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卻是個脾氣執拗的,小手扒了門框就哭了起來,「嗚嗚,姊姊不要罰我,我有差事,外院有位爺吩咐我來尋牟家奶奶。」
這般動靜,自然惹得屋裡眾人側目。聽得小丫鬟要尋牟家奶奶,就都往旁氏和蘇圓這邊望過來。
蘇圓還沒如何反應,旁氏卻是一手得意的撫著髮髻,嬌笑同眾人說道:「呀,定然是我家三爺有事尋我了,別看他平日精明幹練,但什麼事也離不得我,真是讓人惦記。」
眾人聽得好笑,卻也開口附和,「家裡的爺們兒多是這樣,大事他們做主,小事還是離不得我們費心。」
旁氏更覺得得意,揮手示意那小丫頭上前,問道:「我們爺有什麼吩咐啊?」
那小丫鬟剛抹了眼淚,趕緊行禮說道:「牟二奶奶,牟二爺要奴婢傳話說,家裡小少爺午睡醒了,尋不到二奶奶正鬧人呢。過會兒吃過壽宴,請您坐馬車直接回去,不必等他。」
二爺,二奶奶?
眾人也是聽得一愣,轉而卻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原來方才牟三奶奶一番得意卻是衝著瞎子翻白眼,表錯情了。
旁氏氣得臉色發黑,恨恨瞪向臉色驚奇的蘇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蘇圓不理會她,笑著把小丫鬟招到跟前,倒了一杯茶給她,溫聲說道:「路很遠吧,看你跑了一頭汗。你先潤潤嗓子,我就是牟二奶奶,你喝碗茶再說也不遲。」
小丫鬟也知道自己辦錯了差事,正心裡忐忑,見蘇圓這般和氣就趕緊行禮道謝,也不敢喝茶水,脆生生把才纔那些話又說了一遍。
蘇圓扭頭示意綠衣賞了小丫鬟一個荷包,又笑道:「有勞你跑一趟了,還要煩你再去給我家二爺帶個話,就說走前我把坤哥兒的吃食都安排好了,請他不必惦記,一會兒吃了壽宴我就盡快趕回去。」
「謝牟二奶奶賞,奴婢這就去。」小丫鬟歡歡喜喜謝了賞,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不等別人說話,陶夫人就第一個誇讚道:「二奶奶真是個賢慧的,先前就聽人說起你待長房的侄兒極好,今日才知所言不虛。孩子最是知道誰待他真心,否則也不會這般親近你。」
蘇圓真心心疼坤哥兒小小年紀沒了爹娘,聽得這話就道:「陶夫人謬讚了,不過是平日多照管一下衣食。只是我多讀過幾個故事,又貪嘴多做些吃食,孩子自然多同我親近些。」
眾人雖然沒有插話,但聽蘇圓說得實在,也是點頭贊同,對她又改觀許多。
倒是旁氏自覺丟了臉面,又見蘇圓這會兒得了眾人的喜愛,哪裡能嚥下這口氣,陰陽怪氣扔出一句,「無利不起早,誰知道安的什麼黑心腸呢。許是怕自己生不出孩子,要指望侄兒過日子呢。」
蘇圓聽得皺眉,心裡猶豫要不要警告旁氏幾句。她一再退讓,可不是她怕了,實在是不想自家鬧矛盾,讓外人看了熱鬧,無奈旁氏今早出門時許是不小心被瘋狗咬了,逮到機會就下口,實在太惹人厭煩了。
坐在屋子裡的各家婦人都是人精,自然也看出蘇圓的惱意,除了楚家老少擔心牟家妯娌吵鬧攪和了壽宴,其餘人倒是盼著看場免費的好戲呢。
正是這樣的時候,先前離開的小丫鬟又跑了回來,她手裡抱了一件石青色的錦緞披風,許是有些沉重,惹得她走路都有些踉蹌,好不容易走到蘇圓跟前就笑嘻嘻嚷道:「牟二奶奶,方才奴婢跑得急,忘了牟二爺吩咐捎帶過來的披風了。牟二爺說,看天色要下雨了,要您回去的時候把披風穿上,別淋雨受了寒氣。」
蘇圓聽得這話,被旁氏惹出來的閒氣立時就散了個乾淨,只剩下了滿滿的甜蜜。
「好,勞煩你又跑一趟。」說著話,她就接了披風,小心整理兩下,然後直接放到了腿上。
小丫鬟再次行禮退了下去,屋裡一眾夫人就是再傻也看明白了,必定是牟二爺不知怎麼聽說自家媳婦受了閒氣和冷落,捎話和送披風是假,給媳婦兒撐腰才是真吧。
有幾個當初動過心思的婦人,想起自家未嫁或者嫁了日子過得艱難的閨女,心裡都是後悔不迭。早知道牟二爺是如此重情又細心,她們早把閨女嫁進牟家了,怎會便宜一個醫女?
