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看死了!」他嫌棄地數落,親自推她到鏡前坐下,動手把她的髮髻給拆下,手張開,掌心多了一把象牙梳,用他自己的梳子為她重新梳理。
「你會梳頭?」她好奇地問。
他冷哼。「總歸比你強。」
他不但會梳女人的髮髻,而且會綁的樣式可多了,諸如飛仙髻、百合髻、雙刀髻、靈蛇髻等等,任何能夠表現出女人之美的都難不倒他,他自有一套心得。
至於符丫頭適合什麼髮髻,他也早有看法。梳飛仙髻太俗氣,太特意的清高反而顯得低俗。
配合這套新衣裳,他為她梳了個簡單精緻的腦後垂髻,既不會顯得太笨重,又能變個花樣,不刻意彰顯清高,卻給人純真利落之感,接著他再將簪子插上,宛如一朵蝶兒停在發上。
毋須太多的飾品裝飾,只需插上那根簪子便足矣,展現畫龍點睛之效。淡雅中有樸實,平淡中有仙氣,就像她的人一樣。
何關十分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瞧,這樣多漂亮。」
符圓圓看著鏡中的自己,亦是眼睛一亮,不禁彎起微笑,佩服和開心都寫在臉上。
「等等。」何關覺得似乎少了點顏色,於是他打開梳妝台上的胭脂盒,用小拇指沾了點胭脂,另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將胭脂塗在她的唇上。
這輕輕的一點紅,紅了她的唇,令她整張臉蛋都立體起來,變得更加明亮。
修仙人沾染了仙氣,氣色和相貌都會變美,符圓圓也不例外。她膚色白嫩剔透,不需多餘的粉妝,只需在唇瓣塗上淡淡的胭脂,便會讓整個人亮麗不少。
何關總算滿意的點頭。「這樣才算大功告成。」
在他的巧手之下,總算把符丫頭打扮成該有的樣子,清雅脫俗中有幾分嬌俏可愛。
他原本只是打量,卻發現她越看越美。
她的眼睛會笑,眼瞳似星空,可以裝得下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純潔無瑕,乾淨得彷彿不曾沾染塵世。
兩人對望,凝結的視線彷彿讓時光就此膠著,他竟然移不開眼,生起了想要一親芳澤的悸動。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後,他立即收回視線,轉身道:「行了,上路吧。」說完,也不等她回應,逕自離開房間。
待他出去後,符圓圓這才打開手心,手上赫然是那把象牙梳。
她嘿嘿一笑。這把象牙梳是何關的梳子,她要好好收著。
事後,何關才想起自己的梳子,發現被她收去,向她要,她卻不肯還,還撇著嘴說:「借我用一下會死喔?」
他當時冷冷地嘲諷。「借?是搶吧!」
她很認真地考慮了下,最後跟他說:「就用這梳子抵房錢吧。」
聽聽,她還真說得出口,藉這個名目將他的梳子佔為己有,不過他也懶得跟她計較。
但從這天開始,她只要閒來無事,就會用象牙梳為他梳理長髮,何關也任由她去。
他從沒想過,他這個妖會與修仙人結伴而行,沒有目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你師父是誰?」有一天他突然問她。
這是何關第一次問她師父的事,因為無法探索她的記憶,只能用問的。
符圓圓早料到他總有一天會問,也不驚不怵,轉頭對他揚起甜美的笑容,嗓音清甜地道:「我師父呀,她是這世間最好最好的人,她的心裡裝著天下百姓,慈悲大度,是個活苦薩。」
「喔?」他也笑得俊逸迷人,嗓音清朗。「那麼,本公子可有這個榮幸能知曉貴師父的大名?」
符圓圓看著他,眨眨眼。「你為何想知道我師父的大名?」
「能教出像你這樣獨一無二的徒弟,肯定不是簡單的人物,本公子心生仰慕。」他懷疑丫頭身上的護身仙術肯定是她師父下的。
「我不知道師父的大名,因為名字是修煉之人的忌諱,不能隨便告訴他人,總之我都叫她師父。」
「她總有仙號吧?」
「師父是個雲遊四海的人,居無定所,也不喜歡繁複的稱謂。」
「是嗎?」何關微微眛起桃花眼,狐疑地盯住她。
她沒有躲開視線,任他打量,還一臉好奇地問:「可不可以告訴我,當年是哪位仙士將你收伏的啊?」
何關聽了立即臉色一沉。「問這做啥?」
「我好奇嘛。」
「不關你的事。」他收回視線,撇下她往前走去,不予理會。
咦?這就翻臉了?
