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印心彷彿聽見自己的一顆心,咚的一聲,迅速的沉入海底。天要亡我的念頭還沒來得及自腦袋瓜裡浮現,眼前的兩人卻忽然頹然倒地。
咦?發、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怎麼——
「你該死的在這裡做什麼!」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當懾人的嘯音自遠方響起,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也馭馬疾馳,筆直朝她而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大批人馬。
他卸下手中的弓箭,飛快自馬背上躍下,身後的披風如黑火飛揚;當他站定在她面前時,嚴酷的俊臉上不見淡漠,只有駭人的震怒。
啊,是狩將軍!
「該死的!」這一次,他吼得更加大聲,震得石頭上的積雪都滑了下來。
乍見她被兩名蒼狼國士兵包圍的憤怒,讓他完全忘了冷靜,連忙抓著她的小手,仔細審視她是否受到傷害。嚴厲的黑眸,在瞧見一地破碎的斗篷後,立刻浮現駭人的陰鷙。
「為什麼不說話?你該死的到底在這裡做什麼?為什麼不待在牧場裡!」
懾人的咆音震得她耳朵都發疼了,可她卻不覺得害怕,只有滿腔的欣喜,以及安心——
他沒事。
他平安回來了……
揪緊自己的衣擺,她動了動唇瓣,原本是想要微笑,可小嘴才張啟,顫抖的嗚咽聲卻立刻滿溢而出。
遠方,天際露出魚肚白,乍見他的喜悅,以及揮之不去的恐懼,讓她抖得失去所有力氣,腿軟跪跌在地,接著她開始放聲大哭,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嘩啦嘩啦的落下。
嬌嫩的身軀,顫抖得就像是風中落葉,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深邃的黑眸閃過各種情緒,最後停泊在漆黑眼底的,只剩濃濃的憐惜。
「不准哭。」他繃緊下顎,威嚴的命令著,可一雙手臂,卻是萬般溫柔的將她撈入懷裡。
「嗚嗚嗚……」
很顯然,他的命令對她完全無效,她還是哭得唏哩嘩啦,鬈翹的長睫沾滿了淚珠,才觸到他溫暖的胸膛,立刻在黑袍上暈開一片濕濡。
察覺到她無法抑制的顫抖與恐懼,剛毅的下顎繃得更緊。
壓下滿腔的怒火,他緊緊環抱著她,翻身上馬。
「回牧場!」
壯臂一揚,東方狩天抓起韁繩,便如旋風似的朝前方飆去,可後方的一行人,卻是呆愣地沒有任何動作。
無論是蔣虎還是薛大娘,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定格在那塊被「某人」一扔,便嵌入雪地裡的大石上。
「格、格、格老子的。」隊伍最前頭的蔣虎,最先打破沉默。「這下我可終於曉得,那木籠是怎麼被毀的。」幸好適才他閃得夠快,否則那塊大石,如今絕對是嵌在自己的腦袋瓜上。
撫著自己的腦袋,他不禁心有餘悸的抖了抖臂膀。
「是、是啊。」薛大娘也結巴著,腦子裡全是適才那驚險的一幕。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原來那小丫頭也不是個普通的角色,還好將軍動作夠快,提早將那兩個狗娘養的蒼狼軍給斃了,否則要是再讓她多扔幾塊石頭,恐怕他們逃都來不及逃啊。
☆☆☆☆☆☆☆☆☆☆ ☆☆☆☆☆☆☆☆☆☆
當遠方傳來吵人的吆喝聲和馬啼聲時,床榻上的印心也不禁顫了顫長睫,緩緩的睜開雙眸。
抱著暖呼呼的大棉被,她直勾勾的望著那灰白色的屋頂,一時間,小小的腦袋瓜還昏沉沉的,直到門邊傳來動靜。
轉過頭,她正好瞧見一抹肥敦敦的身影掀開氈毯,迅速自門外走了進來。
「啊,你可終於醒了!」薛大娘露出笑容。
「大娘?」攏著暖被,她立刻自床榻上坐起。
「你醒得正好,我剛熬了一碗熱粥,你快趁熱吃了。」薛大娘將手中的熱粥擱到石桌上後,便快手快腳的拿起迭在床頭的衣裳,塞到她懷裡,接著又拉過她身上的暖被,迅速折好放到床尾。
最後,她一屁股的坐到床畔,笑咪咪的望著她,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粥?」抱著自己的衣裳,印心不禁有些畏冷的縮了縮身子,小小的腦袋迷迷糊糊的,思考得緩慢。
「是啊,這可是將軍特地交代的——」薛大娘驀地收口,臉上的笑容又加深幾許。「總之,你快來把這碗粥喝了,大娘再替你裝扮裝扮,替你打扮得美美的。」
「啊?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印心羞怯婉拒。
「那怎麼行,再過不久將軍就要回來了,你這樣子可不行。」眼前的小臉蛋討喜又美麗,晶瑩如雪的肌膚,潤透滑嫩,毫無瑕疵,薛大娘愈看愈是歡喜,不禁心癢的伸手摸了幾把。
面對如此大膽的突襲,印心雖然羞赧,卻不好意思閃避,只好紅著臉,溫馴的任由薛大娘又摸又捏,只是不一會兒,某種似曾相似但令她作嘔顫抖的記憶,卻自腦海深處浮現。
啊,蒼狼軍!
