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自己的鼻尖,屏氣感受那與她緊密相連的額頭溫度,卻發現那額頭並沒有什麼高溫,倒是自己,體溫高得不像話。
怪了,又不是她頭痛,怎麼會是她發燒呢?
路曉香困惑的蹙眉沈思,卻被一股熱氣給吹回神。
「香傻蛋,如何?」
「好、好像沒有。」她眨眨眼,又眨眨眼,忍住那讓她寒毛直豎的酥麻感,小心翼翼、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開來。
「可我還是覺得不大舒服。」華元樸邊說邊往軟嫩的身子靠去。
一聽到發燒兩個字,路曉香哪還顧得了心裡頭的那股不自在?不躲不閃的就讓那昂藏的身子靠了過來。
「那怎麼辦?要不要曉香幫您找大夫過來替您看看?」
「我討厭看大夫,也許一會兒就會自己好了。」
「是……」主子說得是,她還能多說什麼呢?眼見店小二正好端了一些飯菜繞進屏風裡,她心思一轉,連忙開口問:「主子,既然您不舒服,那要不要將這些飯菜打包回去,您吃完也可以早點歇息?」
聞言,華元樸正要開口說話,不料屏風另一邊的談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陳兄,聽說你上個月買到了一隻銀戒,而且還是神鐫設計的?」
「哈哈!你的消息可真是靈通,怎麼?莫非你今日邀我出來吃飯,就是為了這事?」
「哎,陳兄你就別笑我了,你明知小弟我對絢銀坊出產的銀飾向來有興趣,對神鐫更是景仰已久,不過鼎鼎大名的神鐫一年只出五十款銀飾,沒有門路,就算想瞧一眼都辦不到。」
「那倒是,要不是我跟絢銀坊裡頭的人有點交情,否則還真買不到這隻銀戒子呢!不過為了這隻銀戒,我家的祖產還真去了一半。」
「陳兄你也無須太過芥蒂,神鐫之作就值這個價,你要是將銀戒轉賣出去,搞不好還能賺回兩倍的錢呢!」
「沒錯沒錯,當初我就是想到這點,才捨得花下這筆錢,否則我一個大男人買女人的銀戒做啥呢?」
「不過話說回來,陳兄既然懂得小弟的意思,想必應該有將銀戒帶在身上,就是不曉得你願不願意讓小弟瞧上一眼?」
「若是不給你瞧,還會答應你這一聚麼?」
「那就是願意給小弟看了?多謝陳兄!」
驚喜聲之後,是一陣掏東西的聲音,華元樸不多想,立刻起身來到屏風前。
「主子?」在路曉香疑惑的眼神下,華元樸一把推開了屏風。
「不知可否也讓在下瞧上一眼?」
「你是誰?」
很顯然的,華元樸的突然出現讓兩人嚇了一大跳,兩人立刻自椅子上起身,並戒備地瞪著華元樸。
「在下夏家人。」
「夏敬和?」其中較年輕的男子猜道。
「不,夏敬和我是看過的,他才不是。」這聲音應該是被喚做陳兄的男子。
「在下是敬和的堂弟,與華家稍有往來,適才在隔壁聽聞陳兄買到神鐫所設計的銀戒,因此冒昧打擾。」
「口說無憑,我怎麼曉得你真的是夏敬和的堂弟?」姓陳的男子緊緊拽著銀戒,就怕會被人搶走。
「也對,夏家與華家是三代世交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莫怪二位兄台會不信在下,不過還請兩位看看在下手中的這把扇。」
華元樸緩緩遞出手中的素扇,年輕男子一手接過,並不覺得這把扇哪裡特別,不過就是一把普通的素扇,然而一旁姓陳的男子眼兒卻尖,一下子就在扇柄上發現一個特別的圖紋。
「這不是華家的家紋麼?莫非這是……」姓陳的男子大吃一驚。
「沒錯,這把扇乃是華家銀礦的繼承人在兩年前贈與在下的東西。」
「看來你真是夏敬和的堂弟,在下失敬了。」看到華家家紋,姓陳的男子立刻卸下心防,熱情的作了個揖。
華夏兩家乃是三代世交,能攀上這層關係總是件好事。
「哪裡,在下唐突打擾,想必一定嚇著了兩位。」
「哪裡的事。」姓陳的男子連忙招呼華元樸坐下。「不知兄台怎麼稱呼?」
「夏權放。」華元樸隨口扯了一個名字。
「在下陳中,這一位是王虎。」
華元樸笑笑地點了個頭,同時發現屏風後頭的路曉香正無措地瞧著自己,於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來到身邊坐下。
「這位可是權放兄的妻子?」陳中見兩人並肩而坐,於是大膽猜測。
妻、妻子?她……她像麼?
