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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寄秋

  「傻娘子,你一心為人的心意我豈會不懂,你總想著自己活不長,何必去拖累別人,他們也有他們的路要走,可是你想過沒?那是我們心甘情願的,我們願意陪你走上這一段。」因為有她,他才識得人間情愛,知曉為何千百年什麼都會改變,唯有情不變。

  「心甘情願……」那是他的心底話嗎?

  「的確是我的心裡話,來這世間一遭若不識情,做人多無趣,這裡……」祿至握住她纖柔小手往他胸口一放。「有你。」

  「你聽得見我在想什麼?」她眼眶含淚,驚訝中含著一絲喜極而泣。他怎麼明白她未出口的問題!

  清潤面容色若春曉,笑痕展現。「我說我是個神仙,你信嗎?」

  她輕笑,「你是神仙,我就是王母娘娘座前的瑤池仙女了!盡說荒唐話。」她倒希望他真是神仙,那她要問他人死後會去哪裡?會不會痛?能不能見到親人?她想見娘親。

  他笑了笑。「好好睡一覺,我陪著你。」

  「下毒的人……」怎麼好累?身子變沉重了。

  「放心,給你留著,醒來再做打算。」做事太心狠,神仙也發火。

  「阿祿……別走……我真的……愛……」你。

  湯負心氣息平順的睡去,平靜的容顏猶帶一絲未褪去的暗青。

  祿至握住她的手,靜靜凝望。

  幸好,來得及。

  幸好,她沒死。

  幸好……有個人來愛,他的人間之間並非白走一趟,因為有她……

  第9章(1)

  經過三日的休養,湯負心在夫婿細心的照料下,漸漸養出血色,人的精神也好了,氣色紅潤得好似無病人一般。

  雖然個性疏懶不太愛動,可是在床上躺得太久也會渾身不自在,她自認為好全了,人也精力充足,所以在夫婿不認同的眼神下仍堅持下床走動,撒嬌兼耍賴地纏得他不得不點頭。

  寵妻寵到無法無天的祿至明知她還要多臥床兩天,才能稍稍吹風,可是在她軟硬兼施下,只好面帶憂色地同意。

  湯負心出了房門的第一件事,自是處理此回的下毒事件,她在鋪有厚錦墊的雲紋美人塌坐定,一手托著腮斜倚扶手,一手嬌擁地搖著扇。

  塌上同坐著溫潤如玉的夫婿,他如不管事的閒人低眉垂目,旁若無人地自己跟自己下棋。

  「為什麼要下毒?」她問向被請來的席玉奴。

  「誰說我下毒了?有什麼證據?不要看我不順眼就隨便栽個罪名給我。」哼!她不認帳誰敢逼她。

  「是不是你心裡有數,用不著別人安什麼罪名,我不想聽你廢話,速速解決對你我都好,皆大歡喜。」她不指望席玉奴對她有多少情分,但下毒著實太過分了。

  「不是我做的要我認什麼?你明明好端端地坐在這裡,面色好得不能再好,根本沒有中毒的樣子,你要叫誰認呀!難不成府裡死了小貓小狗也要賴在我頭上,硬說我一腳踹死的?」她出口譏諷。

  「夠了,席玉奴,我對你夠寬厚了,要不是看在你是爹的女兒,和我有那麼一丁點姊妹關係,現在你站的地方不是湯府側廳,而是縣衙大牢。」殺人償命,下毒害人同樣是天理難容的大罪。

  骨肉相殘何其不幸,縱然她又天大的不是也未錯待異母妹妹幾分,席玉奴頂著二小姐的名分在湯府吃香喝辣的,出門光鮮亮麗,珠釵玉簪插滿頭,胭脂水粉一應俱全,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也不想想她姓什麼。

  湯府是姓湯的人所有,由她湯府祖先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即使是他們的爹也無權插手,因為他姓郭,是湯府招進府傳宗接代的贅婿。

  如果一開始爹能先說出納妾一事,也許娘親會大度的接納,畢竟男子一夫多妻是常有的事,爹也需要有人替他生下姓郭的子孫。

  錯就錯在席艷娘不應該自以為是地找上門,認為有了身孕便能母憑子貴,錯認贅夫為一家之主,氣焰囂張地索討名分,要當家主母認了孩子,同時以平妻身份入門。

  那個愚蠢的女人沒認清誰才是主人,只是她趕出去算是客氣了,沒連孩子一起打掉是湯府的仁慈。

  一聽到縣衙大牢,席玉奴瞳眸微微一縮,露出懼色。「什……什麼姊妹,當我是乞丐還差不多!買幾匹布料、訂支簪子,偶爾擺闊給我娘置一桌酒席祝賀她生辰,你就說我鋪張浪費成性,東扣西扣我的月銀,讓我連件體面的衣服也穿不起。」

  「席玉奴,我姓湯,你姓席,我沒有義務用湯府的銀兩養席家的女兒,你不是我湯府的人憑什麼花湯府的銀子?」

  若她能安分守己不生是非,她不介意養她一輩子。偏偏她們母女倆的個性一模一樣,嫌貧愛富,愛慕虛榮,想要榮華富貴又不肯腳踏實地,一天到晚算計如何把別人的財產挪到自己的荷包裡。

  若非她睜一眼、閉一眼由著爹取走銀兩,這兩人能穿金戴玉、一身的綾羅綢緞嗎?