軟嫩嬌軀頓時一僵,印心立即想起所有的事。
狩將軍不僅凱旋歸來,還救了她,可她卻連一句道謝都沒說,就當著他的面,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她甚至還將鼻涕眼淚抹在他身上!
當記憶點滴回籠後,粉嫩的臉蛋也愈來愈紅,愈來愈燙。
直到現在,她依舊記得他的懷抱有多溫暖、多令人安心,因此當時她才會抓著他哭個不停,彷彿是想將心中的委屈與恐懼通通宣洩出來,而他,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卻始終將她緊緊的護在懷裡,任由她將衣袍浸濕,最後她只記得自己連哭的力氣也沒了,接著——接著——
咦,接著她做什麼去了?
怎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大娘,那晚狩將軍他……呃……我是說,那個我是怎麼……」抱著衣裳,印心支支吾吾地問著,好想弄懂自己是怎麼跑到這床上來的,卻又不好意思將話問得太白。
不過雖然她將話說得模糊,薛大娘卻還是一下子就弄懂她的疑問,不禁仰頭一笑。
「那晚你哭得累了,便在馬上睡著了,將軍只好抱著你回房。」
「什麼?」印心一房,小臉頓時紅艷如花。
她睡著了?而且還被狩將軍抱回房裡?
啊,那她的鼻涕眼淚,不就全讓他看到了?
「那日你肯定是累壞了,這一睡,竟睡了一日一夜,將軍以為你是病了,還特地請來軍醫替你診脈呢。」吃完小臉的豆腐,薛大娘立刻轉戰印心那頭柔亮滑膩的長髮,心裡飛快的想著,該替她梳什麼髮型。
北方女人作風大膽,這些年來,對將軍投懷送抱的北方佳麗,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不過將軍向來自律甚嚴,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個女子,她還道這幾年內恐怕是無法替將軍辦喜事,沒料到這會兒機會就來了。
為了這天真的小丫頭,將軍又氣又吼,著實把大伙也嚇了一跳,不過氣歸氣,將軍可捨不得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見她哭倦睡著了,連忙卸下身上的披風,綿密的將她裹在懷裡,就怕她凍著、冷著;明明氣得都快冒煙了,卻不忍心叫醒她問話,反倒還輕手輕腳將她給抱回到房裡。
跟著將軍十幾年,她可從來沒見過,將軍對哪個女子那般溫柔呵護呢。
雖然將軍沒將話明說,可那充滿佔有慾的一舉一動,早已充分顯示出印心的重要性,因此這兩日來,她的心情才會格外的好啊。
不過話說回來,她是不是該先請人繡套嫁裳了?說不准幾個月後,牧場就要辦喜事啦!
第4章(2)
「一日一夜?」沒料到自己竟然睡了那麼久,印心不禁錯愕的睜大了眼。
「是啊,這麼久沒進食,你一定餓壞了,快將衣裳穿好,下床喝點熱粥——」話才說到一半,薛大娘立刻耳尖的捕捉到石屋外的動靜。「啊,是將軍回來了,看來北方城牆修補的進度應該不錯,所以今兒個提早回來了,我得趕緊向將軍報告你醒了。」肥敦敦的身影才自床邊起身,連忙就往門口奔。
「啊,大娘,請你等一等,我、我——」抓著衣裳,印心緊張極了。
想起自己曾在他的懷裡睡得香甜,她就羞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沒關係,沒關係,將軍有好多事要忙,不會那麼快進來的,大娘回頭再替你梳頭,將你打扮得美美的!」薛大娘笑呵呵的擺著手,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來不及打扮。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將軍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會很高興。」薛大娘興奮的拉起氈毯,也不等她將話說完,便一溜煙的走出石屋。
攔不住薛大娘,印心只好立刻跳下床,七手八腳的將衣裳穿好。
啊,怎麼辦?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怎麼他就回來了呢?雖然大娘說他會很開心,可是她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咬著下唇,她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打轉,掛在門上的氈毯卻又傳來動靜,以為是薛大娘改變心意折了回來,小臉一喜,她連忙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