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到他的身份,那可多了。
他不但是華家銀礦的繼承人,也是「絢銀坊」的幕後大老闆,除此之外,他還是傳說中那位可以設計出獨一無二、完美無缺的銀飾的神秘銀匠——「神鐫」。
由於身份多重又特殊,他向來只以華家銀礦繼承人的身份現身,至於絢銀坊的老闆就由大伯來扮演,至於神鐫,呵……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這身份可是只有他的三位伯父以及華府裡的老管家才曉得。
雖然對外他的身份一直是個秘密,不過她的性子單純,重要的是她對他一點非分之想也沒有,所以他不想刻意瞞她;只是難得他想與她分享秘密,她卻什麼都不懂,既然如此,那也就別怪他懶得解釋了。
「好吧,那我就是畫師了。」一筆順暢的將撫琴的素手給勾勒得靈動,他自動做了個總結。
原來主子是個畫師啊……路曉香連忙將這項訊息記在心底。
「那您說您得到處奔走,就是為了到處替人畫像麼?」
「可以這麼說。」要他提筆作畫也行,不過前提是那人必須是個女人,而那女人必須能入他的眼。
「那您也賣畫麼?」
「為什麼這麼問?」華元樸挑眉。
「因為曉香昨日算過了,扣除住宿費不算,連著飯錢、賞錢、買丹青紙筆的錢,以及這三日在外頭的開銷,您起碼花了六兩銀子。若一幅畫可以賣三百文錢,那您至少要畫二十幅畫才能打平。」
唉,主子真該節制一下的,這年頭錢難賺,做什麼事總要精打細算。
若是主子不想委屈自己吃差一點,那往後起碼改點一人份的飯菜就夠了,他吃剩的她再吃,如此一來,就可以省下很多錢了。
華元樸差點笑了出來。
這丫頭竟然以為他的一幅畫只值三百文錢?
若是隨手畫的丹青也就算了,天曉得凡是他筆下畫出的任何一張銀飾圖,少說都要半箱金子才能買到!
所謂「絢銀坊」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銀鋪子,早在父親那一代,絢銀坊出產的銀飾就已是達官貴人的最愛,如今由他掌權,絢銀坊的名聲更是傳到宮中去了。
如今不只達官貴人,就連宮中嬪妃也搶著要他設計出來的銀飾呢!
可惜僧多粥少,一年他頂多也不過設計五十款銀飾,於是惡性競爭的結果就是絢銀坊賺翻了天,而他則是名利雙收。
「沒想到你對錢倒是挺精的,都幫我算得好好了,怎麼?難道你想替我賣畫?」他還以為她傻傻的什麼都不懂,沒想到他花了多少錢,她都記在心底。
「曉香是很想,可是您畫的人是曉香,曉香怕沒人要買。」肉包子彈古箏的畫最多可以賣多少錢?一文錢行不行?
瞅著那張沒什麼自信的小臉,華元樸最終還是大笑了出來。
服了三天的藥,也搽了三天的藥膏,她臉上的傷總算痊癒,表情也較之前更鮮明靈動了。
每每看著她多變的表情,腦海裡的靈感總是源源不絕,短短三天之內,他竟然一下子就設計出二十款銀飾,成績斐然,令他大為滿意。
當初他只是看中她服侍人的功夫,誰知卻是撿到了一塊寶。
「放心,主子我有的是錢,還不致淪落到賣畫維生,你就甭擔心得上街兜售自己的畫像。」
雖然不能看到華元樸的臉,可光聽著那自豪的語氣,還是讓曉香緊緊的蹙起下眉頭。
其實她一直很想告訴主子,錢不是海水,不可能沒有用完的一天,就算是有錢也該省著點用,如此才能常保萬年安泰……不過她只是個下人,而下人偏偏不能多嘴,所以這些話她始終說下出口。
筆尖忽然一顫,華元樸倏地抬頭看向門板。
「門外的人有事?」
門外,端著茶盤的女子沒料到自己的行蹤這麼快就讓人發現,身子一震,差點打翻手中的茶盤。
「公、公子爺,小的是小翠,來這兒幫您換茶水呢。」
望著門紙上那兩抹閃爍不定的人影,華元樸低頭沈吟了一會兒,接著動手開始收拾起東西。「我不需要,你走吧。」
「可昨日您也沒要茶,要是讓嬤嬤曉得小翠怠慢了您,小翠會被責罰的。」門外,名喚小翠的婢女用著可憐兮兮的語氣說話,可一雙賊溜的眼睛卻是朝著一旁的女子使了個眼色。
「放心,這事我自會跟老鴇說聲,你無須擔憂。」華元樸忽然一把拉起路曉香,並且將手中的東西全塞給她,用眼神示意她收拾東西。
「可是……」
「待會兒我要退房,你這就去同老鴇說聲,請她幫我結算這三日的花費。」
「呃……是。」雖然極端不情願,名喚小翠的婢女還是悻悻然地走了。
「主子,怎麼突然要走了?」手腳伶俐的路曉香已將東西全放到了包袱裡,如今只剩尋找是否有遺漏的東西,若無,包袱打個結就可以走了。
「苗頭不對自然要走。」
「什麼是苗頭不對?」
閭言,華元樸瞅著一臉不解的路曉香,語重心長地叮囑:「記住,往後青樓裡的東西別隨便亂吃,我沒吃過的你都別碰,曉不曉得?」
讓客人飲下摻了春藥的茶水,在青樓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許多青樓女子若是想多賺點錢,就會用這種方法強迫男人多留幾日,好從他們身上撈更多的錢,方纔那名喚小翠的要使的就是這種招數。
「曉得。」從沒看過華元樸這種嚴肅的表情,路曉香小嘴一抿,也跟著嚴肅的點頭答應。
主子的話就是聖旨,她一定照辦!不過……不知是不是她多慮了,主子口中的「往後」,該下是代表主子還想上青樓吧?