呃!不對不對!她怎麼可以這麼想,她明明就是婢女,怎麼可以任由他人誤會呢?粉唇忙下迭就要開口反駁,不料卻被人打斷。
「是啊。」在小嘴發出反駁之音前,華元樸先笑著攬住了路曉香的肩膀,讓她岔心。
「兩位應該是新婚吧?」瞧見華元樸大膽的舉動,還沒娶妻的王虎又是欣羨又是臉紅。
怎麼可能!粉唇多想再開口反駁,然而肩上的重量卻在瞬間加重,並將她更加拉進自己的懷裡。
「是啊,新婚不到一個月呢,我愛妻性子羞澀,不太會說話,還請兩位不要見怪。」語翠,華元樸佯裝替路曉香撥發,卻在她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命令她不許說話。
陳中兩人不覺,路曉香的心兒卻撲通撲通跳得劇烈而顫抖。
在眼前那兩雙隱含著驚奇笑意的黑眸注視下,她幾乎是逃難似的將臉垂了下去。她實在不懂,主子為何要在其他人面前做出這種舉動,並且還撒了這麼大的謊?畢竟,晴兒小姐不在這裡不是麼?
「哪裡,娶妻當娶賢,我看尊夫人一臉賢淑,想必一定善持家務吧?」
「那倒是真的,就因為如此,在下正想著要買點銀飾給她穿戴呢,碰巧在隔壁聽見兩位說到銀戒,所以忍不住就想讓我愛妻看看,她要是喜愛,在下打算拜託堂哥牽個線。」
「呵呵,權放兄愛妻之心,在下自歎弗如啊,不過其實權放兄大可不必那麼麻煩,要是尊夫人相中在下的銀戒,在下也是願意割愛的。」一邊說,陳中一邊獻寶似地獻出手中的銀戒。
在燭火的照映下,手中的銀戒閃閃發亮,它的線條婉約柔美,雕紋更是錯綜複雜,隨著光影的交錯,中央清雅綻放的芙蓉似乎也在搖曳生姿,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設計者的別出心裁,以及雕琢者的手藝非凡。
饒是沒有任何鑒賞能力的路曉香也覺得這隻銀戒美極了,然而華元樸瞧了,卻只有一肚子的火。
該死的!究竟是誰!
是誰膽敢未經他的同意,擅自將他棄之不用的設計圖拿去製作銀飾,甚至還敢假藉他和絢銀坊的名義將這隻銀戒賣出!
「權放兄,如何?這隻銀戒夠美吧?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不相信有人可以利用線條將芙蓉花設計得如此栩栩如生呢!這隻銀戒怕是世上沒有第二個了,你考不考慮買給尊夫人呢?」見華元樸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手中的銀戒,陳中心中一陣竊喜,連忙乘機推銷。
「不曉得陳兄花了多少錢買到這銀戒的?」華元樸聲音很輕,讓人聽了覺得無比悅耳,然而路曉香可不這麼想。
因為距離極近,她可以敏感的感受到身旁那昂藏身軀所散發出來的怒氣,雖然害怕,可她還是勇敢的扯了扯那湛藍色的衣袍,用眼神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她並沒有得到回答,只得到大掌溫柔的撫觸。
「神鐫之作可不便宜,整整花了我一箱的金子呢,不過權放兄若是喜愛,我就給你個友情價,兩倍價就成了。」陳中開心地亮出心中的如意算盤。
「太貴了。」華元樸搖頭。
「權放兄,這可是合理價啊,神鐫之作可不……」
「我是說你用這個價買這銀戒太貴了。」華元樸斷話。
明明就是有瑕疵的東西,哪值一箱黃金?何況以那雕鑄手法來看,那隻銀戒根本就不是出自於絢銀坊!只怪他的眼光太差,只看到那朵芙蓉搖曳,卻沒發現那芙蓉缺少了一股清靈之美。
「怎麼會?神鐫設計的銀戒都是這個價,要是銀鐲子,那可要貴上好幾倍的價了。」
「陳兄所言有理,不過在下恐怕無力負擔兩箱黃金的錢,只好辜負陳兄的好意了。」一頓,拉著路曉香起身。「對了,在下還有事,先走了。」
「咦?權放兄你等等啊,價錢好商量,你若是嫌貴,咱們……」
華元樸沒有停下腳步,他二日下發地快速步下樓梯,不一會兒,就出了客棧。
走在大街上,他表情凝重,像是在思考什麼嚴肅的事,而一旁的路曉香瞧出他心情不好,也不敢開口詢問為何他要假冒身份,更不敢開口問為何要欺騙別人他們是新婚夫妻,只是貼心而沈默的跟在他身邊。
「香傻蛋,咱們明日就離開夏府。」
「您……又要上青樓了麼?」小手撫上胸口,不明白裡頭為何會發酸。
看著天邊的一彎弦月,華元樸做出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