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誤會,確實來得正是時候。
「難怪你手中抓著會根紅色羽毛,說起來,是它救了你。」
那日抱著她回房後,他便發現,她手心緊緊握著一根紅色羽毛。
當初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她手中會握著根紅羽,經她這麼一說,心裡的疑惑便豁然開朗。
現下想來,當日她若不是為了抓住那根紅色羽毛,而拚命伸長手,恐怕被人發現時,已沉屍池底多日了吧……
覷著他沉凝的臉色,閻韌思充滿愧疚地吶吶開口,「它讓我想起和你在山裡那段日子。沐大哥,對不住……」
「怎麼突然同我道歉?」沐平鴻怔了下,表情滿是不解。
「爹和我說,你為了娶我,答應他開的條件。」
知曉這件事後,她心裡既歡喜又矛盾。
她知道沐平鴻只想留在深山醫廬裡,過平凡簡單的日子,但為了娶她,他不得不妥協。
這般委屈他,她心裡十分過意不去。
「你爹,已經同你說了?」
她頷了頷首,小小的臉上儘是愧疚。「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山裡的醫廬,如果你不願意、覺得委屈,那我去同爹說……」
沐平鴻的目光落到她小臉上,俊逸的面孔此刻滿溢著柔情。
「不委屈。你爹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再奢求,就會顯得咱們貪心,所以你不用同我說對不住。」
「沐大哥……」
「之後的日子,我或許得適應,但若能繼續與藥為伍、有你在我身旁相伴,我想,待在哪裡,並沒太大差別。」他坦白說出心裡的想法。
閻韌思好怕對方會為她隱藏心裡真正的想法,不確定地問:「真的不委屈?」
「不委屈。」
像是想確定他是否說出違心之論,她水亮的眸子落在他臉上許久、許久,才放心地說:「我好怕沐大哥為我委屈自己,我不要你做任何不甘願做的事。」
沐乎鴻的心魂,因為她的話而沸騰、悸動。
佳人如此為他,這一生夫復何求?
「傻姑娘,我愛你。」無法壓抑內心澎湃的情感,他難以自持地傾身,吻上她水嫩的紅唇。
她的存在,為他空茫寂寞的世界,添上了色彩。
現在的他,完全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他會變得如何。
無預警感覺到他的氣息倏忽撲來,她有些受寵若驚地驚呼:「沐大哥……我還病著……」
「不怕。」
他熾熱的唇抵住她嬌嫩盼紅唇,舌滑進她的口,攫住了她的丁香軟舌,與她親密交纏。
聞言,她被男人銜住的唇微微上揚。
也是,她心愛的男子是個大夫,天天碰藥、聞藥味,應該會百病不侵、身強體健,絕不會怕她的病氣。
「沐大哥,韌兒也好愛好愛你……」她發出嚶嚀,雙手緊圈他的頸項,與他一同陷入那柔情密意當中。
冬宴當日,整個王府洋溢在一股熱絡的氣氛裡。
天色一暗,懸綴在府中各處的紅色燈籠便亮起,點亮了黑夜,趨走了入夜後的寒涼。
獲邀出席冬宴的百官,在美酒佳餚及熱鬧的氛圍中,無不張大眼睛,等著瞧瞧王爺新婿。
當閻黔打算把女兒嫁給個兩袖清風、沒沒無聞的窮酸大夫時,這消息立刻成了京城最熱門的話題。
閻黔畢竟貴為王爺,居然會允了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這詭異行徑,在短短時間內,便被好事者給大肆渲染。
有人說,閻黔被新婿給下了符、迷了心智;也有人說,窮酸大夫弄大了王爺千金的肚皮,逼得王爺不得不嫁女。
閻黔聽到這些傳得不堪入耳的蜚短流長後,心裡不由得大歎,世人難為,莫怪沐平鴻寧願隱居深山,也不願入世。
反觀閻韌思與沐平鴻這一對,兩人對這事的態度,顯得十分灑脫豁達——人們喜歡說,就由他們去說,久了、膩了,自然就沒說的興致。
閻韌思本來就是個不拘小節的姑娘,而沐平鴻只要進入製藥房,便猶如老僧入定,直接進入雷打不動的境界。
閻黔雖明白這兩人並不在乎,但即便是如此,他還是挖空心思,想辦法做些什麼,好去堵那悠悠之口。
首先,要讓兩人出席冬宴。
他要讓人們好好瞧瞧,他的新婿窮歸窮,但卻是相貌堂堂的謙謙君子,而心愛的閨女,則是潔身自愛的端莊小姐。
於是這對才剛訂親的小倆口,奉命出席了冬宴。
「沐大哥,你還習慣嗎?」
並肩走在通往大廳的長廊,閻韌思嬌軟的手臂挽住心愛的男子,忍不住憂心地問。
為了出席冬宴,不只她被逼著做出合宜的裝扮,連沐平鴻也逃不過這一劫。
她偷偷覷了眼身邊男子,心裡卻不得不承認,「人要衣裝」這句話,說得可真是不假。
平時,沐平鴻總是一身素淨布衫,在深山時也不綰髮,僅是率性地用皮繩束起長髮,瞧起來率性飄逸,出塵得不似凡人。
但現下,捨去了平時穿慣的素淨布衫,換上名貴的錦緞、綰起男子髮式,他整個人頓時器宇軒昂、英俊懾人——
逼得她得不斷同他說話,好確認他是她心愛的沐大哥。
側眸瞥了眼定定凝著他的閻韌思,他沒好氣地擰了擰她的俏鼻。「我是被你瞧得渾身不自在。」
打從他換上這一身裝扮開始,不只她,連丫頭們也跟著主子起哄,一雙雙讚歎的目光,讓他有些吃不消。
「因為今天的沐大哥,真的不一樣嘛!」她甜笑著,打從心底認為,她的沐大哥,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子!