不要吧?青樓開銷很大耶!
☆☆☆☆☆☆☆☆☆☆ ☆☆☆☆☆☆☆☆☆☆
嗚嗚,主子果然就是打算上青樓,而且是專上青樓!
主子人緣好,桃花旺,走在路上就已經夠引人注目了,至於踏入青樓的範圍,那就更不用說了,不只秋波滿天飛,就連各家花魁都搶著要他入房一聚,她這才曉得主子當真是交友滿青樓。
不過主子也真是奇怪,放著美麗的花魁不畫,老是只挑新來的姑娘作畫——為了這點,少說有三名花魁大罵主子喜新厭舊。
一開始她還會不知所措,可到後來,她是見怪不怪。
反正主子就是那樣,上青樓,花大錢,挑姑娘,然後關門作畫;而她,就是跟著上青樓:心痛銀子、看著主子挑姑娘,然後被擋在門外發呆。
不過話說回來,這半個月來主子已經上了五間青樓、花光了三袋銀兩,這次來到這個萬和縣,該不會又是要上青樓的吧?
「華公子?」
就在路曉香揣測華元樸心意的同時,一抹聲音引起她的注意。
循著聲音,她抬頭往右手方向望去,正好瞥見一位身穿鵝黃色繡蝶絲裙、手挽湖綠色輕紗緞的姑娘朝她和華元樸奔來。
微風撲在她身上,將她一頭秀髮和手上的輕紗緞給撩得飄逸,襯著她那一張精緻的瓜子臉,恍若仙女下凡。
「華公子,真的是您?」來者有一張精緻的瓜子臉,五官清艷,才跑了一小段路,路上的男人全都回了頭。
「茴萱姑娘。」華元樸頭腦好,記性佳,一眼就認出該名女子的身份。
「您終於回來了,半年不見,您過得好麼?」
名叫茴萱的女子有一雙明媚動人的水眸,眼眸流轉之間,蕩漾著一股我見猶憐的荏篛氣息,瞧得路曉香心兒怦怦跳,然而華元樸卻似乎不受影響。
「還不錯。」一語帶過。
「那您這次來,也是為了作畫麼?」
「是啊,就以這維生,不畫不行哪!」這一年來,誤認他是畫師的沒有一千也有一百,既然人人都認為他是,他又何必否認呢。
「那您這次打算替哪位姑娘作畫呢?」
「還沒決定。」
「那……再替茴萱作張畫如何?」如雪的貝齒輕咬著紅唇,清艷臉蛋上有藏不住的愛慕。
半年前初見面時,她一眼就被他那風度翩翩的模樣給吸引住了,而在他花錢買她一夜卻只是單純地對著她作畫後,她更是為他的高貴瀟灑傾了心。
雖然他只是名畫師,不過她看得出他氣宇非凡,將來必定是大有所成之人,因此她才會任由芳心淪陷……可惜當初做完畫後,他就離開了醉紅樓。
難得這次又遇見了他,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
「這……」瞧清她臉上的愛慕,向來不沾惹女人的華元樸開口就想婉拒,不料卻被打斷。
「還記得半年前您曾替茴萱畫了一幅畫像麼?」茴萱調開話題。
「在下自然記得。」記得她的手骨勻稱、膚美腕柔,因此讓他設計出兩款銀手鐲,一是包金盤絲雕蝶鐲,一是鑲玉疊絲簪鏤菊鐲。
「當時您沒將畫帶走。」嬌羞地瞅了他一眼。「因此茴萱便將畫掛在房裡,結果姊妹們看了都說您畫得好,直嚷著下回若有幸能再見到您,定也要請您幫她們畫張畫,難得這次您來,您就了了她們的心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