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究竟是誰?該不會……
「王爺,奴婢還能是誰,當然是寧安了。」趙寧安心驚膽顫,比起紹臣的溫柔書卷氣,這個上過戰場的男人全身夾帶著一股危險懾人的氣勢,讓她不知如何應對。
就在這時,封靳言朝她伸出大手,趙寧安反射性的想往後退,卻被他扣住手臂,拉到他面前。
她驚叫出聲,一抬起頭,就見封靳言那張俊臉在她面前放大,她對上他的眼,那黝黑的瞳孔好深邃,像是能將她吸納進去,她還感受到一股只屬於男人的溫熱氣息,她臉一紅,急急低下頭,卻見那性感的男性喉結,心跳頓時加快。
這、這也太靠近了吧?他想做什麼?
她幾乎是瞠大眼瞪著他,感覺到封靳言伸手摸起她的臉,正確的說是耳垂下方的皮膚,接著,他拉高了她的袖子,她差點要用力推開他,直到發現他正盯著她手臂上的燙疤看,這才鬆了口氣。
原來,他是在懷疑她的身份,對她驗身。
摸她耳垂下方的皮膚,大概是在看她有沒有易容吧,而手臂上的疤她先前問過大盛,說是曾有新來的僕人不小心將熱湯潑向封靳言,是原主替他擋下的,有這傷,他應該不會再懷疑她的身份了吧?
「王爺,奴婢失去記憶,什麼都忘了,大概也忘了以前是怎麼服侍您的,如果讓您不快,請您原諒奴婢。」趙寧安又擠出笑容,連「您」都出來了。
封靳言看到她又笑了,感到極度刺眼,立刻甩開她。
從她懇求他讓她服侍開始,她就好幾次朝他笑,笑得太甜美、太燦爛,也太討好了,以前寧安那個丫頭有這麼笑過嗎?
就因為這抹陌生的笑容,他才會對她的身份起疑,故意答應讓她服侍他更衣、用膳,好觀察她是不是奸細冒充的,進他的帳是不是打算偷什麼機密,然而到最後,他檢查她的臉,她手臂上的燙痕,都證實她就是寧安,但這女人給他的感覺仍是不對勁。
趙寧安獲得自由,本該馬上遠離這個男人,卻被他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場震懾住,動彈不得。
不,不一樣,紹臣是那麼溫柔,跟封靳言完全不同。她在心裡吶喊。
封靳言看到她又發傻的盯著他看,心裡的陌生感更重,活似眼前這個女人是換了魂魄,才會變了個人。
換了魂魄?這世間哪有這種事!
封靳言眉宇蹙攏,「不用你伺候了,出去!」
「唉,果然被趕出來了。」大盛捂著額哀號,心想他的擅作主張肯定會被王爺教訓一頓,他也完蛋了。
趙寧安思緒還停留在方纔的氛圍裡,想起封靳言那張冷漠的臉,那強勢冷酷的氣息,完全是她所陌生的,她找不到半點雷同之處。
「寧安,你也別太失望,總有機會向王爺謝罪的,先好好養傷吧!」大盛拍拍她的肩,心裡卻想著,她被轟了出來,八成再也見不到王爺了。
趙寧安朝封靳言的主帥大帳看去,茫然的想,她真的要這樣被送走了嗎?
