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走出淨國會不會真的死去,你其實也不確定,是吧?」
「是。」
「既然這樣,那就先試試看吧。」說著,他倏地攫住她的手,拉著她就走。
「啊?」她驚呼一聲。
「東方傾國,你……你要幹什麼?」金鳳嚇得大叫。
「我們就來試試看,出了淨園的大門,你會不會死?」他轉頭對著聞知來惡劣一笑。
聞知來瞪大雙眼,渾身又是一顫,那種強烈的感覺再次來襲,然後,眼前迷濛的一切霍然清晰,她,又再一次看見了那張俊麗無儔的艷容!
東方傾國幾乎是立刻捕捉到她眼中的變化,他微愕,笑容凝住,猛然將她拉向自己。
她大駭,瞳仁急縮,很快地掙開他,雙手蒙住了眼睛。
不該看!不能看!看了就會……就會……
他卻不讓她遮眼,扣住她的細腕,硬是扳開她的雙手,整個人逼近她的臉。
失去雙手的掩蔽,她慌亂地閉上了眼睛,把他那張絕色阻隔在眼簾之外。
「為什麼閉眼?你明明看見了我。」他不悅地問。
她不答,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怕看到我嗎?」他盯著她微白的小臉,好奇更濃。
她緊閉著的眼睫輕輕顫動著,呼吸微喘,低聲道:「請放開我……」
「你睜開眼,我就放手。」他想看她的眼,想看她……看著他。
金鳳見他為難聞知來,掄拳衝上去道:「你這妖男,還不放手——」
「你再不睜開眼睛,我就吻你羅。」他說著真的俯下頭,唇緩緩湊向她。
感覺到熱氣撲來,她一驚,下意識地睜開眼,正好對上了他那近在咫尺的深邃水眸。
頓時,兩人四目相接,視線交會……
他清楚地看見了映在她清澈明瞳中的自己,這一刻,一道莫名的悸動竄進了心頭,他胸口一窒,彷彿在被她盯住的同時,他的靈魂就被攝入了她的眼中,成了她的俘虜。
而她,在撞見他容顏的此際,終於真正體悟了師父的那句話。
天眼落凡,不是因為天眼盲了,而是因為,她那從小到大都定靜無慾的心——
亂了。
天眼落凡,只是個預警,預告著她會愛上這個男人。
所以,她才只能看見他,因為,她這一生,只想看見他,只願意看見他!
「知來?你……」金鳳呆看著這一幕,傻眼地摀住口。
知來……正看著東方傾國……
金鳳的聲音震醒了她,剎那間,東方傾國的臉化成無數碎片,然後,她聽見了自己哀嚎的哭聲,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如狂潮席捲而來……
因他而來!
她錯愕驚恐,用力推開他,轉身狂奔。
可是,在離開他觸碰的瞬間,眼前又變回迷濛,她看不見腳下石階,一逕亂走,右腳踏空,整個人摔了下去。
「知來!」金鳳驚呼。
東方傾國動作很快,一個箭步衝過去,在她摔落前及時摟住她的腰,將她拉回他懷裡。
金鳳嚇出一身冷汗,無力坐倒。
「為什麼你一看到我就想逃?我的臉真有那麼可怕嗎?」東方傾國低頭看著聞知來,埋怨似地輕哼著。
每個看見他的人,都像蒼蠅急著黏上來,只有她,拚了命要躲開他。
聞知來靠在他胸前,悸動輕喘,無法開口,只是淒愴地想,可怕的不是他的臉,而是她的未來。
遇上他,她已注定——
淚將如血,心魂將亂,性命……必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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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點,淨園的門悄悄地開啟,金鳳拎著一個舊皮箱,向外探了探,才轉身扶著聞知來出門。
「好,現在沒人,我們快走。」她緊拉著聞知來的手。
「小鳳姊,我們逃不了的,東方家的人很厲害的。」聞知來歎道。
「誰說的?我就有辦法把你藏起來,讓那個東方妖男怎麼也找不到你。」金鳳低聲保證。
「哦?你要把她藏到哪裡去啊?」東方傾國的聲音悠悠哉哉地在陰影處響起。
金鳳大吃一驚,轉頭瞪著神出鬼沒的東方傾國,一臉見鬼了似的慘白,聲音全卡在喉嚨裡。
聞知來雖然早有預感,但她沒想到他竟能猜得到金鳳的想法,半夜在門口堵人。
「不是說,出了淨園這道門,你就會死嗎?聞知來。」東方傾國緩步靠近,側身倚著石牆,雙手環在胸前盯著她。「可我看你現在好好的嘛。」
