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他根本不想聽。「文傑說他好像聽見你房裡有男人的聲音,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我沒有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
楊媚媚臉色一白,身形微晃,立刻被身後一隻大掌撐住腰身,她狼狽的抬起頭來,望向身側的男人。
豺狼垂眼凝視著她,被她眼底那股沉痛的哀傷給狠狠擊中了心口,眼眸倏地一瞇,緩緩的抬頭望向那三個男人。
「楊當家當真不認媚媚這個女兒?」他語調清冷,眼眸泛寒。
「這種不知檢點、行為放浪的賤人,不是我的女兒!」楊萬馭語意刻薄地數落。「我不管你是何方神聖,你打錯如意算盤了,我不會把揚威鏢局留給她,你什麼也得不到!」
聞言,楊媚媚徹底死心了。沒想到她在爹心裡一點價值也沒有,僅止於揚威鏢局千金這個身份。
「是嗎?那還真可惜了。」豺狼冷嗤。「那麼……媚媚的大師兄,既然媚媚得不到揚威鏢局,你也沒必要娶她了,是吧?」
「我娶師妹是因為我疼愛她,感念師父的教養之恩,與鏢局完全無關!」余文傑瞪著眼前這個男人。經驗告訴他,這個男人絕不是泛泛之輩,光是他散發出來的氣勢,便足以讓人腳底生寒,提高警戒。
他忍不住開始猜測,師妹到底是在哪兒認識這個男人?又這般暗通款曲多久了?
「真是感人。」豺狼嘲諷的語氣只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來。
他伸手,輕輕但堅定的握住楊媚媚的手,看見三個男人的視線同時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表情各有不同,不過同樣精彩。
「這麼說,你現在還願意娶她了?」他故意問。「對了,在你回答之前,我必須先告訴你,我已經在這裡住了十天了,你還要娶她嗎?」
除了他自己,其它四人——包括楊媚媚——都同時因他話裡的含意而變了臉色。
他還要娶她嗎?
余文傑自問。清清白白的師妹,他尚且認為她配不上他,若非有揚威鏢局做嫁妝,他不會想娶她,如今呢?
一個殘花敗柳,一隻破鞋……
可是,他如何當著師父的面說出這種輕蔑、鄙夷的言語?
「文傑,你不用回答這個問題,就算你願意娶這個賤人,我也不會讓你委屈自己!」楊萬馭立即接話。
楊媚媚渾身一顫。為什麼沒人覺得委屈的是她?
「爹,如果當初娘懷孕的時候,你就將我打掉,該有多好……」她恍惚的低喃。
「滾出去!」楊萬馭驀地怒吼。「從今以後,我楊萬馭沒有你這種無恥的女兒,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您曾經『有過』我這個女兒嗎?」她哀傷的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曾經有過,而那卻是我這輩子最為遺憾的一件事,因為我一直希望不曾有過!」他決絕的撂下狠話。
因為這話,楊媚媚被徹底擊潰了。
「帶我走……」她靠在豺狼身側,低聲懇求。
他霍地攬住她的肩膀。是的,他當然會帶她走。
冰冷的眼神掃了三人一眼,最後停留在一直沒有開口的余文禮臉上審視了一會兒之後,驀地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余文禮渾身一顫,壓下心頭的下安,強自鎮定的回視。
「既然楊當家都同意了,那我就帶著媚媚離開了。」他的聲音顯得開朗,攬著楊媚媚朝三人走去——因為他們就擋在門口。「從今而後,楊媚媚不再是楊家人,楊當家沒意見吧?」
「我求之不得!滾!」楊萬馭面露青筋,怒聲大吼。
「很好,那麼就請楊當家好好保重,畢竟……」豺狼突然彎身在他耳邊低語,「養虎為患吶。」
楊萬馭猝不及防,待回過神便毫不留情的一掌擊向他,而豺狼也早有防備,簡短的話一說完,便帶著楊媚媚飛身竄出門口,楊萬馭立即追了出去。
「哈哈哈,多謝楊當家賜女,請保重。」豺狼張揚一笑,下一瞬間,便帶著懷中女子飛縱而去。
楊媚媚有些不捨的回頭,烏黑的長髮隨風飄揚,眼前一片水霧,讓她看不清爹爹的身影,一會兒,兩人便消失了蹤影。
「師父,您沒事吧?」余氏兩兄弟來到他身旁,關心地詢問。
楊萬馭瞇著眼,注視著方才兩人消失的方向。
那個男人是誰?他說的「養虎為患」又是什麼意思?