明明被毫不留情的趕出帳篷,但在她心底深處仍存有最後一絲希望,心想著那個男人身上或許有她所熟悉的地方,只是她沒有看到而已。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趙寧安都沒有再見到封靳言,大盛看她成天無所事事,便向金醫長舉薦她,想讓她分擔醫室裡的工作。
軍營裡醫療資源不足,年輕大夫都不想來邊關,要不就是來了又走,始終待不久,長年下來只有金醫長和一百多名醫士駐守在各營裡,醫士裡還有部分是學徒,無法獨當一面,簡單來說就是人力吃緊。
金醫長看在大盛的面子上勉為其難答應,卻只讓她當藥童,做助手的工作,趙寧安看得出金醫長不是很信任她這個女人的醫術,但她並不在意,畢業後她選擇當西醫,缺乏把脈看診的經驗,當作重新學習中醫也無妨。
醫室裡除了金醫長,沒人知道趙寧安是女人,醫士和學徒們也都將她當成新來的小兄弟照顧,她在醫室裡的日子過得倒挺順心的。
「又是水土不服,都不知是第幾個了,寧安,你去煎個藥。」金醫長吩咐道。
每年軍營裡都會征新兵,但今年月犀國可能會和土魯國開戰,因此徵兵人數變得比以往多,不少剛滿二十的少年進了軍隊,生平第一次離家那麼遠,許多人都有水土不服的情況。
「水土不服的話,可以吃些大蒜或是多喝茶,就能改善狀況。」趙寧安建議。
金醫長聽了點頭道:「這法子老夫好像在哪聽過……」
「是我祖母有說過!」看病的那名年輕士兵搶答,其它人聽了都笑了。
趙寧安笑咪咪的道:「其實我們老祖宗都有留下一些小偏方,可以治治小毛病,不必一定要吃藥。」
「說的也是,可以利用小偏方治病是最好了,軍隊裡的藥材都很珍貴,能不浪費則不浪費。」金醫長認同道。
「寧安真的懂好多,像我上回頭暈,他幫我按摩個穴道就好了!」一個叫阿志的矮個子醫士稱讚。
「我只是稍微學過。」趙寧安謙虛的說,她的祖父母年事已高,免不了會哪裡酸哪裡痛,她有特別學過按摩。
一個胖胖的叫阿方的醫士也說:「還有寧安教我的方法真有用,我再也不會便——」
「髒死了,這就不必說了!」阿志罵道。
醫室裡,一夥人都笑歪了,趙寧安也掩著嘴淺淺笑著,不管是阿志、阿方或其他人,在醫室裡大夥兒感情都很好,她好喜歡待在這裡做事。
突然有個人衝進帳裡,慌張的道:「慘了,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所有人都望向來者。
「小龍接到信說他娘生重病,結果他居然去偷金餅想治他娘的病!現在那個傻瓜被捉起來,晚點就要懲處了!」
所有人臉色大變,趙寧安也蹙起秀眉。
小龍是個二十歲的瘦弱少年,因為體弱,本來要被遣返的,但因他死去的父親是個郎中,略懂醫術,待在醫室有銀子拿,他便自願留在軍營裡幫忙,小龍老家只有母親一個親人,每個月孝順的他都會把銀子寄回去,聽到娘親病重自然承受不住。
「他真是太莽撞了!」金醫長大罵。
醫士們也紛紛歎道:「軍營裡紀律森嚴,犯了錯,動輒二、三十大板是常有的事,他明明知道,怎會……唉。」
「他和娘親相依為命啊,大概是太擔心母親吧。」
「真傻啊,他明明可以跟我們商量……」
「請問金餅是什麼?」趙寧安不太明白。
「金餅就是金子,是軍營裡每個月射技比賽的獎賞,只要十次都命中紅心,就賞一個金餅,一個金餅可是我們半年的月俸。」阿方答道。
原來是偷了金子。趙寧安又問:「小龍他會受到什麼懲罰?」
「杖責五十大板。」金醫長回答。
趙寧安一驚,偷竊是錯,但五十大板也太重了,何況此事情有可原,小龍是為了他娘才這麼做的。
「有什麼法子可以幫他嗎?」她問道。
阿方搖頭,「王爺絕不允許軍中紀律被破壞,不管是什麼理由都一樣。唉,若洪校尉在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偏偏他今天不在,一定會直接呈到王爺那裡。」
「尋常人打下去都皮開肉綻了,何況他體質弱,這五十杖打下去,不知他還活不活得了……」又有人歎道。
「王爺可是著名的閻王,煞氣那麼重,小龍這條命我看難保了……」
「閻王?煞氣?」趙寧安困惑。
「住口!豈能私下議論王爺!」金醫長怒道。
所有人噤聲,相互使著眼色,提醒彼此別在寧安面前提及封靳言的煞星傳聞,這在軍營裡可是禁忌,要是寧安不懂事說了出去,可是會出事的。
第2章(2)
趙寧安不知其中緣故,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反應會那麼大,以為閻王、煞氣是暗指封靳言心狠手辣。
該怎麼辦呢?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小龍喪命,他病重的老母親或許還撐著一口氣等他回去。
「如果去找王爺說情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用著驚駭的目光看著她。
趙寧安歎了口氣,知道他們都畏懼那個男人,看來只能靠她自己了。
「我去求情!」
「等等,別衝動啊!」
她不顧勸阻,往封靳言的主帥大帳方向跑去,半路就看見封靳言和大盛,還有個將官正將一本冊子交給封靳言,像是在向他請示什麼,更快步跑向他們。
「寧安,你怎麼來了?」大盛發現她,疑惑的問。
「我有話想對王爺說!」趙寧安握了握拳頭。
封靳言看到她也感到相當意外,沒想到上回將她趕出大帳後,她還敢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有話對他說。
趙寧安目光對上封靳言,心臟緊張的怦怦直跳,她向前一步,鼓起勇氣說道:「請王爺饒恕小龍,他只是想為他病重的娘治病才會偷金餅,五十大板的懲處實在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