「那只是個說法,師父的目的,是叫我別在今年離家,尤其,不能往東方。」聞知來低聲道。
「哦?這分明是衝著我們東方家說的吧?」他不太喜歡這種毫無根據的預言,說得好像他們東方家會殺了她似的。
「是的。」她也不否認。
「所以你想逃?」他看得出,她非常非常想和他保持距離。
「我逃得了嗎?」她抬起頭,反問。
「很難。」他笑了。
「我想也是。」她和他的羈絆將會很深,這點,在她看見他的那一瞬,就該覺悟了。
「我已經訂好後天的機票,為了能讓我好好睡個覺,我從現在起只好住在這裡了。」他宣稱。
「你要住下來?」金鳳驚呼。「這怎麼可以……」
「麻煩你去準備間客房,好嗎?小鳳姊。」溫軟的聲調,勾魂的眼神,他朝金鳳露出一個魔魅的微笑。
金鳳的話到舌尖就蒸發了,她呆愣愣的看著他,像被下了咒語般,點點頭,氣也消了,魂也消了,乖乖拎著皮箱進去整理客房。
「進去吧!聞知來,今晚外頭可有點涼意呢,亂闖亂逛,小心會感冒哦。」他笑著扶著聞知來,大刺黥地定進淨園。
接下來,他要茶,金鳳奉茶;他要點心,金鳳忙著拿餅乾,甚至還主動幫他熱了一碗湯,眼裡全冒著星光,儼然成了他的超級大粉絲。
不過,他對淨園的設備實在不敢恭維,房子太老舊,現代化電器設備太少,客房床板太硬,浴室簡陋……
「沒有電視,沒有任何空調,沒有音響,沒有電腦,沒有網路……你過的是什麼年代的生活啊?」他繞了一圈,從客房繞回到正廳,沒好氣地對著聞知來抱怨。
「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用不到。」聞知來淡然地道。
「但總得吃好一點吧?這茶……唉!真難喝!」他拿起茶杯聞了聞,又嫌棄地將它放回桌上。
「喂喂喂,東方少爺,你是在說我泡的茶難喝嗎?」金鳳像是突然清醒過來,氣又上來了。
「啊,抱歉,不是你的問題,是茶不夠好,下次我買好茶來送你。」他又送給金鳳一個秋波。
金鳳於是再度淪陷,傻笑著將茶杯收走。
聞知來就算看不清,也猜得出發生了什麼事。
想必,小鳳姊已被東方傾國電暈了吧!如果他要刻意展現他的妖冶,就絕對沒有人能抵擋他的魅力。他的絕艷麗色,一半來自美人瓷的詛咒,一半則是家族世代的遺傳,這種不尋常的異相,是不凡,卻也不祥,從不會在人世長久。
所以才有那流傳的話——
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下咒的人,因最愛的公主死於三十盛年,因此,也要驚擾了公主陵寢的惡賊遭到相同的命運。
於是,東方家的子孫,個個命不過三十。
東方傾國今年應該……二十三吧?如果詛咒不解,他的命,按理說,只剩下七年。
「你在想什麼?」東方傾國發現她在沉思。
「我在想,你還能活多久。」她直言。
「哦?那你看我還能活多久?」他故意攏了攏長髮,挨著她坐下,臉朝向她。
「我看不到你的任何事。」她往一旁微縮了一寸,努力和他保持距離。
他挑了挑眉,陡地將掌心覆在她的小手上。
「啊!」她嚇了一跳,立刻抽開,不慎打翻了桌上的湯碗,湯汁灑了他一身濕。
他倒也不氣不怒,只是挑釁地道:「說謊,只要我碰到你,你就看得到我了,不是嗎?」
她吸口氣,不答,只是輕聲道:「我去拿件衣服給你換上。」
他看著她毫無困難地走回自己的廂房,心想,要不是真的確定她眼睛有問題,他會以為她在裝瞎。
但,她的眼睛也的確有問題,似乎,在他碰觸到她時,她就會暫時復明,就能看得見他,可是,他看金鳳總是牽著她的手,她卻沒有這情況……
為什麼會這樣?她只看得見他嗎?
更奇怪的是,她對這種現象似乎非常驚恐,她到底在怕什麼?
或者該問,她的天眼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竟會讓總是不疾不徐,冷靜淡定,沒情沒緒的她,那樣恐慌失色?
正思忖著,她已拿出一件寬大白色長衫,遞給他。
「這是我最大件的衣服了,你看看能不能穿。」
他脫掉被湯汁沾濕的名牌上衣,接過白衫穿上,衣服上有著屬於她的淡淡清新氣味及一種古老的香皂芬芳,令他的心微微晃動了一下。
「穿得下嗎?」她問。
「剛好。」他罩上這件女性的白衫,整個人看起來更像個女人了,瞥了玻璃上自己的身影,臉上閃過一絲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