她不服氣的起嘴,「你問我,我都說了,怎麼輪到我問你,你就翻臉不說了。」
「本公子的事,不用你多管閒事。」
聽聽這口氣,蠻橫得很呢!符圓圓跟在後頭,悄悄地吐吐舌。
何關對於被關進簪子裡贖罪一事還怨氣沖天,她可不能讓他知道當初收伏他的靜觀居士就是她的師父。
師父是得道仙人,以居士的身份雲遊四海,收的妖魔不計其數,世人看師父,以為師父不過三十好幾,唯有修仙弟子知道師父是再世人轉生,帶著修行的仙法已經轉生了好幾世,若以仙界的年齡來論,師父成仙後已經活了有六百多年之久。
在自己踏上尋找何關的旅途時,師父便交代她,有些事說不說要看時機,時機不對,好話變惡語;時機對了,逆耳忠言也會變得順耳了。
符圓圓心想,此時還不是告訴何關自己就是靜觀居士的弟子的時候,一切等時機成熟再說吧!
想到此,她立即將何關翻臉的事拋諸腦後,腳步輕快地追上前,打算像以往那樣賴著他。
她這人有個最大的長處,就是不愛計較,何關對她凶或損她都沒關係,只要他是何關、是她的妖簪叔叔就行了。
更何況她明白他的性子,儘管他嘴上罵罵咧咧,也不會真正傷害她,就像三歲時的她遇到何關,何關雖然總是凶她,卻將她護得好好的,到後來根本是寵著她。
妖有妖的睥氣,因為他們是妖,妖性喜怒無常,很有自己的個性,尤其是修煉成人的妖,他們天賦異稟,太過率性而為,又隨興所至,才會觸怒天法,犯了人間戒律。
她正要上前勾住他的手臂,哪想到她才走了幾步,整個人就震驚地定住了。
遠遠地,人群中出現一抹身影,嚇得她倒抽一口涼氣,立即火速躲起來。原本走在前頭的何關突然想到不對。丫頭說她是從《伏妖錄》中知道他的事,那麼裡頭應該有提過是一位仙號叫「靜觀」的女人將他禁錮在簪子裡的。
他生出疑心,打算回頭再仔細弄個明白,誰知他一回頭,身後除了街上的百姓,哪裡還有丫頭的影子?
人呢?
他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心下低罵,這死丫頭跑哪去了?該不會他說了一、兩句不好聽的話,她就氣跑了?
不,不會的,相處多日,他早看出丫頭是個心大的,不會因為他說幾句不得體的話就不高興,丫頭看起來柔弱,其實心性強得很,當然,臉皮更厚。
該不會她是看到什麼好吃的素齋所以跑走了吧?
他額頭浮起青筋。要是被他找到,他非好好罵她不可,這個貪吃鬼!
他才正想著,忽然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氣場,轉回頭,就見到一個男子從人群中緩緩走來。
這男子穿著一身銀紋白袍,腰繫藍帶,頭上梳著英雄髻,以玉冠蓋住,相貌俊朗,週身飄著仙氣,神色十分嚴肅。 何關眼中閃過異芒,不動聲色地緩緩走向前,直到兩人擦身而過,那銀袍男子突然停住,轉頭看向何關。
「這位兄台。」
何關也停下來,轉頭看向男子,與他目光對視。
「請問閣下臉上這副面具,是從哪裡得到的?」銀袍男子問道。
何關淡淡地回道:「別人所贈。」
「請間相贈之人的大名是?」
「不便告知。」何關不再理會對方,逕自邁開步子,繼續往前。
他穿過人群,從大街拐入小巷,小巷裡沒有其它人,他走了幾步便停住,緩緩轉身道:「你一直跟著本公子,是何用意?」
銀袍男子冷冷地看著他,抽出鞘裡的劍,直直指著他,沉聲道:「你身上有妖氣,並非凡人,那面具乃是仙界法器,你偷盜法器已觸法,識相的便乖乖還來,本君或可饒你不死。」
何關早已嗅到對方的不尋常,猜測他來自仙道,因為這男人身上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氣場,法術不弱。
何關邪笑,饒有興味地盯著他。「若本公子不給,你又能奈我何?」
面對這銀袍男子,何關當下就決定不多解釋,因為就算解釋,對方也不見得相信,最快的方法便是以武力解決,而他也已經準備好接招了。
冉絕目光銳剎如刀,沉聲道:「好個狂妄的妖,本君念你修成人形不易,本想網開一面,怎知你不肯認錯,就別怪本君將你打回原形。」
「依本公子看,狂妄的人是你吧。」
何關的法力已經恢復了七成,他正想找個欠揍的傢伙練練手,這男人自己找上門來討打剛剛好。他一向最看不慣這種自命不凡的修仙傢伙,不過修了點道行就自大地認為有資格替天行道,不給他一點教訓,小子不知天地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