  「明明當初是爹喝醉了強佔了娘,讓爹跟我娘珠胎暗結卻不給名分,讓我娘頂著大肚子受人恥笑,你們真狠,連個孕婦也要讓人家沒活路可走。」幸好她福大命大,沒給湯府的老毒婦害死。

  湯負心瞇了瞇眸,搖扇的手一緊。「陳年往事提來無趣,我只想知道,你下毒害了我有什麼好處?」

  「都說不是我,你還要問幾遍?別以為站在湯府的廳堂你就能拿我問罪,沒做過的事我死也不會認。」以為沒人瞧見她偷偷摸摸做了什麼,打死不鬆口。

  「看來不讓你心服口服,你還賴我冤枉人,讓王婆子進來回話。」湯負心輕咳了幾聲,一杯熱茶忽地送到面前,她抬眸一瞟,笑眸清湛的夫婿溫柔地看她。

  祿至雖在下棋,但仍留意著妻子,一件她因生怒而不適,便送上一杯熱茶,讓妻子潤潤喉,鎮鎮郁氣。

  「王婆子,你說你當天看到什麼?」

  王婆子是約五旬的婦人,花白髮,管廚房的。「我那天本來在灶上燉著湯,這二小姐來了,說想喝碗銀耳燉豬肚,可廚房沒豬肚,她便逼著我去買。」

  「哼!本小姐喝碗湯還不成嗎?叫你這老女人跑跑腿還委屈了。」席玉奴端起小姐架子,衝著沒拿她當回事的下人大罵。

  「可我走到一半想起灶上的湯沒端下來,於是又走回廚房,正好看到二小姐把一張紙丟進灶裡燒,神色慌張的左顧右盼,我覺得怪正想喊她,她已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怎麼,連張紙也少不得?這是哪一府的規矩呀。」沒料到有人瞧見她異樣舉動,席玉奴臉色微變。

  王婆子又接著說下去,「那張白紙沒燒完飛了出去,我一時好奇拾起來一看,發現是藥鋪用來包藥粉的,上面還黏了一些粉末,我沒在意隨手將它仍在一旁。」

  「可沒多久就聽見小姐出事了,那時候還沒想到兩件事有何關聯,直到前兒個傍晚,我找不到養來捉老鼠的老貓,在外頭忽然聞到一陣屍臭味,就看見那隻老貓的屍身,貓嘴巴還咬著那半張紙,我趕忙就把紙交給姑爺……」

  雖然姑爺一再申明他不是大夫,可是府裡的人一有病痛去找他,他還是二話不說的診脈送藥,醫術比外頭坐堂的大夫還要高明。

  在這些受惠的下人眼中,他就是大夫,不問貴賤,救世濟民的活神仙,人人讚揚不已。

  「若是你認為我的證詞有所偏頗,那不妨再找一些大夫,由他們檢查是否有毒。」祿至取出折得四四方方的油紙,油紙一掀開赫然是燒掉一角的包藥紙,焦黑的痕跡還留在上頭。

  「你……你們怎麼證明那張紙就一定是我的?說不定是為了栽贓我才掉包!湯負心,你好陰毒,居然想藉機陷害我,真是心如蛇蠍。」席玉奴抵死不認,還反咬別人一口。

  「我也有看到,小姐中毒的那幾天,你一直在屋子外走來走去,看到服侍小姐的丫鬟走出房門就捉著人家的手臂直問:「死了沒,死了沒,她到底死成了沒?」一臉很著急的樣子。」狐小小站了出來,右手臂似乎有傷,以白布包了一大包。

  「你胡說!我才沒去過湯負心的院落,你少造謠。」她氣急敗壞,臉也漲成紫紅色。

  他仰起下巴,以鼻孔睨人。「不信去問問紅兒姊、杜鵑姊、紫雀和魏嬤嬤,她們都可以作證。」

  「你……你……」

  狐小小起了個頭,馬上又不少人主動跳出來指證席玉奴這幾天特別奇怪,還有人宣稱看到她和席艷娘在後門外交頭接耳,就連席玉奴的丫鬟環兒也怯生生的說她曾在整理床鋪時,看到席玉奴枕頭下面壓了一包藥,她看了一眼沒動它,過了兩天就不見了。

  今天看到姑爺手中的藥紙,和那天所見幾乎一樣,其中沒燒著的一角沾了墨,是她不小心碰到未干的硯台沾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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