收回視線,望向兩兄弟,一會兒之後,他才徐徐開口。
「文禮,對外發佈媚媚急病去世的消息,從今以後,揚威鏢局沒有楊媚媚這個人。」
「師父?!」兩兄弟皆顯錯愕。
「什麼都不要說了,照我的話去做!」
「……是,師父。」
☆☆☆☆☆☆☆☆☆☆ ☆☆☆☆☆☆☆☆☆☆
一出鏢局之後,楊媚媚的淚水立刻有如黃河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
「後悔了?」豺狼冷漠地問,心裡有絲煩躁,以及些許愧疚,不過隨即被自己甩開。
是她自己說要跟著他,他只是確保她無法反悔罷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哽咽啜泣,泣不成聲。
豺狼當她時後悔了,心裡頓時非常不爽。
「有什麼好後悔的?那種家庭只知道利用你,拿你去當一家破爛鏢局的陪襯,儘是委屈你,你離開應該哈哈大笑,哭什麼啊?」他有些惱了。
楊媚媚聞言,哭得更大聲了。原來……原來還是有人覺得她委屈了……
「你這女人到底是怎麼搞的啊?!」氣死人了!「就算你後悔也回不去了!」不說楊萬馭不會原諒她——哼,她才不需要被原諒——就算楊萬馭願意接受,他也不會放手!
「我……不是後侮……」她哭著搖頭。
「那你哭什麼?」他一臉忍耐的瞪著她。
楊媚媚還是搖頭,勉強出聲,「我……不知道……」
豺狼俊眉攏得更緊。不知道?
「我……已經好幾年不曾哭過了。」她抹了抹眼淚。「過去不管如何委屈,受到什麼樣的對待,聽到多少刻薄又不公平的指控,我都不曾哭過,甚至都能笑笑地帶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你面前哭得這麼淒慘……」
是因為在他面前,她能卸下防備,所以才會這麼盡情的哭泣?
這個臆測讓豺狼心裡頓時變得痛快。
「看得出來。」他抓起袖子替她抹去一臉的鼻涕眼淚,動作有些粗魯。「積壓了幾年的淚水,簡直多得嚇死人,若有哪邊鬧乾旱的話,找你去肯定能解旱。」
她錯愕的望著他。
「幹麼一臉癡呆的樣子?」
「你會開玩笑呢。」好稀奇啊!
豺狼聞言,面色突然一赧,隨即狠狠的瞪她一眼,緊接著便加重手的力道,在她臉上胡亂的擦一通。
「欸欸!痛,好痛!別……」她痛皺了一張圓潤的臉蛋,躲無可躲,只能無奈的接受他的蹂躪。
「哼!」好一會兒,他終於好心的放開她。
「很痛耶!」楊媚媚撫了撫疼痛的頰,一時忘了傷心。
「你活該,誰叫你亂說話!」豺狼哼了哼。
她有亂說話嗎?不滿的睨他一眼。應該是他自己覺得不好意思,然後惱羞成怒吧!
「沒事了吧?」豺狼斜眼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點點頭。痛快的哭了一場,心雖然還痛著,但是那痛楚她早已習慣,可以忽視。
「既然沒事,就走吧。」他走了兩步,見她沒跟上,疑惑的停下,回頭蹙眉望著她。「怎麼不走?」
她對他露出一抹微顫的笑,強迫自己開口。
「豺狼,謝謝你帶我出來,你應該還有其它事要辦,我就不耽誤你了。」就算心裡覺得不捨,也不能為他帶來困擾。
「什麼意思?」他挑眉,表情瞬間冷了下來。這個女人該不會想跑了吧?
「哦?」什麼什麼意思?他為什麼……不高興了?
「你不耽誤我?然後呢?」
「然後?」她有些疑惑的歪著頭繼續說:「就依照約定分道揚鑣啊,你願意帶我出來,我很感謝你,這樣就夠了。」
哇啊!他突然冷冷的瞪來一眼,讓她有些膽顫。好冷厲的眼神!這下她確定他是不開心了,可是為什麼?
「約定?我不記得和你有過這個約定。」他的目光充滿了威嚇之意。
「可是……」楊媚媚糊塗了。他……不希望她離開嗎?
「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想離開揚威鏢局,隨時都可以離開,根本用不著我帶你出來!」
「不一樣的。」她低歎。
「沒什麼不一樣。」他氣悶的說。
「沒有契機,我沒有那個勇氣離開,也許到最後我還是會聽我爹的話,乖乖的嫁給大師兄。」只為求得爹爹瞧她一眼,就算是冷漠的眼神也無所謂。
「你自己一個人又能到哪裡去?」都已經收了他的玉扳指了還打算離開!她最好自己識相一點,乖乖的留下來。
「我可以去找我師父,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師父的行蹤老是神神秘秘的,大半年才出現一次,所以這次去找他,也只能碰碰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