正值下午時分,汪孟梨精神奕奕的一邊看帳一邊吃著點心,沒一會卻皺起眉頭,在桌上翻找起來,「奇怪,怎麼少了一月的帳本?香香,你有沒有看到?」
在一旁打盹的香香被驚醒,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看到什麼?」
「一月的帳本。」
「一月的帳本……」她馬上跟著一塊找。
「二少爺回來了!」
外頭響起二胡的叫喊聲,汪孟梨一聽,登時手忙腳亂。
「爾軒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快,快藏起來!」她本想把帳本塞進床底下,但發現來不及了,只好先丟入桌子底下,香香也來幫忙。
等樊爾軒一踏進房間內,就見汪孟梨彎著腰用俏臀迎接他,真是好大的驚喜,「娘子,你在做什麼?」
汪孟梨迅速轉身,朝他擠出笑,「沒有啊!你怎麼那麼早回來,才申時而已。」
「今天商行裡沒什麼事,便早點回來。」他含笑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
汪孟梨方才慌慌張張的並沒有注意到,這會兒才嗅到一股撲鼻的香氣,是從二胡手上抱著的油紙包裡傳出的,讓她差點沒流口水。
她看著油紙上寫著的陶字,興奮的道:「這是陶記的烤雞!他們的烤雞最好吃了!」
樊爾軒看她那麼開心,故意露出落寞的表情,「這烤雞比為夫做的菜好吃嗎?」
汪孟梨忙不迭的否認,「不,不是的,你做的菜也好吃……」
「逗你的。」樊爾軒輕輕笑了笑,從二胡手上接過烤雞,一手拿著匕首,「我來切給你吃。」
看到樊爾軒不假他人之手的為她切起雞肉,汪孟梨不由得失了神,想著他對她的好。
這些日子以來,他只要能早點回來,就會做菜給她吃,若是晚了,就變成煮宵夜,吃飽後,他會帶她飛到屋頂、樹上看星星,或是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散步,她每天都期待著他會為她端上什麼好吃的,或帶她去哪裡玩。
而他們每天一起練習的親吻,汪孟梨不得不承認,就跟好吃的美食一樣,是會上癮的。
她喜歡他的唇,溫溫熱熱的很舒服,又飄飄然的讓她欲醉;她喜歡這種和他唇貼著唇的親暱、這種培養夫妻感情的方式,每天每天,只要他一吻她,她的心湖就隱隱起了漣漪,讓她悸動不已。
真是奇怪,明明她一直都將他當成弟弟的,為什麼會對他的吻有著這種奇異的悸動?
「娘子,雞腿給你。」
樊爾軒已經將烤雞切好了,將最嫩的雞腿遞給她。
汪孟梨猛然回過神,對上他的俊臉,不知怎地臉紅了起來,趕緊接過雞腿咬了一口。
「好吃嗎?」樊爾軒接過二胡遞來的帕子擦手。
汪孟梨咬下雞肉後,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線了,「皮脆肉嫩,真的好好吃……」
「都只顧著吃,為夫呢?」樊爾軒一臉委屈的道。
「桌上還有啊!」汪孟梨看著桌上的大半隻雞。
樊爾軒依然瞅著她看,眼神有著殷殷期盼,讓她實在無法忽略他,只能彆扭的遞出她手上的雞腿餵他。「吃吧。」
樊爾軒咬了一口,滿足一笑,「果真好吃。」
被二胡和香香這麼看著,汪孟梨覺得肉麻極了,裝作沒事樣繼續吃肉。
看她吃得滿嘴都是油,樊爾軒用帕子替她擦擦嘴,汪孟梨一怔,直盯著他的俊臉,目光轉向他的薄唇看,不禁有些失神。
他的嘴唇看起來也很好吃……
「多吃點。」樊爾軒看她把雞腿吃完了,又塞給她另一隻。
汪孟梨猛地回神,想到自己剛才的想法,突然覺得她真是太色了,趕緊大口咬肉,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