「你今天不也不一樣?」
閻韌思本來就生得清麗可人,但在費心妝點下,更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當日以為兩人無緣相守,所以他選擇提早離開,為的,正是不願見到其他男子為她驚艷、傾心。
「那沐大哥……覺得我美嗎?」
「美。」他由衷地說,卻不自覺擰起眉,撫著她被妝扮得更加嬌美的容顏說:「不過,我還是喜歡你自然清雅的模樣。」
聽他這麼一說,閻韌思立刻認同頷首。「和沐大哥在一起後,我變懶了,習慣簡簡單單、自自然然的。」
「所以,往後沐大哥可不准嫌棄我。」她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韌兒麗質天生,就算到了八十歲,也會是個漂亮的婆婆。」
被他一讚,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一雙帶笑的眸子,晶燦得可比天上繁星。
沐平鴻怔怔凝著她臉上儘是歡喜的笑,心裡欣慰萬分。
在以為會失去她的那一次,他已下定決心,為了她臉上甜美的笑容、為了她對他的深情,他會永遠守護她,褥也不讓她傷心。
閻韌思接著說:「沐大哥,我想,咱們到外地遊歷一年,你說好不好?」
由他的東院到大廳雖不遠,但也要穿過幾個迴廊,這段距離正巧拿來說說話、打發時間。
「到外地遊歷一年?為什麼突然有這種想法?」沐平鴻難掩好奇地看著她。
「娘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跟著你多認一些藥草,往後也好幫你。也許還可以回醫廬整理、整理;再來,你那一室丹藥,也該做好打算,總不能一直這麼擱著啊!」
聽她頭頭是道的為他著想,沐平鴻忍不住輕笑出聲。「看來,你這個打雜小藥童,注定要讓我使喚一輩子。」
想起當初她為了王妃的病,隻身入山尋他,以當他的打雜小藥童,換取他下山醫治她娘親為條件,他心裡就有無限感慨。
若不是她冒冒失失的闖進他的生活,說不準,他真的會一個人在深山醫廬裡,與藥為伍、孤苦終老。
「是啊!」
她甜滋滋的嗓音才落下,卻見幾個僕役,急慌慌的朝兩人跑來。
「發生什麼事了?」
「寧尚書、寧尚書不知為何倒地,沒了氣息……」
不待急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僕役將話說完,沐平鴻已快步往大廳而去。
他的腳還沒踏進大廳,就已見到廳中陷入一片混亂。
「平鴻!你來得正好,快!快給寧尚書瞧瞧狀況。」
閻黔見著女婿,宛如見著救兵,立刻揚聲呼救。
聞言,沐平鴻面色凝重地快步上前,蹲伏在暈厥倒地的長者身邊,為他滲脈、查看病況。
見他蹲伏在地,有人開口問:「需要找個地方讓寧尚書躺下再診治嗎?」
廳裡雖有暖盆,將四周烘得暖呼呼的,但冬日氣候地氣寒涼,這麼躺在地上受了凍,不知會不會讓病情更嚴重。
「不成!寧尚書這狀況不宜搬移,若造成顛簸震動,後果不堪設想。」
做出判斷後,他由懷中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就地以廳內燈燭過火,分別在長者的合谷、太沖及足三里三個穴位落針。
攸關生死,廳中眾人屏氣凝神,靜靜看著他以果斷迅速的手法施針,不敢再出言干涉。
「沐大哥,需要我回藥房拿轉神回魂丹嗎?」見他施針完畢,閻韌思覷了空低聲問。
「暫時不用,寧尚書應該馬上就會醒,若沒醒,就得再進「稀涎散」。」他沉聲開口,表情凝重地定定注視著長者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