第十一章 楚家壽宴一波三折(2)
楚家老少婦人們對視一眼,都是有些尷尬,畢竟她們是主家,坐視蘇圓受冷落欺負,即便是旁氏的錯誤,傳出去也是不好聽。
楚六夫人趕緊笑著上前同蘇圓閒話,吩咐丫鬟上新茶和點心,轉而又同蘇圓討教起育兒經。楚家唯一的子嗣出自她的肚皮,這也是她拿下掌家大權的重要原因,所以她的討教也帶了幾分真心,不完全為了客套。
蘇圓心知肚明,但也沒有因為先前的冷落存了怨慰之心,但凡她詢問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陶夫人偶爾也插上幾句,三人一時說得熱鬧至極,引得一旁幾個家裡同樣有孩子的夫人很快也湊到跟前,加入了討教的隊伍。
她們這裡說得熱鬧,旁氏卻是恨得想要殺人,明明開場她是節節勝利,怎麼突然就風向逆轉了?
她不知道,有句話極有道理,好花盛開,蝴蝶自來。蘇圓的醫術就是她最大的依仗,更何況還有夫君的寵愛撐腰呢。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酒菜就流水一樣送了上來,壽宴終於開席了。
免不得,人人都要說一番賀壽喜話,鬧騰完飯菜已是有些涼了。蘇圓早被楚六夫人挽著坐到了首席,這會兒提了筷子就撿了些清淡的菜色墊墊肚子。
楚家的小孫子叫寶哥兒,剛剛四歲,很是乖巧可愛。許是先前被父母教導過,夾了一個魚肉丸用小碟子端了送來孝順祖母,喜得楚老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
眾人自然要誇讚一番,楚老夫人更是歡喜,夾了魚丸在嘴邊碰了碰就送到了小孫子的嘴裡,笑道:「乖孫兒,沾沾祖母的福氣,也要長命百歲啊。」
寶哥兒含著魚丸,開口就要大聲答應,不想一開口,那魚丸卻是咕嚕一下掉了進去,噎得他立時捂了脖子,臉色很快就憋得通紅。
楚六夫人本來站在楚老夫人身後布菜,見此驚得扔了筷子就去拍兒子的背,「寶哥兒,快吐出來,吐出來!」
眾人也是驚叫著圍了過去,紛紛嚷道:「這是吃急了,吐出來就好了。」
可惜人人都知道的道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寶哥兒抻長了脖子吐了許久,那魚丸不但不出來,反倒憋得他臉色都泛了青紫,眼見就要背過氣了。
楚老夫人也急了,楚家就這麼一條血脈,真是命根子一般,若是夭折了,她也不想活了。
「寶哥兒、寶哥兒,誰快救救我的寶哥兒啊!」
楚老夫人的聲音淒厲又驚恐,惹得眾人更是高高提了心。
正是這樣危及的時候,卻聽一人說道:「寶哥兒不是噎到了,看這樣子是魚丸進了氣嗓,再不把魚丸取出來,就容易窒息。」
不是噎到了?
眾人齊齊望向說話之人,發現正是先前備受關注的牟家新奶奶,這才猛然想起這裡還坐了個醫女。
楚六夫人立時抓了蘇圓哭出聲,「二奶奶,求您救救我的寶哥兒啊!」
楚老夫人也是如同見了救星,眼睛亮得怕人,「你若是救下寶哥兒,我們楚家上下感激不盡!」
蘇圓極想撇嘴,但救人要緊,大人的恩怨怎麼也不該落到孩子身上,更何況楚家除了初始有些怠慢,之後也及時補救了。
她從楚六夫人手裡接過了寶哥兒,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脖子,然後雙手抱在孩子的肋骨之外,雙臂用力收緊,放鬆,再收緊,如此這般,不過三五下,那粒魚丸就從孩子嘴裡猛然噴了出來。
孩子乍然得了喘息的機會,立刻咳嗽起來,捂著脖子哇哇大哭。
楚六夫人一把搶過兒子,母子倆哭成一團。
眾人都是拍著胸口安慰道:「好了,好了,吐出來就好了,都是虛驚一場!」
楚老夫人眼見孫兒活過來,吁了一口氣就覺得眼前發黑,軟了身子。
眾人又是亂成一團,蘇圓無奈,再次擔起救世主的角色,伸手掐住楚老夫人的鼻下人中,不過幾息就讓楚老夫人悠悠轉醒了。
楚家另外幾位夫人嚇得三魂七魄飛了好幾對兒,見此忙扶了楚老夫人回房休息。
後院出了這樣的大事,消息自然瞞不住,很快的,楚家老少三代連同滿堂賓客都聽說了。
即便楚老太爺在官場廝混幾十年,練就了臉厚心黑,寵辱不驚,但聽得唯一嫡孫窒息,幾乎斃命,也是嚇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起不來。
好在,很快又有小廝跑來稟報說牟家二奶奶救活小的又救了老壽星,眾人才放下高懸的心,畢竟誰也不想參加壽宴變成了喪席,實在觸霉頭不說,楚家也太悲慘了。